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郭德海
瞧了眼，一干被揍趴在地上的蒙古兵，趙振不禁樂了。他願本是想通過練兵，引起郭德海的注意。此舉雖談不上多高明，但對於被變相軟禁的他們來說，也是個法子。
當然，若能就此機會，與周圍士兵爆發衝突，引起震動那就更好了。可趙振萬沒料到，他這隻香餌拋下，魚沒鉤着，卻釣上來胡勒根那隻王八。
剛剛械鬥的時候，趙振就沒少注意周圍，他發現原本圍觀他們的那波士兵，明顯和胡勒根帶來的蒙古兵不對付，這也就就說明蒙古人之間，並非自己看上去那樣鐵板一塊，各部族間也存有爭鬥。
這個發現令趙振多了幾分底氣，他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丫頭，咱們倆打個賭如何。”
都這個時候了，對方還有心情打賭，完顏靖沒好氣的白了眼他，卻又忍不住問道：“什麼賭？”
“賭那個素未謀面的郭監軍，這次會幫咱們！”
“我們？”
完顏靖愣了有一會兒，確定不是聽錯后，她才瞪大了一雙眼睛，狐疑的看着趙振，“你又打算耍什麼花槍？那郭德海乃是蒙古大將，他不偏幫蒙古人，反過來幫你？我才不信哩！”
她正說著，一陣密集的馬蹄聲，突然從遠處響起。
聽聲音，分明就是一支騎隊，而且人數之多，就猶如擂鼓般錘響個不歇，直聽得完顏靖心中一陣跳。她詫異的瞧了眼趙振，心中不禁訝然：賊老天，真就讓這個傢伙言中了不成？
再抬頭看去，黑壓壓的一片騎軍，已是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那轟隆的腳步聲，幾乎讓人窒息。
此等聲勢，令場上一干人也都收斂了嬉笑，面上多了幾分肅容，此刻下意識的聚攏起來，將趙振緊緊圍護。
“直娘賊，來的正好，剛好夠俺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唐牛兒哼了一聲，順手抄起剛才拿來砸胡勒根的刁斗，擋在趙振最前面。
見來人態度不明，趙振拍了拍唐牛兒肩膀，讓他少安毋躁，而自己則上前兩步，遠遠的對着那領頭大將道：“尊駕安好，某乃許州節度府掌書記趙振，不知尊駕前來，所謂何事？”
“找死！”
出乎眾人意料的一幕發生了，就在趙振鞠躬施禮的剎那，馬上的將領竟二話不說，對着趙振，就張弓一箭。
箭矢離弦，“咻”的一聲。
緊接着，就看到細長的羽箭，在空中飛快的劃過，而首當其衝的趙振，更是連反應都來不及。
“小心！”
完顏靖終於意識到，自己為何一開始就心神不寧了，眼看烏光飛至，她尖叫一聲，着就要將趙振推開，可是那道光速度太快，轉瞬即逝，一下就沒入了趙振的胸口。
而趙振更是被那箭矢上，巨大的慣性帶的飛起，仰面摔倒在眾人跟前。
直到這時，眾人方才看清了，趙振的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支烏黑髮亮的利箭，箭尾上的羽毛因為風速過快，還兀自顫動着。
“趙振！”
“大人……”
在箭矢極速飛來時，趙振已經心知不妙，他發現自己小瞧了這個時代，同時，也低估了這些蒙古人。
在這些屠城如屠狗，殺人如麻的蒙古人面前，原來殺人是件這麼隨心所欲的事情。可笑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與他們講談道理呢！
胸口，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讓趙振覺得渾身上下，在這一刻失去了全部力氣。他看完顏靖拚命拉着自己，他也想抬手去拉，卻怎麼也抬不動了。只能在眾人越來越小的喊聲中，搖搖晃晃的倒下。
見趙振就這麼被射殺在當場，回過神來的唐牛兒，早已通紅了雙眼，他一面拖着刁斗，一面向利箭飛來的地方走去。
銅製器具，在地上拖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看到這一幕，數十步開外的騎軍中，一個身披金絲皮襖的胖漢不禁怒極生笑。在他看來，連為首作亂的趙振都被他一箭射殺了，何況區區一小卒。
此人，還不配他動手。
胖漢放下手中的牛角弓，遂抬起一隻肥碩的大手道：“今賊首已死，爾等聽令，將這些作亂的降人壓下，一併處死。”
“將軍，郭監軍曾有交代，這些降人……”
見胖漢如此動作，周圍圍觀的士兵看不下去了。
當初郭德海嚴令他們監視趙振一行，便是幾次三番挑釁，他們也不敢真的動手。眼下，卻叫那胖漢抬手就先殺了一人，而且還是眾降人的首領，此事若讓郭德海知道了，他們如何交待？
眼看有士兵勸阻，胖漢手中的馬鞭卻一下將其抽倒在地，就聽那胖漢斥罵道：“你算甚東西，敢攔某的馬，就是那郭德海親自來，俺也想殺便殺，滾開！”
被他一頓鞭打，眾士兵心中憤怒，卻又不敢多言，只得都僵在原地，任由胖漢以及身後的數百名騎兵，向唐牛兒等人步步緊逼過去。
“弟兄們，為大人報仇！”
眼見局勢不可逆轉，就在眾人亮出刀刃，準備和那胖漢同歸於盡之時。身後，卻破天荒的冒出趙振的咳嗽聲。
“都他娘的住口，老子還沒死呢，一個個都哭什麼喪？”
“大人，你沒死？”
大喜之下，眾人忙轉過身子，這才瞧見趙振正被完顏靖扶着，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起。一看之下，眾人驚喜的發現，趙振除了臉色煞白意外，真就像個沒事人一樣。
“廢話，直娘賊的，老子命大着呢！哎喲……”
趙振一邊吸着寒氣，一邊撩起胸前的衣服，只見他的身上，赫然披着一層鱗甲。至於胸口位置，細密疊加的甲片上，因為卸去了箭頭絕大部分衝擊力，此刻則陷出一個指甲蓋大的小坑。
這個小坑，正是胖漢的冷箭造成的！
加上兩人的距離又足夠遠，箭簇這才沒能將鱗甲穿透，釘入趙振要害。饒是這樣，剛才那箭矢上傳出的大力，依舊讓趙振疼的差點昏死過去。看樣子，對面那個胖漢絕對是個箭術高手，此人在軍中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想到這些，趙振的臉上不禁浮上一陣后怕，多虧他留了個心眼，否則他今天是真的要去見閻王了！
強忍胸口的劇痛，趙振走出眾人的包圍，衝著幾十步外的胖漢哈哈大笑道：“准心不錯，可惜力道差了些，必是平日騎多了女人，連箭都拿不住了吧。”
“哈哈……”
趙振說著，身後一干人都跟着笑出了聲，不但如此，連一旁圍觀的蒙古兵臉上，也泛起陣陣古怪。原來，那胖漢在營中確實以嗜殺和好色出名，對方每次拿下一城，除了屠殺乾淨一干百姓外，還要大肆搜刮城中女子，帶回軍中淫樂。
眼下趙振開口，無疑是戳中了胖漢的軟肋，只見他怒道：“好你個賊頭，居然還敢口硬，某就不信了，你躲得了第一箭，還能扛得住某的第二箭不成？”
正說著，胖漢費力的從背後箭壺裏抽出第二支箭，再一次張弓對準趙振。見狀，以唐牛兒為首的眾人忙合成盾牆，將趙振護的密不透風。
眼看戰事一觸即發，不遠處的營盤上又傳來一聲，“箭下留人！”
話音傳出的同時，就見一匹飛馬直奔而來，馬上伏坐着一道身影，正是郭侃。
胖漢聞聲不由一頓，但也僅僅是一頓，接着又自顧自的搭箭瞄準，見狀，郭侃忙架馬衝到對方面前，道：“抄思將軍息怒，此人乃是父親特別下令，讓兒郎們務必將其照顧好，若是他有何得罪將軍的地方，還請將軍高抬貴手。”
那個叫做抄思的胖漢冷笑一聲，全然沒將郭侃放在眼中，他只拿鼻孔瞧着對方道：“郭德海呢，居然讓一個毛頭小子過來，莫不是以為某好糊弄，此人，必須死。”
說罷，抄思猛地拉動弓弦，遙遙對準了趙振。
見勸他不得，郭侃不禁暗暗叫苦，對方的箭術在蒙古軍中都是數一數二，那可是曾親自射殺過猛虎的。如今，此人咬死了趙振不放，他該如何交差呢？
趙振啊趙振，你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了他，你讓我如何救你呢？
心中暗道糟糕，正苦苦思索對策的郭侃全然沒注意道，就在他二人說話的時候，身後的騎軍突然掀起一陣騷動，接着，就看到騎隊中，走出一道寬闊威嚴的身影。
那人只冷笑一聲，便哼道：“抄思將軍好大的氣派，就不知此番過來，將軍能否賣個郭某人個薄面？”
此人就是郭德海！
趙振張大了眼睛望去，由於相隔太遠，他看不清對方容貌。卻只憑馬上的背影，和那不怒而威的語氣，便能判斷出，此人絕對是梟雄一般的人物。
而此人，也正是趙振均州之行的目的。
看到這裏，趙振心中卻是冷笑，這個老狐狸，一開始對他避而不見，眼下看到那個叫抄思的胖漢要帶人要殺他，這才現身。說到底，對方還是捨不得許州這塊肥肉，既然如此，他便有了談判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