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偏愛

第5章 偏愛

01

安媽媽說:“安穗,昨晚下雨,路滑,讓你爸送你去學校吧!”

安穗推着電瓶車,站在門口,望着頭頂灰濛濛的天,拒絕了。

她要騎車去,這樣可以在離學校東門最近的那個紅綠燈等着。上高三后,翌陽每天早上六點十五分必定從那兒經過。

她可以裝作巧合,跟着他走一段路,一直到學校。

朋友們問安穗,你在執着什麼?翌陽不喜歡你。

安穗說,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你喜歡的那個人恰好也喜歡你。如果,因為那個人不喜歡你,你就放棄了自己喜歡他的心,那麼,你對他是真的喜歡嗎?

因為她的喜歡是真摯的,所以,她不想就這麼隨便放棄。

就像杜潔瑩不喜歡她一樣,學校里很多女生都罵她不要臉、死纏爛打等等,連安穗都討厭這樣沒自尊的自己,可是怎麼辦,誰能教她要怎樣才能不再喜歡下去?

誰能給她一個死心的理由?

下過雨的秋日,涼風瑟瑟,細雨又一次從天空飄落。

安穗站在十字路口的某個轉角,伸手將衛衣的帽子戴在頭上,等待着翌陽的出現。

穿着駝色風衣的少年,騎着單車急速地從安穗眼前掠過。安穗着急地跨上自己的小電瓶車,追了上去。

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他慢她也慢,他快她也快,不去超越那段距離,也不允許自己拉長那段距離。

安穗望着翌陽在風中肆意飛揚的頭髮,嘴角揚起了笑容,眼裏有流光閃過,失神間,車不小心撞到了某個店鋪門前的裝飾物,車輪一滑,安穗尖叫一聲,從車上摔了下去,車子壓在她的身上,有些疼。

跌倒的時候,安穗終於忍不住含着眼淚喊了一聲:“翌陽。”

風衣的扣子全解開了,翌陽左手放在嘴邊哈着熱氣,右手放在賽車的把手上,旁若無人地朝學校騎着,突然間聽到身後有人喊他,翌陽茫然地回過頭,就看到了摔在地上被電瓶車壓着的安穗。

翌陽不記得其他女生,但對安穗有印象,她追他有一年多了吧!

學校里很多跟他玩在一起的男生都認識她,有人曾開玩笑說,翌陽,人家安穗長得挺可愛的,你就從了人家吧!

可他不從任何人,不管何天回不回來。

看到翌陽停下車回頭看自己,安穗眼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激動的。

“翌陽,幫幫我,我的腿不能動了。”安穗顧不得矜持,大聲朝翌陽求救。

翌陽皺了皺眉頭,看安穗不像是裝的,就將車頭掉轉,騎向了安穗,將安穗從電瓶車下拉了出來。

安穗只是被壓到了右腳,引起了短暫性的肌肉麻痹而已。

翌陽把她的車扶了起來,停在一邊,問安穗:“你現在怎麼辦?打車回家嗎?”

安穗微笑着說:“只是有點兒麻,不用回家,我們今天要考數學。”

翌陽看了看安穗站不穩的右腳,又看了看安穗的車,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你這車能載人吧?我載你去學校,我把自己的車鎖在這兒。”

沒想到翌陽會主動開口說載自己,安穗心裏很高興,像中了六合彩似的,對翌陽不停地說謝謝。

翌陽習慣性地蹙起眉頭,瞥了安穗沾了泥水的衣褲一眼,沒有說話。

安穗以為翌陽嫌她身上臟,所以坐在他後面的時候,特意坐得遠了些,怕弄髒他的衣服。

其實安穗很想趁這樣的機會,抱一下清醒的翌陽,但她還是不敢。

安穗自嘲地在車後座笑了笑,嘲諷自己膽小的同時,心情依舊愉快。

她告訴自己,不要太貪心,翌陽願意載她已經很讓她意外了。比起其他喜歡他的女生,安穗覺得,自己這一年的執着並沒有白費,最起碼,翌陽認識自己。

知道有個追逐他的傻女孩,叫作安穗。

02

翌陽把安穗的電瓶車停在她們班的車棚里,走出來,眼帘低垂。

“你的腳好些了嗎?”翌陽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低頭看着她踮着的右腳問。

沒之前麻了,自己爬樓梯還是可以的,只是會慢些。但是安穗有些貪戀他理睬她的時光,所以撒了個小小的謊,尷尬地說:“稍微好了些,可是還是麻得使不上力。”

翌陽點點頭,說:“再緩陣子,要還這樣,讓你家裏人帶你去醫院看下吧!走吧,我先扶你去你們班。”

安穗點點頭說好的。

翌陽扶住了她的肩膀,手不小心觸碰了一下她的臉頰,涼涼的,跟他醉酒時,她碰他的一樣。

安穗偷偷地看了眼專心扶她走路的翌陽,目光落在他粉色的唇瓣上,安穗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她還記得那溫潤的唇瓣親吻她額頭時的感覺,那麼深情。

只是,那深情不是給她的,但安穗仍然很滿足,就算做替身,她也覺得快樂。

安穗想,自己到底是有多喜歡翌陽,喜歡得都沒了自我。

安穗在文科十六班,要爬到五樓。

以前,安穗老抱怨自己班所在的樓層太高,爬樓梯好累。但現在,安穗多麼希望樓層能高點,再高點,最好,沒有盡頭。

這樣,她就可以跟翌陽多待一會兒,聽着他在她頭頂的呼吸聲,感受着他的手落在她肩膀上的力量,偷望着他專註的神情和好看的眉眼。

樓梯上,有其他同學路過,看到翌陽,朝他們多看了幾眼。經過他們身旁的同學,當場不會說什麼,往前走幾步,安穗就能聽到他們小聲議論的聲音。

幾乎全校的同學都認識翌陽。

安穗的臉不經意地紅了,她知道,大家在議論什麼。

她跟翌陽現在的舉動是多麼曖昧啊!

安穗喜歡這樣曖昧的氛圍,連呼吸都帶着曖昧的氣息。她眼裏的世界,飄滿了粉紅色的泡沫,讓她不知不覺間陶醉了。

像做了個夢,夢太美,她捨不得醒來。然而她最終還是醒了,醒得太快,醒得太意外,醒得太受傷。

翌陽將安穗一直送到她們班的後門口。

安穗說:“謝謝你,我可以自己進去了。”

翌陽點了點頭,沒說話,轉身準備離開,視線掠過安穗她們班教室里的講台。一個留着長發的女生穿着灰黑色的格子外套,低着頭站在老師的身旁,長長的頭髮遮住她的臉。翌陽看不清她的臉,卻能聽到老師響亮的說話聲。

“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何天同學,大家以後要好好兒相處,鼓掌歡迎她的到來吧!”

“何天”這個名字像一道尖銳的閃電毫無預兆地劈進了翌陽的胸膛,那顆空洞已久的心突然疼痛起來,心臟彷彿被人用手緊緊地握住,翌陽覺得窒息,手捂着胸口,不願移開自己的視線。

抬起頭,抬起頭,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她?

翌陽的內心急切地叫囂着,他驚惶、緊張、害怕……

害怕什麼?

哦,怕又是命運贈予他的一場空歡喜。

安穗緊緊地攥着拳頭,她也聽到了那個名字。

那個,她多麼希望能永遠埋藏在翌陽的記憶里,任由時光將其一遍遍沖蝕,不會復蘇的名字。

安穗緊張得忘記了要進教室。

同學們鼓掌歡迎新同學,臉上的表情都很複雜。

“何天”這個名字,因為翌陽,在學校曾風靡一時。自車禍之後,她就停學了一年,所以她留了一級。

沒想到再次回來,會回到原來的學校念高二。

“何天,你跟安穗一起坐,就是那兩個空着的位子。安穗呢?怎麼還沒有來?遲到了嗎?”老師指着靠後的兩個位子說道。

何天抬起了頭,目光平淡地順着班主任伸出的手指望去,背着書包漠然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翌陽看到了。

真的看到了。

那是他的何天。

她真的回來了。

何天短暫抬頭的那一秒,翌陽認出了那張輪廓未變卻明顯消瘦的臉。那一刻,他感覺連呼吸都忘記了,有種強烈的窒息感,混雜着狂烈的衝動,讓他差點兒就衝進安穗班的教室,拉住何天的手,輕輕地撫摸那張憔悴卻熟悉的臉,將讓他如此疼痛的人,攬進懷裏。

好想,好想再抱一下他的何天。

安穗眼前的粉色泡沫全部破裂了,看着翌陽臉上複雜的表情,安穗恍然頓悟,那是何天。

真的何天。

翌陽忘不了的何天。

她回來了。

安穗壓抑着內心的疼痛和鼻尖的酸楚,走進了教室,坐到了何天的身旁。

她看到翌陽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們那裏,但安穗知道,他看的是低頭沉默的何天,是沒有發現他的何天,而不是一直凝望着他的她。

多麼想讓翌陽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一會兒。

安穗朝何天伸出了手,說:“何天,你好,我是安穗。”

周圍的同學都在看他們。

誰都知道何天與翌陽的事,誰也都知道安穗與翌陽的事,安穗知道,她跟何天雖然坐得很近,但從相遇的那一刻,就被擺在了對立面。

何天沒抬頭,她好像沒有聽到安穗的話,一直沉默着。

這樣的沉默讓安穗覺得尷尬,她顫顫地縮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識地看向窗外。

那裏,翌陽還在,僵直的身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何天的確沒有聽到安穗的話。她的神智自她回上海以來一直是恍惚的,周圍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陌生。

陌生到,她根本沒有勇氣去抬頭看,去迎接這一切——這沒有媽媽的一切。

老師走了,只留下一群學生早讀。可所有人的心思都停留在何天跟安穗還有窗外走廊里的翌陽身上。

有遲到的同學不明狀況地朝安穗喊:“安穗,翌陽在外面,我剛看到他扶你上樓,你們倆發展不錯啊!”

一句無心的話,像顆重磅炸彈在教室里炸開了,也在何天的耳邊炸開了。

她終於在這城市找到了點兒熟悉的東西。

翌陽……

何天抬頭,慢慢地朝窗外望去,看到了走廊里凝望着她的少年。

兩年未見,他臉頰的輪廓越發分明了,眉眼沒了以往的柔弱,多了份男子漢的味道,身形修長而又瘦削,衣着打扮很講究,就像一幅畫,怎麼看怎麼好看。

她看他,他也在看她。

她的嬰兒肥不見了,她瘦了好多,記憶中常常紅潤的臉頰蒼白了好多,愛笑的眉眼沒了,容顏染上了些許哀傷,讓他怎麼看怎麼心疼。

坐在一旁的安穗,感覺自己被一個狹小空間隔離了出來,跟其他同學一樣,她怎麼也進不了他們的空間。

那空間有多小,小到只能融下他們兩個人。

安穗的夢在一瞬間驟然醒了,她終於忍不住衝出了教室,想找尋一個角落好好兒地痛哭一場。

一年零一個月的時間,安穗等來的不是翌陽的回眸,而是何天的歸來。

安穗覺得自己很可笑,像個超級大笑話。

她不停地笑話着自己,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03

消息像風,傳得很快。

聽到何天回來的消息,杜潔瑩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高三那幢樓衝到了高二那幢樓,身後還跟着來不及喘氣的郝帥歌。

早操時間,何天穿着校服跟着班裏的其他人準備去操場,剛出門就被像餓狼似的杜潔瑩一把抓了過去。

“何天,你怎麼瘦成這樣?你這兩年都不吃飯的嗎?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杜潔瑩緊緊地抱着何天,哭着說道。

何天被她勒得幾乎窒息,艱難地要掙開她的懷抱,但是杜潔瑩越抱越緊,最後何天只能無奈地放棄掙扎,憋紅着臉,用力地喘氣。

何天說:“阿杜,你勒着我了。”終於感覺無法呼吸了,何天出聲對杜潔瑩說。

要不是郝帥歌打了她一下,杜潔瑩還沒反應過來要鬆手。慢半拍地鬆開自己的雙手,杜潔瑩吸着鼻子,伸手摸摸何天瘦得顴骨都突起的臉頰,說:“何天,你連說話聲音都變弱了,是不是沒吃飽啊?我帶你去學校超市,你想吃什麼就拿什麼,郝帥歌請客!”

郝帥歌驚叫,說:“憑什麼我請客啊?”

杜潔瑩瞪他,無聲地掐他手臂上的肉,對着何天呵呵地傻笑。

郝帥歌急忙糾正說:“何天,想吃什麼,直說,錢不夠,我去找翌陽要。”

聽到翌陽的名字,望着他們微笑的何天眼眸閃了閃,笑容淡了下去。

翌陽不在這裏。

早上,她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他就跑了。

何天想,他是怕他女朋友誤會吧!

他女朋友安穗就是她的同桌。聽同學說,他今天送她來上學了。

失神間,杜潔瑩炫耀似的抓住了何天的手臂,得瑟道:“何天,我告訴你哦!這兩年我有多辛苦,翌陽這孩子越長越帥,你知道圍着他轉的女生有多少嗎?就你們班那個安穗,都追了翌陽一年了。可是,在我的教導下,翌陽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當她是空氣呢!”

郝帥歌很無奈地朝杜潔瑩翻了個白眼。

何天聽不懂他們的話,喃喃地說:“安穗不是翌陽的女朋友嗎?”

杜潔瑩愣住了,被何天問得莫名其妙。

這話,連郝帥歌都聽不下去,趕緊為翌陽辯白,說:“何天,你誤會了,翌陽喜歡的一直是你啊,我們全都知道,你竟然看不出來?你走的這兩年,翌陽就像死了似的,他……”

向來不愛說話的郝帥歌跟何天說了好多翌陽的事。

何天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她的離開,會讓翌陽變成這樣。

她以為,那天他沒來車站,是不願跟她走。

她以為,翌陽只會耍她。每次都耍她。

郝帥歌神色憂傷地說:“何天,你去找翌陽吧!他現在一定激動得躲着哭呢!”

杜潔瑩說:“是啊,何天,你跟翌陽好好兒聊聊。”說完,要去抓何天的手。

何天避開了,眼眸暗了暗。

郝帥歌跟杜潔瑩都愣住了,驚愕地問:“何天,你怎麼了?”

何天往後退了幾步,垂着眼帘,淡淡地說:“我們還小,不該談這些。”

杜潔瑩他們徹底呆住了。這還是他們認識的何天嗎?

他們認識的何天,不是向來沒有節操,愛耍賴皮,又“二”又傻,很會自己找樂子的嗎?那個何天,知道翌陽在等她,不是該第一時間就衝過去的嗎?哪會像現在這樣?

兩年了,她還是何天嗎?這兩年,她都經歷了些什麼?

沒人敢問,杜潔瑩不敢,郝帥歌也不敢,估計過幾天跟朱磊他們碰面了,他們也不敢。

誰敢問何天你這兩年過得好嗎?根本就不需要問,看她消瘦的樣子,這像是過得好的何天嗎?

郝帥歌他們說得沒錯,翌陽受不住這樣突然的刺激,藏了兩年的心酸全部涌了上來。

他逃開了與何天的對望,找了個地方,一個人好好兒地痛哭了一場。

無休止的思念,像洶湧的海,要將他淹沒。

他哭,不是悲傷,而是長久悲傷之後泛濫的喜悅。

兩年,他等了兩年,在他以為還要繼續等下去的時候,何天卻回來了,結束了他的思念。

哭完了,翌陽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擁抱何天的力量。

他激動地跑向何天的班級,在樓道口看到被杜潔瑩他們纏住的何天,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何天臉上平淡的表情,聽着她逃避式的拒絕。

“我們還小,不該談這些。”

杜潔瑩不會懂,郝帥歌也不會懂,但翌陽懂,懂她為什麼會這麼說。

她在害怕,害怕愛情最終都會像她爸爸媽媽的婚姻一樣,走向毀滅。

十八歲的翌陽,看出了十七歲的何天不相信愛情。

他也不信愛情。

他只信他自己。

只要何天願意朝他跨過來,他就不會再閃躲,不管未來如何,再痛他都會覺得很快樂。因為這些痛,是何天給予的。

翌陽覺得自己愛何天愛得很極端、很偏執,除了她,他好像誰也不要了。她是他的喜怒哀樂,是他呼吸的理由。

你們問他為什麼會這麼愛,翌陽肯定會說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愛,只知道自己愛她,只愛她。

愛到,她就是自己的世界,沒有了她,自己的世界自然也就灰飛煙滅了。

04

杜潔瑩硬是纏着郝帥歌給何天買了很多吃的。

何天望着堆在課桌里的零食,卻沒什麼食慾,雖然她已經很久沒吃零食了。

媽媽一個人帶她比較辛苦,為了省錢,她把零食戒了。長久不吃了,所以,再次吃,不知道想吃什麼。

何天把視線從零食上移開,一手枕着頭,面對着窗外的光亮,張開另一隻手,擋着斜射進來的陽光,大大的眼睛在手後半睜着。

何天在慢慢讓自己習慣這個城市的陽光。

何天沒來得及告訴一直沒忘記她的朋友們,再次看到他們,她很快樂。

回來后,第一次覺得快樂。

那顆茫然惶惑的心慢慢地變得清明。

一個人影擋住了光線。

何天放下了手,眯着眼望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生。

安穗看着何天,吸了口氣,說:“何天,我是安穗,我們談談吧!”

何天獃滯了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何天跟着安穗出了教室。

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安穗像下定了決心,對何天說:“何天,我喜歡翌陽。就算你回來了,我還是不會放棄的。”

安穗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出息,可是如果就這樣放棄了,她之前一年的堅持又算什麼呢?

何天從杜潔瑩他們的口中已經得知了安穗跟翌陽的事,沉吟了會兒,說:“你喜歡他是你的事,跟我回不回來沒關係。嗯,你可以繼續喜歡他。”說完,何天朝她安慰地笑了笑。

安穗急了,覺得何天沒懂她的意思,擋在她的面前說:“可他喜歡的是你,所以,我們要成情敵了。”

何天眨了眨大眼睛,說:“嗯,阿杜他們告訴我了,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很多人喜歡他,你不是我的第一個情敵。”

安穗被何天說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讓何天做好“戰鬥”的準備嗎?她需要嗎?她根本不需要。

何天不需要戰就贏了,因為翌陽喜歡的人,叫何天。

那自己幹嗎要找何天說話,難道想讓她退出?把翌陽讓給自己?可能嗎?何天都說了她也喜歡翌陽。

安穗覺得自己好像又犯傻了。

何天回到教室,安靜地做作業。安穗進來的時候,她頭也沒抬。

一整天,除了早上的那次見面,何天再也沒有見過翌陽。

晚上放學回去,何天去車棚里推她的小電瓶車。十五歲那年,她被木瀟瀟他們追時,告訴自己,逃掉了一定要換電瓶車。可是,她沒逃掉。

十七歲的她,一回來,爺爺就給她買了電瓶車,說是為了方便。

安穗也來取車,她想起早上翌陽送自己來,把他的賽車丟在路邊了。不知道這會兒她是不是要把翌陽載過去拿車。

這麼想着,她就看到了翌陽。

翌陽背着書包,風衣的扣子扣得緊緊的,看上去像個乖孩子,站在她們班的車棚門口,目光一直看着歪頭推車的何天,嘴角掛着笑。

安穗很少看到翌陽笑,而且笑得這麼孩子氣。

何天把車推出來,就看到翌陽笑着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車後座上,有點兒賴皮地眨着眼睛,說:“何天,我沒車,你載我回去。”

何天看了看他,又抬頭看了看一旁握緊車把看着他們、表情難看的安穗,想起早上聽人說是翌陽送安穗過來的,騎着一輛車,抿了抿唇,說,好。

翌陽笑得像只狐狸,踩在地上,坐在低矮的車後座上,等着何天坐到車座上,然後伸手環住了何天的腰。

翌陽的臉貼着何天的背,嘴角掛着笑,閉上眼睛,說:“何天,其實你沒變,只是瘦了點兒。”

翌陽說她沒變,因為何天還是和兩年前一樣,就算性格變沉穩了,但還是不愛吃虧。

她明明知道他早上送安穗來,所以沒車,心裏不痛快,但就是不想給安穗載他的機會,咬着牙說好。

何天沒回答,握着車把,朝前開了。

安穗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們倆,牙齒咬着唇,臉色很不好看。

他們倆是徹徹底底把她當透明人了。

05

何天開着車一路向前,最終忍不住在一個紅綠燈那兒停了車,有些生氣地說:“翌陽,你能不摟我這麼緊嗎?”

翌陽閉着眼,打了個哈欠,嚴肅地說:“緊嗎?為什麼我覺得還可以再緊一些呢?”

說著,翌陽摟着何天腰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何天覺得,兩年沒見,翌陽好像變得無賴了。

一把拍掉他緊摟她腰的手,何天沒好氣地說:“翌陽,你下來,我不載你了,你自己去找車。”

翌陽根本不理會何天的氣憤,又緊緊地抱住她不放,撒嬌說:“不要,何天,你別動,讓我抱抱,兩年沒抱了。”

何天被他的話弄得臉忍不住紅了,心臟急速地跳動着,見他的手鬆了幾分,便嘆了口氣,抬頭望着遠處漸漸沒入地平線的夕陽,問:“翌陽,你為什麼喜歡我?”

貼着她背的翌陽,聞聲微微地睜開了眼,手臂收緊了些,不回答她的問題,扯開話題說:“何天,你瘦得我抱着都硌手了。”

何天紅着臉,呸了他一句:“翌陽,嫌硌手你就別抱呀!”

翌陽無辜地說:“你罵我做什麼,我哪有嫌棄你?想當年,我那麼髒兮兮的,你都不嫌棄地抱了我,現在我怎麼會嫌棄你硌手呢?”

何天黑着臉反駁道:“我哪有抱過髒兮兮的你?”

翌陽嘀咕了聲:“就小學六年級,操場那次。”

那次他被脫光了壓在垃圾堆里,她來找他,抱着赤裸的他,脫裙子給他穿,小手顫抖地滑過他冰涼的身體,很暖。

何天被說得臉發燙。

她以前跟朱磊他們開玩笑幾乎沒有下限,可是,現在翌陽跟她說這樣的話,何天卻會覺得害羞。

何天為自己叫屈,辯解道:“那次是看你像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好吧!你看換成現在這樣的你,我肯定會嫌棄。”說著,何天掙扎着,要拿開翌陽環着自己腰的手。

翌陽不放,說:“是嗎?我不管你嫌不嫌棄我,反正不管你是怎樣的,我都抱定了!”

何天心一緊,輕吼:“翌陽,你別這樣。”

不知道為什麼,何天覺得這樣的翌陽讓她恐慌、害怕。

他恨不得把整顆心都給她,可是她害怕,不敢收。她不是怕接受他的感情,而是,她怕,自己沒能力守護他一輩子。

車子停在路邊,翌陽突然從後面站了起來,雙手抱住了何天的脖子,溫熱的唇滑過她的臉落在她的耳邊。

翌陽問她:“何天,你喜歡我嗎?”

何天的眼眸暗淡了下來,沉默着不說話。

翌陽卻笑了,很篤定地說:“何天,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真的,我知道。”

何天惆悵地嘆了口氣,說:“翌陽……”

還沒說完,他卻打斷了她的話,問:“這兩年你想我嗎?”

何天搖頭,實話實說道:“沒敢想。”

翌陽問:“為什麼不敢?”

何天說:“怕想了,會忍不住回來找你。”

翌陽怒了,紅着眼吼:“誰不讓你回來找我了。”

何天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語氣帶着些哀傷說:“翌陽,你知道,我丟不下我媽。要不是這次我媽把我送到了爺爺奶奶身邊,我是不會回來的。她去哪兒,我也跟着去哪兒。翌陽,你不也是為了你媽媽,所以那次沒來車站找我嗎?郝帥歌他們都告訴我了。翌陽,你沒必要對我覺得抱歉,你留在你媽媽身邊是應該的。其實,就算你來了,我也不會讓你跟我走的。我知道你媽媽對你來說,就像我媽媽對我來說一樣,很重要。媽媽只有一個,沒了就沒了,喜歡的人沒有了,可以再找一個。”

翌陽趕緊為自己申辯,說:“我沒再找。”

何天無語,安撫他說:“我沒說你找了啊,我的意思是說,不要那麼死心眼,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女的。”

翌陽咕噥道:“反正我沒找。那你呢?你有新歡了?”

何天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她連舊愛都沒確定關係就走了,哪有什麼新歡。

“你有了新的喜歡的人?”翌陽突然捏住她的臉,迫使她看他,急躁地問道。

何天搖頭,叫道:“沒有,翌陽,你放手,你捏痛我了。”

翌陽沒放手,望着被自己捏住臉頰、腮幫子鼓鼓的何天,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湊過去,閉上眼,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翌陽說:“何天,不要逃避,你可以不相信愛情,但一定要相信我。我們說好以後要一起走的。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好嗎?這次我不會失約了,真的,不會了。”

翌陽鬆開了手,唇瓣從何天的額頭移至臉頰,最後印在了那溫暖的唇上。翌陽曾經做過無數次親吻何天的夢。

十八歲的翌陽,終於夢想成真,吻到了十七歲的何天。

不遠處的廣告牌下,安穗停着車獃獃地看着在十字路口親吻的男生跟女生。

黃昏的夕陽成了他們的背景,那畫面很唯美。

安穗的眼淚是什麼時候落下來的,她都不知道,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溫柔的翌陽。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翌陽,有血有肉有情感有靈魂的翌陽。

只是,這樣的翌陽只因為何天而存在。

那一刻,安穗有些嫉妒何天。為什麼,努力了一年多,她都無法走進翌陽的心,而何天,一出現就辦到了。

06

朱磊紅着眼戳何天的腦門兒罵,說:“何天,你這個渾蛋,走了這麼久連電話都不打一個,還把手機號都改了,害得我們怎麼找也找不到。”

旁邊的沈明珠哭着着急地拉住他的手,嗔怒道:“你別戳疼天天了,看她那麼瘦。”

何天只是憨憨地笑。

沒等到何天罵他,朱磊愣愣地站在一旁,覺得何天好像變了,卻又不敢發問,怕觸碰到她不好的記憶。

吸了下鼻子,朱磊突然伸手勾住了何天的肩膀,大咧咧地說:“走,何天,哥哥請你吃肉去!”

說著,就拉着何天往前面的火鍋店走,臨走前,還不忘拉拉沈明珠,朝她眨眨眼。

沈明珠破涕而笑,跟了上去。

聽到她回來,朱磊甚至都沒等到放學就趕回來找她了。沈明珠連晚上的晚自習都沒去,跟朱磊兩個人風風火火地來看她。

何天感動得鼻子酸酸的,她覺得回來也沒什麼不好。只是沒了媽媽在身旁,家沒有了原來的溫暖而已,而那些疼愛她的朋友依舊在。

朱磊跟沈明珠不停地往滾燙的熱湯里燙菜,熟了就直往她碗裏夾。

何天說她吃不完,朱磊瞪她:“吃不完也全給我吃了,看你瘦的。”說罷,他眼睛紅紅的,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沖向了洗手間。

何天沒說話,只是聽話地吃菜。

坐在一旁的沈明珠看她那樣,心中又是一陣酸澀,拍着她的肩膀說:“天天,不管怎麼樣,你還有我們。”

何天抬頭朝她笑了笑,說:“嗯。”

吃了會兒,何天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爺爺打來的。爺爺問何天在哪兒,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吃飯。

何天說:“朱磊跟明珠請我吃火鍋,別等我了。”

然後那邊就沒聲音了,過了會兒,何天才聽到爺爺說:“那回來路上小心點兒。”

何天剛掛斷電話,沒一會兒,手機又響了,這次是翌陽打來的。

翌陽問何天:“吃飯了嗎?今晚吃什麼?”

何天看了看重新坐回座位的朱磊,笑了笑說:“朱磊跟明珠請我吃火鍋,我現在在外面。”

翌陽又問:“在哪裏吃?我去找你。”

那邊,朱磊拉了拉何天的手臂,小聲地問:“誰打來的?要是郝帥歌他們,千萬別說我們在哪兒,不然火鍋不夠分的,帥哥飯量太大了。還有那杜什麼的,就跟女強盜似的。”

何天用口形說是翌陽。

朱磊頓時來了精神,拍着桌子說:“讓他來,快點兒,我們再點幾份肉。”

何天聽完,點了點頭,跟翌陽報了地點,說朱磊讓他趕緊來。

翌陽握着電話笑,心想朱磊又想宰他了。

掛了電話,翌陽對在廚房炒菜的朱叔叔說:“我出去吃了,我媽快回來了,你跟我媽慢慢吃。”

朱建軍愣愣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叔叔做的飯不好吃?”

翌陽搖搖頭說:“不是,我跟何天一起吃飯。”

朱建軍眨了眨眼,說:“何天回來了?”

朱建軍不是老古板,他早就從郝帥歌他們那兒聽到過翌陽跟何天的事,所以對何天這名字並不陌生。

翌陽“嗯”了聲,然後急着要走,就沒跟朱建軍聊下去。

朱建軍繼續炒菜,心想,翌陽出去吃也好,正好自己跟他媽媽兩個人二人世界,多交流下感情。

何天被朱磊他們弄得有些吃撐了,翌陽還沒有來,她先去上了個廁所。出來的時候,頭低着沒注意,撞到了個人。

男生喝了點兒酒,被撞到很生氣,當場朝何天吼了出來,說:“你沒長眼睛啊!”

何天抱歉地跟他道歉,那男生卻突然停止了謾罵,愣愣地看着她。

何天被他看得有些頭皮發麻。

那男生突然開口了,對何天說:“你是何天吧?還認識我嗎?”

何天疑惑地看着他,搖了搖頭。她真不記得自己見過那男生。

那男生的臉長得還挺清秀的,就是眼角處有條長長的疤,表情看上去很兇,一看就是混的那種人。

“我就知道。”那男生嘴裏哼了哼,一副受傷的樣子,嘆了口氣說,“何天,我是孫宇恆,你小學同學。”

何天在記憶中挖啊挖,卻怎麼也不記得自己有個小學同學叫孫宇恆。

孫宇恆怒了,他想自己好歹也是混得比較開的,名氣響噹噹,何天竟然一點兒也不記得他。

“我是翌陽班上的,還記得嗎?你以前還餵過我吃老鼠屎。”

提起翌陽,何天才有了印象,想起孫宇恆就是當初帶頭欺負翌陽的男生,頓時對他翻了個白眼,對他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孫宇恆攔住要走的何天,頭疼地嚷嚷,說:“何天,我又不會吃了你,你這麼急着走做什麼?老同學見面,敘敘舊嘛!來,我請你吃飯。”

何天說:“不用了,我朋友在那邊等我。”

她剛說完,沈明珠就着急地走過來,拉住她說:“天天,怎麼這麼久,出什麼事了?翌陽在找你呢。”

目光落在了孫宇恆身上,沈明珠驚奇地問:“他是誰啊?”

何天沒回答,拉着沈明珠就走。

孫宇恆愣在一邊,看着何天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何天怎麼還是那副樣子,他真只是想跟她敘敘舊,她怕什麼啊!他又不會打她。

從她朋友嘴裏聽到翌陽的名字,孫宇恆懊惱地抓了抓頭髮。

他小時候沒說錯,何天就是跟翌陽那小子在一塊兒了。不知道為什麼,孫宇恆覺得心裏酸酸的,很不對味。

聽到朋友喊他,他才回了座位,繼續吃吃喝喝,眼睛卻四下搜尋着何天的身影,找不到,心想他們坐的應該是包廂。

07

翌陽來的時候,朱磊已經把燙好的肉全都往自己跟沈明珠碗裏堆了,何天那碗本來就是滿的,不需要加了。

坐下來,翌陽望着滾燙的湯,裏面夾不到一絲肉絲,悻悻地收了筷子,朝朱磊說:“你可以再摳點兒。”

朱磊嬉笑道:“我這不是手頭拮据嗎?”

然後朱磊喊服務員又要了份羊肉卷跟牛丸,加完單,他手指着翌陽對服務員說:“找那款爺結賬。”

翌陽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自動掏腰包。

他覺得,他媽媽給他的、他一直沒地方花、存了十幾年的零花錢這兩年全花在了何天那群朋友身上了。

何天跟沈明珠進來的時候,翌陽正好付完賬回來,看到何天要進包廂,進門前拉住了她,見沈明珠關上了門,冷不丁地在何天臉上親了一口。

何天睜大了眼睛怒瞪他,擦着臉,沒好氣地說:“翌陽,你別耍流氓。”

翌陽嬉笑地摸摸她的頭,無賴地說:“其實你可以耍回來的。”

何天臉一紅,沒說話,開門進去了。

翌陽跟在後面,一直在笑。

其實翌陽覺得自己也委屈,沒道理他給她那群朋友埋了兩年的單,她連親都不讓他親一口。

他十八歲了,可不是十三歲、十六歲那種小男生了。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下他對她的佔有權。

何天吃不下了,沈明珠也吃得差不多了,可朱磊還在往她碗裏堆東西,嘴裏直把“親愛的”掛在嘴邊。沈明珠臉紅得跟西紅柿似的。何天坐在一旁尷尬地瞪朱磊,心裏吐槽了他“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翌陽一邊吃菜一邊偷偷地看何天,見何天在瞪朱磊,心裏忍不住笑,在桌下伸手握住了何天的手。

軟軟的,暖暖的,握着很安心。

翌陽很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安心過了。

吃完出來,朱磊說大家一起去唱歌吧,把郝帥歌他們也約出來。

翌陽一心想跟何天單獨相處,何天一回來,他就沒心思跟她那群朋友膩歪了,當即說:“我沒帶夠錢。”

朱磊朝他哼了聲,說:“搞笑,我請咱們何天唱歌,還用得着你付錢嗎?老子帶錢了。走吧,翌陽,讓你搭一趟何天的順風車,哥請你們唱歌去。”沈明珠在一旁拚命地掐朱磊的胳膊,朱磊顧不得疼,還是說完了。

何天在笑。

翌陽心想自己這順風車搭得真夠艱辛的,等了兩年才搭到,搭之前還讓朱磊坑了他一頓火鍋錢。

沒等翌陽他們同意,朱磊已經打電話給郝帥歌,財大氣粗地說:“帥哥,快出來,今晚哥請你們唱歌,帶上你家阿杜小跟班,咱們都是湊對的,怕你太寂寞。”

翌陽他們大老遠就聽到電話里郝帥歌的吼聲:“朱磊,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賤啊!”

朱磊一副我賤我自豪的樣子,催促道:“快點兒快點兒,我們在火鍋店門口等你們。”

“哪個火鍋店啊?”

“彤德萊!”

於是四個人就站在火鍋店外的馬路邊等郝帥歌他們。

怕何天冷,翌陽將她摟進了懷裏,讓她的背貼着他的胸膛,用風衣外套裹着他們倆。

朱磊怎麼看都覺得不爽,猛地把沈明珠拉到了自己的懷裏,來了個大熊抱,嚇得沈明珠當場紅了眼,拚命地用手打他。

“朱磊,你這流氓!”

朱磊樂呵呵地笑,說:“我只對我喜歡的人耍流氓。”

沈明珠被說得心一軟,沒再掙扎了,只是心疼地摸摸他被打的地方,問:“疼嗎?”

朱磊最愛借題發揮,自然說“疼”,硬要沈明珠給他揉揉。

何天好笑地看着他們,突然覺得耳邊一熱,原來翌陽把頭靠在了她的頸邊,對她吹氣,何天覺得很癢,不着痕迹地掙扎:“翌陽,你幹嗎?”

翌陽學着朱磊,調笑道:“我在對我喜歡的人耍流氓。”

何天恨恨地說:“我就知道,你被朱磊帶壞了。”

翌陽說:“朱磊說他是被你帶壞的,所以我也算是被你帶壞的。”

何天無語了。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這就是。

08

一群人你推我打地從火鍋店裏衝出來的時候,翌陽他們還在說笑。

一個男生被打,逃跑的時候踩到朱磊的腳,他們才發覺,那邊有人在打群架。

“喂,踩了老子就走了?”朱磊黑着臉沒好氣地喊道。

看他要衝上去惹事,沈明珠趕緊攔住了他,生氣地說:“他們兩幫人在打,你湊什麼熱鬧,打哪邊啊?”

朱磊立即變得跟小兔子一樣溫順。

“別打了!”火鍋店裏又衝出來幾個女生,為首的一個緊張地大喊着。

何天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安穗。

安穗的旁邊還站着個短髮女生,沒好氣地把安穗推到了一邊,大吼:“你吵什麼?要不是你惹出來的事,那群人會跟我們打起來嗎?不打等着被打啊!”

翌陽說那短髮的是木瀟瀟。

何天愣住了,木瀟瀟怎麼會跟安穗在一塊兒?

翌陽看着那群打成一團的人沒說話。

失神間,一輛出租車在他們的身旁停了下來,郝帥歌跟杜潔瑩走了出來。

“不是說去唱歌嗎?快走吧,良宵甚短啊!”杜潔瑩催促道。

郝帥歌一下車,目光也被那群人吸引住了。

看打不過了,木瀟瀟也加入了戰局。雖然是女孩子,木瀟瀟打人可不手軟。她不胖,但很結實,揮起拳頭踢起腿來都很有力度。

安穗跟其他幾個女生則在一旁嚇得尖叫。

郝帥歌問翌陽:“幫不幫?畢竟是一個學校的。”

翌陽沒轉頭,手臂還環着何天,淡淡地說:“再看看,那群人是外校的,不知道是什麼來路。”

朱磊倒叫了起來:“是附近體校的,裏面有一個我認識,跟我上一個小學。”

轉眼間,木瀟瀟就落了下風,被一個高個男生壓着,挨了一拳。

何天都沒聽到她哼一聲。

其實何天並不討厭木瀟瀟,她們之前之所以結下樑子,也是因為木瀟瀟想給朋友出頭,而何天又不想吃虧。

現在想想,其實才多大點事兒,結果搞到她出了車禍才收場。

沈明珠先認出了打木瀟瀟的男生,朝何天驚叫道:“那男的不是在火鍋店攔着你說話的那個嗎?”

翌陽手一緊,緊張地問何天:“他是誰啊?”

何天說是孫宇恆。

翌陽比何天記憶力好,聽她一說就有印象了,臉一沉,鬆開了何天的手。

何天拉住他,說:“翌陽,我們走吧,你也知道他從小就是混混,別跟他計較。”

何天想起小時候翌陽被孫宇恆他們欺負,被剝光了丟在操場上的樣子,怕他再受委屈,不想讓他去。

翌陽低垂着眼眸看着何天,拳頭攥得緊緊的,最後摸了摸何天的臉,無奈地說:“何天,我不再是十三歲的翌陽了。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可以保護你了。”

何天知道翌陽長大了,但在翌陽日漸成長的時光中,因為兩次分離,她空缺了五年,她並不知道這五年,翌陽早就不是她記憶中那柔弱被欺負的少年了。

眼看自己學校的人被打得很慘,連木瀟瀟也挨了好幾下,翌陽轉頭對郝帥歌說:“你快叫人來。”

說著,他已經沖向了戰圈,朱磊緊跟着一起去了。

早就看慣了翌陽打架,杜潔瑩拍拍何天的肩膀,安撫地說:“你別擔心,翌陽很能打的。你看沈明珠都不擔心朱磊。朱磊也能打。”

可下一秒,她們就看到沈明珠急得哭着對她們說:“能打也不是這麼打的啊!對方那麼多人,他們才兩個人。”

杜潔瑩頭疼地說:“哪只有兩個,不是還有木瀟瀟他們嗎?”

沈明珠焦急地爭辯道:“那群人都被打趴在地了。”

郝帥歌安慰她們,說:“別急別急,很快就有人來了。”

沈明珠紅着眼瞪他,難得地罵道:“你怎麼還杵着啊!快去幫他們啊!”

郝帥歌可憐巴巴地看着她,很委屈地往杜潔瑩身後躲了躲,說:“我不會打架啊!”

09

木瀟瀟見到翌陽來幫自己,心裏一熱,本來被打趴下了,又站起來打。

何天看着跟男孩子似的跟人扭打在一起的木瀟瀟,突然覺得她很像頭小母牛。

朱磊是從小就愛打架的,打起架來很有兩下子。何天沒看他,只是緊攥着拳頭看着翌陽。何天不知道翌陽會打架。

她對翌陽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六年級的那個陰天。

那麼瘦弱無助的翌陽,什麼時候變得可以保護其他人了?這樣陌生的認知,讓何天覺得心慌。

孫宇恆似乎也認出了翌陽,直接把矛頭對準了翌陽,只對着翌陽打。翌陽一邊要應付他,一邊還要幫木瀟瀟,打得很吃力。

安穗在一旁大叫:“別打了!翌陽!翌陽!”

杜潔瑩看起來比何天還酸,吐槽道:“她吵什麼吵,搞得好像別人不知道她認識翌陽似的。”

沈明珠看到朱磊臉上挨了一拳,着急地催郝帥歌:“救星什麼時候來?”

郝帥歌說:“來了來了,在路上,很快就來了。”

沈明珠急了:“到底有多快啊?”

孫宇恆專攻翌陽,還有幾個男生也拋下木瀟瀟,直奔翌陽來了。木瀟瀟想去幫翌陽,但脫不了身,朱磊也被好幾個人圍住,沒法走開,所以翌陽很吃力。

杜潔瑩臉上的興奮勁沒了,激動地掐郝帥歌:“完了,翌陽看上去不行了。郝帥歌,你快上場啊!不會打隨便打打好了,打一個是一個啊!”

郝帥歌滿臉的委屈。

何天把外套脫了下來,說:“我去。”

郝帥歌趕緊接住外套,對杜潔瑩說:“何天比我能打多了。”

何天很久沒跟人打過架了,出了次車禍,她收斂了很多,但總不能放着翌陽不管。

何天衝進戰圈的時候,翌陽臉上又被孫宇恆揍了一下,後面幾個男生又要衝上去,被何天攔住了。

翌陽光顧着對付孫宇恆,沒看到何天衝過來。

一旁的安穗目光一直盯着翌陽。

不知道誰在路邊撿到了根木棍,對着翌陽的後背就要偷襲他,何天被人攔着,走不到翌陽那兒,只能喊他:“翌陽小心。”

翌陽聽到何天的聲音,趕緊回頭,看到棍子想去伸手擋,突然一個人影衝到了他的面前,幫他擋下了那一棍。

安穗吃痛地叫了聲,倒在翌陽身上,問:“翌陽,你還好吧?”

翌陽愣愣的,看着正被人圍着的何天。

翌陽甚至都沒去理會為他擋下一棍的安穗,直接沖向了何天那邊,發狠地拉開那群男生,往死里揍他們。

何天拉着翌陽,大喊:“別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翌陽停下了手,猛地將何天抱進懷裏,緊緊地抱着,眼睛是紅的。

翌陽吼:“誰讓你過來的!”

何天無辜地說:“我想幫你。”

翌陽不說話了,緊緊地抱着何天不鬆手。

杜潔瑩他們沖了過來,在外圍激動地朝翌陽他們大叫。

“先別抱啊,打完再說啊!”

幾個男生又要衝向他們,卻被人半路喝住了。

“別打了,沒意思!走吧!”

發話的竟然是孫宇恆。

孫宇恆看了正對着自己的何天一眼,撇了撇嘴沒說話,用腳踹了下一旁的垃圾桶,手插着褲袋先走了。

他們那群人也跟着走了,嘴裏罵咧着,有人還對何天他們比了個弱的手勢。

翌陽還是緊緊地抱着何天,何天覺得窒息,可是他就是不鬆手,何天很無奈。

沈明珠激動地撲進了朱磊的懷裏,一個勁兒地哭。

朱磊吃疼地蹙着眉頭說:“明珠,你碰到我傷口了。”

杜潔瑩則在一旁拚命地踹郝帥歌,大罵道:“你叫的那群人呢?怎麼還沒來啊?”

剛說完,一伙人風風火火地從公交車站跑了過來,嘴裏大喊着:“路上堵車!”

安穗覺得肩膀很痛,可是心裏更痛,痛得她都沒力氣從地上爬起來。安穗真的不知道,翌陽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就算不喜歡她,可她幫他挨了一棍子,他怎麼可以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安穗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委屈過。

木瀟瀟從一旁伸了只手拉她起來,嘴裏冷不丁地冒出句話:“你不惹到他們,就沒今天這檔事,沒本事就別學人家挨棍子,不是每個人都會憐香惜玉的,這套在翌陽那兒沒用。”

說完,木瀟瀟帶着自己的人走了,徒留安穗跟她的朋友們站在原地。

木瀟瀟經過何天他們身邊的時候,看到何天在看她。木瀟瀟覺得難堪,但總覺得不能就這麼走了,於是還是上前打了個招呼,說:“何天,你回來了啊!改天請你吃飯!還有,翌陽,剛才謝謝你了。”

然後,她就紅着臉跑了。

何天說:“其實木瀟瀟也挺好玩的。”

翌陽沒理她,依舊抱着她,頭壓着她的脖子,用牙齒咬她。

何天吃痛地叫了聲。

翌陽黑着臉問她:“痛嗎?”

何天沒好氣地說:“你說呢?”

翌陽又咬了一口,恨恨地道:“知道痛還逞能,你要是被打到了,可比這痛多了。”

何天無辜地說:“其實,翌陽,因為是你,我才幫的,就算怕痛,我還是忍不住要去幫。”

翌陽沉默了,手臂抱得更緊了些。

安穗的朋友拉安穗,說:“安穗,我們走吧!”

安穗捂着似乎脫臼了的手臂,忍着眼淚不哭。安穗覺得自己這一刻好悲哀,也好怨,好嫉妒,好恨……

她明明堅持了一年,明明像個傻瓜般在翌陽身邊待了一年,可是,這一年換來的,卻是所有人對她的遺忘。

就因為她不是何天。

安穗覺得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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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來,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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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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