三十六章:突入(下)

三十六章:突入(下)

大漢千年歷史上平民起義造反的事五個指頭就夠掰呈,說來道去也就那麼幾個大名鼎鼎的人深深的刻在了青史上,人心裏。

能像霸王這般席捲一州之地,甚至做到獨佔兩郡,麾下二十萬甲士的百年來也僅此一位,又如何當不得在史書上立下自己名諱?那作為他奠基霸業基石的十二將首呢?又有幾人能共舉此等殊榮,讓後人來做評說?

寅虎將軍不知道,但他想做到。所以他聽到捻土做香的兩位結拜弟兄戰死在武威郡后,除了不屑的唾之以鼻外,還有兩聲重重的嘆息。

人走茶涼,人死名淡。他不怕死,只怕死後在無人記得他,罵也罷,誇也好,轟轟烈烈來這人間,總得留下個名字不是?

所以他才從霸王那求來這入兵朔雲郡的差事,不論霸王日後是否能成一方諸侯,亦或能登基稱帝,有了奪取一郡之功的他才能讓人記住。

看到身披扎甲的官軍重騎從後方殺出,寅虎將軍冷漠而視,看着被砍殺亂作一團的嘍啰,只是把斧子又提了提,這時才意識到,這幫官軍是沖自己來的。

他抬頭看了眼懸在頭頂上的帥旗,呵呵一笑,看來還是有人惦記着他,雖然是惦記着他的腦袋。

三千騎都尉就像一把重鎚,在一個恰好的時機出現在一個剛好的位置上,讓本已被西陲軍馬殺做驚弓之鳥的叛軍更加搖搖欲墜。

雲向鳶不在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雙眼凌厲,殺伐果斷,並沒有在意身邊被突如其來的官軍騎兵驚到不知所措的叛軍士卒。他橫握龍刀槍,輕輕一甩反手抓住槍桿,把僥倖在他鐵蹄之下逃過一命的叛軍士卒頭顱戳穿,這士卒腦袋就如被砸破的西瓜一般爆裂,鮮紅血液里夾着乳白色腦漿潑墨狀的灑了一片。掛着碎肉的身體還在輕微抽搐,直到溫熱鮮血漫過肩頭才沒了動靜。

“老六!別管這些小魚小蝦,去抓彩幡下的那條大魚!”

雲向鳶高喊一聲,縱馬率先朝着寅虎將軍衝去。

戰場中心,雪狼營三三兩兩為伍,漫天風沙里已經辨別不出方向,不光驍字營,連西陲軍左右援護的兩個步陣營都和叛軍攪在了一起。在叛軍將尉的厲聲呵斥及督前營的箭矢之下,叛軍緩緩站穩了陣腳,藉助着人數優勢和西陲軍近身格殺。

謝狄春被數名叛軍步卒用長戈矛尖圍在中間,身邊看不見任何雪狼營騎卒。連他自己都知道如今身在何處,目光所至處只有叛軍士卒的黑色身影。

赤桿畫眉遍體通紅,槍頭的兩道細長血槽還沾染着不知是哪個倒霉鬼的肉塊,稍有晃動,就有血珠甩出。

這幾個叛軍士卒深通配合,沒有合做一團圍殺上來,反倒給了謝狄春喘息換氣的時間。他一手勒住韁繩,調轉馬頭,一手挺槍逼退上前試探的長矛。約莫察覺到這個官軍將領是強弩之末,眼光一直彙集在謝狄春頭盔上三根翎羽的持戈手踏前幾步,長戈高高揮起,佯作劈砍。有了表率之後其餘幾人也不甘落後,手上兵器一齊招呼上來。

三根翎羽的官軍,少說也是七八品的將尉,到時提着這顆頭盔帶着人頭去和將軍邀功,怎麼也能換上百斤雪花銀子。蒼城攻破后,城中百戶達官顯貴的府邸被焚之一炬,光是屍首就鋪滿了整條城北街巷,那些以往多看一眼都得被家丁僕從一陣拳腳的娘們都淪為軍妓,只要有銀子是人是狗都能騎,拿了這顆人頭還不得好好發泄一次?

諸多念想混淆在一起,這些叛軍士卒手上速度更快,謝狄春來不及收槍,手腕一扭,鉤鐮槍頭就纏住其中一矛,出矛的叛軍士卒還沒反應過來,手中長矛便脫手而出,被謝狄春巧妙一鉤,矛桿砸到了身旁一人。

一個看上去年歲不大的叛軍士卒身形如猿,從同伴身邊鑽過,手中刃口捲起的朴刀被他反握,瞅准了空隙鑽到了謝狄春馬下,刀身一撩,便在馬腹處破開個血洞,還冒着熱氣的馬腸臟腑澆淋了他一臉,散發出腥臭氣味。

“孫小子乾的漂亮!把這官狗活捉了,保准每人都有拿不完的銀子!”

像是一隻矯健猿猴的年輕士卒從馬下滾開,站起身衝著喊叫的那人傻笑道:“嚴大個!得給我記個大功勒!”

叫喚的那人沒有吱聲,隨手扔去兵器,一展雙臂朝着被吃痛戰馬甩下的謝狄春抱去。

重重落在地上的謝狄春悶哼一聲,胸口一緊想要呼氣,反而吐出一口污血。千鈞一髮之時還攥在手中的畫眉槍向前一掠,在這外號叫做嚴大個的叛軍士卒肚腹處破開一道血痕,其餘幾人也紛紛拋下武器,仗着人多一擁而上。

謝狄春臨危不懼,一腳踹開撲在他身上的一人,藉著槍身蹲站起來,拉開幾道身影,這才稍作緩歇。

幾個叛軍士卒都沒想到這官軍將尉身手如此了得,在他們印象來朝廷的人不論是官還是軍,都是酒囊飯袋之徒,懂的挺多會的不少,只有兩樣不會,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一時僵持下來,嚴大個捂着肚子臉色難看,死死瞪着謝狄春叫嚷着涼州土話。

正在幾個叛軍士卒猶豫要不要上前的時候,身側衝出三騎銀甲,正偷偷摸摸墊着腳尖繞到謝狄春身後的年輕士卒聽見馬蹄聲一轉頭,只看到雪亮槍尖刺進了自己脖頸處,旋即天昏地暗,再無知覺。

幾個叛軍士卒不在僵持,轉身便做鳥獸散,兩騎銀甲縱馬追去,另一騎翻身下馬,胡亂抹了一把臉上血水,把韁繩遞到謝狄春手上道:“將軍!叛軍後方大亂,好像是青州軍殺了進去。”

謝狄春聞言一愣,他原以為雲向鳶不過是個藉著家族林蔭博取功名的世家子弟,伸出舌尖舔去嘴唇血跡回道:“糾集雪狼營,不要再去管這些叛軍了,和青州軍會兵一處!”

這騎卒苦笑道:“將軍,兄弟們都分的散,快些的怕是離叛軍中軍也不遠了,現在李將軍的三個佈陣營都攻了上來,如何集結的了人馬?”

謝狄春躍上馬背道:“能叫上多少人就叫上多少人!不管雪狼營還是桓定營,只要是騎馬的都給我喊上!直取叛軍中陣!”

……

叛軍後方,三千騎都尉如一股鐵甲洪流決堤而涌,等到叛軍回過味后,整個後方就像被撕開一道大口子的破布,再無抵抗之力,光是慘死在騎都尉鐵騎之下的就有數百叛軍士卒。

寅虎將軍兵力之多,位居十二將首榜眼,僅次於那個被喚做毒蛇的巳蛇將軍,只是此次傾巢而出,步卒佔了九成,除了作為誘敵的幾千輕騎外,就只剩身邊的百騎親衛。

一想到這,寅虎將軍就忍不住破口罵娘,原以為是場攻城之戰,攀城蟻附,命如草芥。卻不料反被衝殺一波,他麾下的幾支騎軍都派遣出去招降朔雲郡的城縣,否則也不會讓身後出現的這伙官軍騎兵如入無人之境。

霸王善用騎軍,麾下在涼州七郡名聲大噪的虎騎營就是最好的證明,耳濡目染下他也深知騎兵之重,這伙衝散了數個軍陣的官軍騎卒人人身披扎甲,是戰場上能夠一錘定音的重騎,這點毋庸置疑。雖說手忙腳亂,可在付出了近千條人命后叛軍以木櫓盾結陣,逐漸止住頹勢,反將這幫官軍騎卒圍困。

寅虎將軍親自臨陣,在盾牆后召集了數千弓弩手開始反擊。

老六矛下扎死了十幾個叛軍,只覺得殺的酣暢淋漓,有個不長眼的叛軍慌不擇路,被他胯下戰馬撞的筋骨俱斷,正大呼痛快卻聽到雲向鳶喊道:“娘的!這下我們成鱉了!”

老六一抬眼,瞧見數十丈外,叛軍盾牆圍的跟鐵桶一般,盾牆之後人頭攢動,一下也慌了神,剛要問雲向鳶要怎麼辦,就聽見弦聲撥動,眼前沙石間飛矢如雨,身旁幾個騎都尉騎卒瞬間成了刺蝟,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雲向鳶看着滿地橫屍,依稀間遠眺還能看見那展近在咫尺的彩幡飄動,就像平沙城鶯巷的騷娘們朝他騷姿弄首,就差成精對他拋媚眼在嬌滴滴的喊聲大爺不來快活嘛?

“走!”

雲向鳶在心裏罵了不知多少遍,知道多留一刻就得多留下幾條性命,他騎都尉老本可就這麼多,死一個少一個。

飛矢流星,雲向鳶撥開幾支,可還是中了一箭,看着箭頭整個都嵌進了自己的臂膀,他不由苦笑一聲,難道今日還真要陰溝裏翻船?

一桿銀槍劃開黃沙,飛馬衝出盾牆,槍頭挑着一具手臂還挽着弓箭的叛軍弓手。

“西涼王彥章在此!”

雲向鳶愕然抬頭,看着銀槍眨眼間又收割了三四條人命,這才緩過神來,不顧傷勢狠狠揮下龍刀槍道:“殺!”

這時他才看見,銀槍之後,還有一道熟悉身影在亂軍之中閑庭漫步,手中長劍喋血而過。

侯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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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萬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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