淖
春花四月,芳菲人間。
城邊小鎮一隅,一輛車攆正緩緩行走在青石板上出“軲轆”的聲響。風過,小巷兩邊栽種的扶柳隨即揚起枝條,柔冉紛紛,落葉疏疏,雖是初春時節,卻惹人心生蕭索之意。
巷子的盡頭是一座灰牆大宅,屋檐上一方檀木黑匾上刻着“上錦”二字,蒼勁醒目,旁落:御閎手書。
趕車的是個半百老夫,衣着樸素,等來到巷尾他便“吁”地一聲吆喝勒住了馬兒,跳下攆車,順手將帘子掀起,又取下一方高凳墊在下面:“姑娘,祁家大宅到了。”
“喲,許小姐可到了。”聽見外面的動靜,一個打扮妖嬈的花婆子從大宅的朱門內扭着就出來了,一身的金銀不免露出些摻了俗氣的富貴。許是等得有些久了,臉上的汗水合著厚厚的粉殼子,說話間幾乎簌簌地掉了一地。
“小姐,小心些。”車攆上先是跳下個小丫頭,十三四歲大小,梳着兩個麻花辮子搭在肩頭,一雙黑眸水靈的緊,湖藍輕衫被她打了個結在膝上,露出灑藍底兒的綢褲。
“輓歌,瞧你,小姐不是告誡過你,祁家宅子可不比自家呢,也不知道輕重。”說罷,一截翠色的衫子露了出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的姑娘下了車攆,一臉的嫵媚嬌弱,比之好些大戶人家的小姐都還要美上三分。
“是嘛,翠袖姐姐。”輓歌吐了吐舌頭,趕緊把裙角散開,大眼眨巴着,乖乖立在了一旁。
那個被喚作翠袖的女子緩緩下得攆來,側眼連瞧也沒瞧那婆子一眼,只是轉身,屈腰極為恭敬地伸出手:“小姐,奴婢扶您。”
一邊那花婆子若不是聽翠袖口呼“小姐”,幾乎就要以為她便是那高陽府,許家唯一存留的大小姐許書顏了。知道真正的貴客即將現身,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了下來,直直盯着車攆不放。
車簾掀起,只見一截玉臂露了出來,纖細如荑。一個着了身素色青藍衫子的女子,柔柔伸手搭在了翠袖的手上,徐徐下得攆來。
盯了半晌。那花婆子地臉色明顯從期待變得有些失望。
眼前地女子雖不是平庸。卻也不過中上姿色。但定睛一看。雖然衣衫素凈。卻在裙角挑染了幾隻墨荷。倒也頗具風致。走動見。腰間所系地玉帶隨着日光竟流轉着淺淺光華。襯得她身段如柳。窈窕柔冉。再配上幾縷垂在肩頭地青絲。朱嬤嬤倒也看地有幾分呆住了。
“這位便是朱嬤嬤吧。”書顏提了裙角。露出金蓮窄窄。款款移步上前。略微頷算是見禮。語畢之後一抬。只將薄唇微微抿起。雙目直視着那一身富貴地老婆子。含笑而立。
那朱嬤嬤被這樣一看。只覺得這姑娘一股子氣勢倒真有些豪門大小姐地模樣。不由得從心裏覺得矮了三分。滿臉堆笑道:“許小姐趕緊隨奴婢進屋吧。花廳里奉了上好地香茗。正候着您呢。”
“那就勞煩朱嬤嬤帶路了。”許書顏幽幽地點了點頭。挪着蓮步。抬眼側頭望了望來時地巷口。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這才提起裙衫。邁步渡入了那方朱紅地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