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天限南疆北界(9)

第124章 天限南疆北界(9)

拙吉道:“不如向北。北邊我們已經知道有三萬苑軍埋伏在樊城山谷,人數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關鍵是我們已經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大可以控制不和他們碰面。”他眉頭緊皺:“其實四個方向都可能有埋伏,但是大苑不可能在四個方向都押上足夠的兵力。屬下覺得,不如我們也布下疑兵,佯沖南面,實則從北面進攻……恐怕有些危險……要不還是西面……”他猶豫了,越想越覺得有些危險,突然之間四面八方都是苑軍,怎麼才能判斷出苑軍的主力在哪兒?他遲疑地問:“或者我去問問別人……王爺,你覺得我們走北邊好還是西邊好?”

蕭圖南道:“東南。”

“東南明明有埋伏……”

“你能確定苑軍的撒手鐧設在哪裏嗎?”

“這……實在是不能。”

“我把全軍戰士集中起來,就能想出苑軍的意圖嗎?”

拙吉搖搖頭:“怕是更亂。”

“既然這樣,我們何必去管別人,不如直接走我們要走的路。”蕭圖南淡淡地道,“傳令,進軍東南。從現在開始,不去理會苑軍有什麼圖謀,直取東南。京都就在那個方向,遇到苑軍我們就打。告訴弟兄們,誰也不能阻擋我們的腳步。”和大苑人比腦子,並不是西瞻人擅長的事情,既然想不出,乾脆不想。

面具下,蕭圖南臉上的肌肉綳得緊緊的——青瞳,你看,我們分開得太久了,你現在已經沒有你想的那麼了解我了,我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呢?

十四、東南

“什麼?發現敵軍向東南移動?”霍慶陽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東南是山啊,山路上跑騎兵?為什麼西瞻人會選擇這麼一條對他們不利的道路?采石磯左側苑軍兵力佈置得最多。他道:“傳信,讓采石磯左側苑軍快速攔截。”

一天時間不到,新的消息就傳過來了,西瞻士兵將所有馬匹裝備都扔下,只用幾千人從大路運走,其餘人全部趁着夜晚進山,翻山而過。只用了一天多一點兒的時間,就翻過兩百多里山路,出現在山麓西南,讓采石磯只有八十幾里路的苑軍包抄不及,只看到一地凌亂的痕迹。

“怎麼可能那麼快?”霍慶陽扼腕,平地上走得快也就罷了,為什麼山路也能走那麼快?雖然這些小山不能和驍羈關相比,但是畢竟山路要狹窄得多,四萬軍隊是怎麼這麼快就通過的?

“元帥,西瞻軍好像不是從山上迂迴翻過來的。”探子報告,他的臉色也滿是驚懼和不信,“直向東南的山路全是人行的痕迹,偏向的則一點也沒有。好像……好像……”探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好像西瞻軍直接取向東南,遇到山就翻山,遇到山澗就蹚過山澗。山谷中有一處叫西澗的正在風口,如今水中到處結着冰碴,山澗旁邊繞路半個時辰就有山道,可是痕迹表明,這西澗他們也是直接跳進去游過去的,連這半個時辰的路程都沒有耽擱。”

霍慶陽搖頭道:“不一定是不耽擱,也可能是敵人不熟悉道路,不知道西澗旁邊就有山路。”但是這也同樣能說明,敵人一往無前的決心,再這樣下去,西瞻軍隊真的要繞過采石磯了。

果然,很快又有消息傳來,在發現西瞻軍隊入山痕迹的第三日天亮之前,西瞻大軍就出現在采石磯背後,向采石磯南側清流關發起出其不意的猛攻。措手不及的清流關一千守軍幾乎沒有起到絲毫作用,清流關就被攻破,幾乎不需要時間。

霍慶陽急得直跳:“速令埋伏在采石磯右側的士兵包抄攔住。采石磯城池堅固,西瞻士兵一定會繞路。”

但是他料錯了,振業王發出的指令是東南,那麼西瞻軍的走向就一定是正東南,哪怕正東南有一座堅固的城池在。采石磯雖然是重點伏兵地帶,但兵力卻不在城內,而是被調出城外,攔截在西瞻軍隊“必經之路”上去了。因為所謂的到采石磯的“必經之路”有好幾條,所以兵力抽調得很乾凈,采石磯現在只剩下一個空殼子,沒有多少守衛。

守軍打探出按理說絕不可能出現的敵人突然近在咫尺,頓時亂了手腳,一邊火速發出求援信號,一邊緊緊關閉城門。沒錯,接到信號之後,采石磯三個方面的大軍都急忙趕回來支援,可是離城池最近的一支,也就是在西瞻軍後腳趕到清流關的士兵,既然在清流關八十里對兩百里路都沒追上西瞻人,現在怕也沒什麼指望能比西瞻人更快趕來了。其餘三面軍隊離得更遠,更加指望不上。

采石磯的守軍遠遠地看到黑雲一般壓過來的敵軍,他們慌亂之下把護城河上的橋給拆了,希望藉此擋住敵人。卻沒有人告訴過他們,連西澗冰冷刺骨的急流都擋不住西瞻人,一條小小的護城河能有什麼用?於是采石磯的守軍看到了讓他們心驚膽戰的一幕。只見經過了一日一夜不停爬山,又剛剛激戰拿下一個關口的敵軍來到城邊,在沒有得到任何指令的情況下,絲毫不見猶豫,撲通撲通跳進了護城河。

開始的時候還只有一百多個人到河邊,但是一百人也敢衝擊采石磯這樣的堅城,西瞻士兵游過護城河之後毫不猶豫地上岸,直奔城門而來。那是無法形容的士氣,足以讓面對他們的敵人看到就渾身發抖的士氣。後面西瞻士兵的腳步絲毫不慢,疾行而至,翻身下河,沒有一個人猶豫那麼一下。河裏很快便黑壓壓一片,人數太多,水一時間都漫過了城牆牆腳。

實在無法想像,經過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緊接着又是一場必須速戰速決的逆向沖關之戰,已經劇烈運動了兩日兩夜的西瞻士兵,為什麼看上去體力和戰鬥慾望更加旺盛了?這簡直不是人類,而是一群飢餓的狼。

一天時間不到,采石磯失陷的消息就傳了過來。三路苑軍中,只有繞道清流關那一路匆匆趕到,終於看到了敵人的后隊。但是一路狂趕已經耗盡了他們的體力,僅僅一個照面過後,就被西瞻斷後部隊沖得七零八落,根本沒有阻礙一絲西瞻軍前進的腳步。

在那之後,西瞻帶着馬匹走大路的幾千士兵,也在采石磯東南面與大部隊會合,西瞻軍又從步兵變回了騎兵,讓苑軍親眼見識了絕塵而去是什麼概念。而處在東北方向,有足夠準備的樊城,註定是白準備了。

霍慶陽咬着牙問探哨:“他們往什麼方向去了?”

探子帶着哭音道:“東南,還是東南。”

“直向東南?十日路程后是嘉陵江,只好用最後一個辦法了。烽火傳信巴公原守將,將江邊船隻全部鑿沉,江岸邊的樹木也給我砍了。讓西瞻人無路可走,還得回到樊城來。”

這的確是霍慶陽做出的最後一道防線,他這樣的沙場老將,最多也只能在戰前安排成這樣了。一個戰局鋪開成這麼大面積,誰也無法再好生掌控。嘉陵江並沒有沛江那樣根本不可能逾越的寬度,卻也不是憑着人力就可以游過去的,現在只能希望這條不寬不窄的江面能把敵人攔住了。

嘉陵江邊。

拙吉打馬來到蕭圖南身邊,連日來瘋狂的行軍速度,讓他這個武功高手也消瘦了不少。

“王爺,前面是一條大江,屬下派人在江邊搜尋,船隻都被鑿沉了,我們過不去,現在只能轉向北邊繞過去。”

“不行!”蕭圖南道,“原本還不能確定,如今苑軍越想讓我們去北邊,越說明北邊有埋伏。我們連日趕路,已經是疲憊之軍,不可以做冒險一擊。砍樹,造船。”

“江邊稍微大些的樹都已經被砍了,沒有樹。”

“沒有樹也得走。”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必須渡江。”蕭圖南大喝一聲,“來人,把長矛束在一起,把盾牌連起來,紮成筏子,一半身子在水中游,一半身子掛在筏子上,給我渡過去。”

嘉陵江這條原本沒有什麼出眾之處的小河從此被記入歷史。西瞻大軍抱着他們的長矛、抱着他們的馬鞍、抱着用竹子箭桿捆在一起的漂浮物,一往無前地向東南方向游過去。所有的糧食和多餘的可能占重量的輜重,全被他們毫不猶豫地扔掉。

四萬大軍共用了一天的時間游到了對岸,淹死在河中的約有兩千人,超過了西瞻攻佔麟州四十一城、安州十七城損失人數的總和。

河對岸巴公原守將帶着三千人向敵軍發起自殺式的襲擊,結果沒有任何奇迹發生。三千具苑軍的屍體和西瞻淹死的人,一起順着嘉陵江水向下游漂去,西瞻人沒有因他們放緩一點腳步,下游是東方,而他們的目標是東南。

敵人渡過嘉陵江,那就出了安州境內,至此,大苑對西瞻鐵林軍的所有攔截徹底宣告失敗。益州作為嘉陵江東南第一塊土地,全面落入西瞻人手中。

拿到戰報以後,青瞳突然明白了西瞻人為什麼那樣好戰。如果她手中也有這樣一支餓狼般的軍隊,她也不會只用他們來駐守什麼、防禦什麼,那是對這支軍隊極大的侮辱。這樣的軍隊天生就是應該用來攻擊的,就是應該不停地廝殺;就應該像這樣一往無前,就應該像這樣堅韌不拔;就應該一百人也敢向關口衝鋒,就應該沒有船隻抱着兵刃也能征服河流。天生他們出來就是用來征戰,不該有第二種用途。

十五、必攻

一時間,京都對西瞻人的恐慌程度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益州之後的潞、定、澤、預、襄五個州都被一鼓作氣攻破,大苑再也不能對這支軍隊造成任何阻礙。西瞻人像一個火屬性的洪荒異獸,在大苑土地上輕快地奔跑着,每踏出一步,身後就是一處燃燒着的足跡。

他們不是上次那十三萬普通的西瞻軍人,他們是鐵林軍,是西瞻的軍魂。他們的馬是從選種到飼養再到訓練,都由振業王親自過問的戰馬,他們的士兵是從選拔到操練再到作戰,都和振業王在一起的親信,他們就是振業王可以完全信任的夥伴、可以完全倚仗的利刃。他們不會為任何事情停留,他們不要糧食、不要金銀、不要笨重的裝備。一切都在前方,一切都可以隨手搶來,隨手丟棄。

威望是什麼?威望是最奇妙的東西,你用錢買不來,用美女也換不到,用身份地位更加壓不出來。威望的確立,唯有用別人不能企及的功績和不能付出的努力來換取。尤其是在軍中,沒有赫赫戰功和十年以上的同甘共苦,絕不可能得到軍人義無反顧的支持。如同定遠軍看待周毅夫,如同鐵林軍對待蕭圖南。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

戰馬是我的翅膀,

彎刀是我的牙齒。

長生天賜給我們強壯的筋骨,

蒼狼給我們高貴的血脈。

我們是天生的狩獵者!

我們是天生的狩獵者!

蒼狼的子孫啊,

伸出你的手,

把男人的頭砍下來,

把女人拖進你的帳篷!

別聽哭泣的聲音。

只有弱者才會祈求與哭喊!

我們是天生的強者!

我們是天生的強者!

無人能阻擋我的腳步,

我催動戰馬,

踏過高山和原野,

在白骨和屍體上豎起我們的戰旗,

烈火焚燒過的地方很快就會長滿青草,

那是長生天賜給英雄的牧場!

鮮血澆灌過的地方很快就會長滿青草,

那是長生天賜給英雄的牧場!

大苑瞬間就處於風雨飄搖的境地。西瞻軍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在路上遭遇了地盤已經擴張的扈州陳王。陳王不像嘉郡王那般愚蠢,不但小心翼翼不和西瞻軍接觸,而且沒有在這個當口稱帝,還是叫着他的陳王的名頭。

但他的地盤擴張得太順利,面積大了,終於還是一不小心和西瞻軍遭遇了。在鐵林軍強有力的衝擊下,陳王幾乎是一擊即潰,將通道讓了出來。霍慶陽西北二十萬大軍終於可以順利集合,不必在安州繞來繞去。然而這一切已經來得太晚,他們的敵人已跑在他們前面,他們只有不停地追。明知道追不上,卻也毫無辦法,停下來就會自己把自己氣死。

西瞻軍出了安州之後,就如同魚兒進入大海,神出鬼沒到苑人完全無法知道他們的意圖,一座座城市在鐵蹄下化為廢墟,一片片良田在烈火中化為焦土。大苑變得和北褐草原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像疾風一樣撲來撲去,一次次發起閃電般的攻擊。他們比在北褐作戰的時候還要安逸,大苑軍隊的素質是那樣低下,在沒有陣形或者大型裝備配合的時候,只要出動千餘人,就足以攻破一座手忙腳亂的中等城市。西瞻人輪流上陣,以逸待勞,需要五千人配合的戰爭都極少出現了,無論多少苑軍在身邊,再想像樊城那樣給他們設伏簡直比登天還難。

“霍元帥,現在我們怎麼辦?”王庶收回長槍,茫然地看着江邊暗褐色的血跡,這裏的痕迹已經黯淡,看來這場屠殺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沒有辦法,只能賭!趕到下一個地方攔截。”霍慶陽回答。

“我們賭了五次,五次都錯了,下一個地方去哪兒?”王庶滿臉都是深深的疲憊。他們奔襲了五次,五次都沒有遇到西瞻軍,五次都是看着別的城池,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支援而化為一片焦土。

這中間有益州繁華的商業城,有軍事上極重要的戰略城,還有有大苑糧倉之稱的溧城。甚至有一次,敵人就在他們兩天路程的地方與他們擦肩而過,要怎麼才能賭到?西瞻人顯然有很出色的探路方法,居然能一次也不和他們的主力碰面。士兵們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王庶絕望地想,他們還堵截敵人呢,說不定敵人何時一個伏擊,就能讓這二十萬苑軍灰飛煙滅。

“我征戰沙場二十年,沒有一次可以說是有絕對把握,”霍慶陽嗓音嘶啞,“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放棄過。有我們追着不放,敵人才不能停下來。王庶,就算是賭,我們也必須賭下去。就算我們始終沒有追上,就算他們把整個大苑踏個稀爛,我們一直追,他們不想離開我們的土地,就終有一戰。”

“終有一戰。”王庶眼中突然淌出兩行熱淚,為了這終有一戰,他願意付出一切。

京都,太和殿。

今天上朝的人太多,從太和殿內一直延伸出去,順着台階直到御林軍站崗的通道兩側,都站滿了穿着紫衣、緋衣、朱衣、青衣、綠衣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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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完美典藏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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