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留堂
一炷香很快就過去了,眼看着最後一截香灰落壇,盈袖略揚了揚頭,高聲道:“落筆”
畫樓公子此時也放下了手中墨筆:“將她們的畫作呈上。”
盈袖點點頭,擼了擼衣袖,露出兩截白皙的手臂,過去將二人的畫作收了起來,只是當瞥見許書顏的畫作時,明顯臉色有些詫異。
仔細看了盈袖呈上來了畫作,畫樓公子好半晌才滿意的點點頭:“盈袖,給各位,讓她們也品評品評。”
其實根本不用所謂的品評,明眼人一看就會知道孰高孰低。
因為限時一炷香,所以書顏所畫乃是一副江南山水圖。簡單勾勒的幾筆線條,淡淡暈染的墨痕,無處不透着江南水鄉的溫柔和濕潤。而秦如月所畫的則是一副飛蝶朴花圖。雖然蝴蝶畫的的是仔仔細細,卻顯得不甚靈動,那花兒也是靜靜而立,毫無生氣,再加上這樣的畫作需要時間精雕細琢,自然一落筆就註定是會敗了的。
“不用看了,自然是許小姐的好。”不知是誰輕聲嚷了一下,小姐們面面相覷,均頷稱是,紛紛用敬佩的目光望向了書顏。
“獻醜罷了。”話雖如此,書顏卻坦然的接受了眾人的讚揚之聲,含笑而立。
不信自己真的差了許多,秦如月一把走過去搶了書顏的畫作來,一驚之下,半晌才狠狠咬唇道:“本姑娘才不稀罕這鬼地方呢,明兒個就讓父親再起一個書坊。”咽了咽氣,又梨花帶淚的盯着畫樓公子:“再找來本朝最好的畫師做師傅,專門教我一人!”說罷將半長的袖子一揮,竟半抽泣着跑出了丹青院。
“秦二小姐!”書顏脫口叫了出來,實在不想剛入書坊就憑白得罪人,作勢要去追。
顏左側的一個圓臉姑娘趕緊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無妨,那秦如月仗着自家父親是剛剛調任的戶部侍郎就如此囂張,大家都討厭她來着呢,公子講學素來一視同仁,她不知道規矩就亂來,活該被氣走。”
“這樣么”書顏遲疑地收住了口。眼看秦如月跑地飛快也追不上了。只好作罷。
那圓臉姑娘見書顏不再追了。笑盈盈地道:“我姓朱。姐姐叫我素素便好。”
“素素。你也喚我一聲書顏便可。”也是對這那朱素素揚起笑臉。書顏心中仍舊對氣走了那個秦二小姐有些擔心。
“書顏。”素素地小圓臉漾起兩個梨渦。很是可愛:“姐姐地名兒真好聽呢。我那個大老粗地父親要是也給取個如此好聽地名兒就好了。”似是瞥到書顏間地赤玉簪子了。朱素素很是意外。張口即道:“書顏。你這簪子可不是凡品呢。我記得陪父親去宮裏做客地時候就曾看到貴妃娘娘簪過地。”
揚起唇角。書顏回神過來。微微一笑:“不過是貴妃娘娘戴得乏了。順手就賜了給我。”
“哦。原來書顏和貴妃娘娘交好呢。”朱素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由得再次打量了書顏兩眼。只覺得她恬然素顏后隱隱透出一股難以言喻地卓越氣質。暗道。或許此女來歷着實不太尋常吧。不但入了之硯書坊。還和祁三姑娘私交甚着。協同而來。不可小看。
聽見兩人提起“貴妃娘娘”,畫樓公子忍不住也瞧了一眼別在書顏上的流雲玉簪,隨即道:“朱小姐,有話等一個時辰之後再說。”
那朱素素趕緊收住了笑容,卻也不怕畫樓公子,只是吐了吐丁香小舌,沖書顏眨眨眼,這才乖乖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等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畫樓公子略想了想,朗聲道:“今日光照溫和,諸位今日就臨摹一下院落的翠竹吧,不求絲毫畢現,但求風骨一致。”
“是!”眾女齊齊答了便拿起筆各自作畫,倒也使得庭內氣氛驟然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落紙的悉索之聲罷了。
一個時辰過去,銅鈴聲又隨之響徹了書坊,畫樓公子讓大家把各自的畫作都帶好,若是沒有完成便回家繼續作畫,說是下次講學要逐一檢查。這時候各家閨秀的隨行丫鬟們也進來了,有的遞上香茶,有的幫忙收,一時間倒又顯得有些亂了起來。
“對了,盈袖。”畫樓公子瞧了一眼在一旁認真看書的青衫書童,“祁小姐和許小姐今日都遲了,按規矩要多罰一個時辰的功課,你去讓灶房準備些小點過來,免得臨近午時憑白餓了肚皮。”
盈袖一聽,抬眼望了望兩人又回頭沖畫樓公子眨了眨眼,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哥哥,你不會是對許姑娘有私心吧?”
略蹙眉,畫樓公子伸出右手食指重重的點了盈袖的眉心,也是低聲道:“叫你去準備小點就去,小心以後不讓你再跟着出來了。”
扁了扁嘴,那盈袖似乎有求於畫樓公子,只好作勢嘆了口氣,聽話的去了灶房。
“祁小姐,許小姐,你們二人暫且留下,等罰完半個時辰再走。”畫樓公子朗聲對正在收東西的兩人吩咐道。
水莪一聽,倒是面露一絲欣喜,又把收好的筆墨從匣子裏取了出來,向著書顏福禮道:“姑娘渴了吧,既然要多留半個時辰,奴婢去廚房給您和三姑娘要兩碗綠豆湯來,可好?”說罷,也不等書顏反映,竟轉身上前,又對着畫樓公子一福:“公子若是渴了,奴婢也一併給您端一碗過來。”
“不用了,你和水漣先回去,就說我和四姑娘要晚些回來用膳。”祁玉悠好像不太喜歡水莪,淡淡的吩咐道。
“奴婢明白。”水莪卻也不敢不從,有些不捨得又給畫樓公子福了一禮,這才和水漣離開了丹青院。
翠袖見兩個丫鬟都離開了,趕忙上前:“三姑娘,可有什麼要吩咐奴婢做的?”
“你去門口歇着吧,順便去告訴一聲盈袖,前日裏廚房做的米香蒸糕不錯,可多取些過來用。”因為是祁家所開設的書坊,祁玉悠自然熟悉許多。
“是。”翠袖領了吩咐,又問了書顏可需要什麼特別的吃食,確認了一下這才出了丹青院。
臨近午時,日頭有些大了,畫樓公子讓盈袖幫忙將書畫工具搬回了院內,招呼兩人一併回到講堂里,只自己一人獨留在庭內,埋頭專註地畫著什麼。
透過敞開的六扇排門,書顏疑惑的看着薄日籠罩下的一襲青衫,總覺得這畫樓公子絕不僅僅是祁家門客和丹青館的教習師父這麼簡單,心懷疑惑,乾脆輕聲問一邊的祁玉悠:“姐姐,畫樓公子到底是何身份?”
“他么?”祁玉悠抬眼,望了望庭院外,玉顏瞬間染了淡淡的紅暈:“半年前二哥領了他回宅子,說是暫居於此。只因我偶然間看到他善描丹青,便求得父親讓公子來丹青院做了師傅。”
“畫樓公子可有名諱?”書顏又問。
“這倒沒注意呢。”祁玉悠茫然的搖了搖頭:“二哥只說稱呼他為畫樓公子便好,並未提及姓名。”
原來真是個門客罷了……書顏在心裏衡量了一番,抿着唇收回了目光,只是專註作畫,不再多想其餘。
上午採訪了兩個魔術師,沒來得及呵呵,現在應該也不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