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崩地裂
?昏暗天色似如破曉前的黑夜，明亮未明，黑暗愈濃。
一株龐大的樹木在山峰頂端燃燒，它似被這夜色點燃，樹枝上冒出妖異的黑紫色火焰。
“吱吱吱——”
黑炎焚燒中，樹才怪發出了頻率極高的低鳴，它龐大的身軀也在痛苦的扭動！
它的樹身高達八丈有餘，最粗部位十人合抱不來，身側左右粗壯的樹榦形如人類的手臂，奮力揮舞卻也無法將黑炎焚燒帶來的痛苦驅逐。
驅木水對於樹才怪具有着超強的壓制效果，一經碰觸樹皮，便如岩漿一般，溫度驟升，外冒火焰，即刻引燃！之所以會冒出黑紫色的火焰，是因為樹才怪的身體構造比起植物，更接近於岩石一類的東西。
黑炎仍在燃燒，火焰吞噬掉樹才怪身上繁盛的枝葉，將它變得光禿禿，唯剩下粗壯的樹梢和兩條樹。
“吼——！”
樹才怪仰天發出一聲吼叫，它驀然睜開雙眼，眼眶內不是眼球，而是一團紅色的光圈。
“人類...”
樹才怪裂開大嘴，發出聲音，它的嗓音如一波死水，分外冷漠淡。
“你是怎..么看見我？”
蒙凡仰頭觀望眼前這株與他對視的大樹，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類！”
冷漠的聲音忽然有了些波動：“快回答我！”
蒙凡瞪目道：“樹才怪，你居然會說話！”
“去死吧！”
憤怒聲中，粗壯的樹榦帶着徐徐破風聲砸來。
“砰——”
被樹榦擊中的大地發出不堪其重的聲音，灰塵飛撲而起，樹榦濺落下星點火苗，狂風呼嘯而過，頑強的火苗驟然紅得發亮！
樹才怪抬起手臂，地面上出現一個坑洞，周邊寸寸龜裂，該死的人類被拍成肉餅，它止不住發出“桀桀桀”的笑聲。
...
...
“真讓人無法相信，你居然會說人類的語言。”
“我殺了你！”
樹才怪尋着聲源揮臂砸去。
“太慢了！”
蒙凡腳下一蹬，身形如豹，閃電般逃離樹榦的攻擊範圍。
“別跑！”樹才怪嘶吼着，奮力揮舞雙臂，燃燒着的樹榦迅猛擊落，將周邊空氣烤得炙熱。
蒙凡額頭凝聚細密汗珠，但他躲閃騰挪間顯得遊刃有餘，雖樹才怪每一擊都足以致他於死地，卻動作笨拙遲緩，輕易便能躲過。
唯有一點讓他心中隱感不安，在這世界中，能夠口吐人言的精靈屈指可數，它們擁有媲美甚至超越人類的智慧，而樹才怪顯然並不在這個行列。
莫非是樹才怪得到了某種奇遇？還是說，這背後存在另一種可能.....
莫名在腦海中浮出的想法，令蒙凡又生如墜迷窟的錯覺，本已清晰的真相再度浮現一層面紗。
——
正當他遐想之際，樹才怪身軀驟然一僵，主幹上湧出無數細密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的小疙瘩。
這一瞬間，樹才怪身軀臃腫得即將爆開，蒙凡腦門響起極度不好的預感！
“滾石！！”
一聲怒吼聲中，無盡拳頭大小的岩石從樹才怪身上飛射而出。
“嗤嗤嗤——”
高速飛射的岩石猶如攢射的箭矢，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破風聲，待它們擊中實體，若是撞上大樹，則將其洞穿，若是射入土地，則深深嵌入地表，這等破壞力堪比衝鋒槍射出的大口徑子彈。
“趴下，都趴下！”蒙凡才吼了一嗓子，身前用於規避的土丘立即遭受到密集的攢射。
“咄咄咄咄”變了音色的聲響，是死神的警鐘！
成千上萬發岩石射擊一如加特林無情的掃射，土丘上塵埃瀰漫而起，丈高的土丘被硬生打成了平地，徒留下無數深深的洞眼。
“蒙二！”
“糟糕，蒙二人呢？！”
“他該不會被打成粉末了吧？”
“這妖怪太強了！”
樹才怪小試牛刀，隊伍悄然升出一股絕望感。
靈獸實在太過於強大，它們天賦異稟，操縱自然之力，人力完全無法與之匹敵，要戰，唯有拿命來填。
但這關頭，從上到下不過六七號人，恐怕連牙縫都塞不滿。
“桀桀桀——”
樹才怪抖着身體，發出驚悚的怪笑：“人類，你們今天...都得死！！！”
“大家快逃！”蒙凡忽然在另一側山頭出現，他灰頭土臉，厚實的獸皮破損大片，顯然樹才怪強大的滾石攻勢讓他狼狽不堪，卻萬幸沒有丟了性命。
“太好了，蒙二沒死！”眾人雀躍道，如撿回主心骨。
蒙凡摸了一把額前細密的汗滴，喊道：“大夥速速分散開來，這妖樹能夠控制岩石，提防你們腳下的石頭區域。”
李永敢出聲喊道：“這妖怪的幻境破了，咱們還是趁這個機會逃吧！”
“逃個屁，保不準被滾石打成篩子。”李永福邊跑邊喊道：“蒙二，你擇個法子，咱們該怎麼對付它？”
“這樹怕水，用水攻它最有效果。”
“這大荒嶺上，哪他娘有水啊！”
“沒有水，就用尿潑它。”
樹才怪暴怒不堪，燈籠大的眼睛瞪向蒙凡，兩團紅光越發妖艷，“你這隻該死的蟲子，吾必殺你！”
“就怕你沒有那個能耐！”
蒙凡冷哼一聲，反手取箭張弓，隔着五十米外朝樹才怪射了一箭。
“篤”地一聲，鐵箭射在樹梢，樹才怪吃痛嚎了一聲，越加憤怒。
“吾要將你撕成碎片！”
樹才怪一舞雙臂，朝蒙凡所在方位飛撲而來。
轟隆隆，它挪動身軀時的聲勢猶如開啟引擎的坦克，身後騰起漫天飛沙。
摔打！！！
樹才怪再次發動技能，兩條丈粗的主枝奮力抽打地面，但這已是故技重施，不可否認每一擊都是勢大力沉，可蒙凡身手敏捷，左躲右閃中，將每一次攻擊都躲避開去。
此刻的蒙凡遠非昔日阿蒙，不僅眼力異常毒辣，能夠遊走於死亡邊緣，而且定力強大，即便一步不慎便踏入死無全屍的危險境地，他的心也不會再動搖。
眼睛的餘光看見同伴的撤離，蒙凡悄悄摸上了鐵胎弓。
他在冒險，也是在搏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磁場感應的二十米範圍之內，樹才怪的一舉一動都在預算之中，如此近的距離，他一張弓，決然是驚雷一擊！
砰！
又是一擊重擊迎面砸來，蒙凡翻身轉了一圈，翩然避開，待腳踏大地，他沉聲提氣，猛“喝”一聲，腳下的土地頓時開裂，握弓的手臂肌肉驟然墳起。
取箭拉弦，一氣呵成！
“吃我一箭！”無數碎石在眼前蹦射，塵埃飛撲，蒙凡的視線卻穿透這一切障礙，牢牢鎖定在樹才怪身上。
“虛晃一招！”
當真是迅雷之勢，就在蒙凡拉弦的一瞬，樹才怪劈落的一擊倏然停止，竟橫向朝他掃來！
這橫掃來勢洶洶，突兀之極，即便是磁場感應也無法捕捉。
“銀光速——
開！！！”
蒙凡額前遮眼的長發被狂沖的氣流倒吹豎立，磅礴澎湃的力量在體內奔騰！
咻——
電光石火間，一道銀白色的光影躍向上空，而樹才怪奮力的一擊則掃倒了七八棵大樹！！！
“人類！”
猩紅色的光團怒視空中的光影，流露出驚訝和憤怒。
“去——”
兩道箭矢在巨大的推動力下消失，唯獨聽到弓弦驟響的高頻“嗡嗡”聲，幾乎同一時刻，樹才怪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轟隆隆！
樹才怪小山般的身軀倒塌，再度壓垮周邊數棵大樹，它的雙臂緊緊捂住樹榦中部，將雙眼遮得嚴實。
“眼睛，唔...我的眼睛！”
蒙凡的身形帶着一重銀光落回地面，短短數息的超強爆發，幾乎耗掉五成體力，心率加快，砰砰直跳。
但就是現在！！！
“它的雙眼...被我射瞎，快，潑水！”蒙凡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
李永敢自知到了生死存亡之地，不敢有半絲猶豫，喊了一聲“看招”手中的水壺一甩而出！
吱吱吱——
水壺翻滾中，水液從壺口灑落，液體滴落在樹才怪身上，猶如倒入油鍋，原已漸熄的黑紫火苗登時暴漲！
“奏效了，奏效了！”李永敢興奮吶喊道：“速來支援蒙二！”
眾人皆知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雖不知為何樹才怪如此怕水，但只要奏效，就一併給它奉上！
一時間，水壺在空中翻飛，數十升水液落在樹才怪身上，不僅沒有將火熄滅，反而火勢越發浩大，轉瞬吞噬了樹才怪半邊身軀！
“燒，燒死它！”
“燒死這狗娘養的！”
樹才怪在黑火中痛苦地翻轉，濺落出的星火碰觸到周邊落葉，登時將其燃為灰燼，山頭上的溫度直線上升。
便是這高溫之中，眾人放聲唾罵，但很快有人意識到不妙：“不好，水用完了！”
“糟，我也是！”
水源耗盡之際，李永福出聲叫道：“你們豬腦子啊？用尿啊！”
話音一落，獸皮袋子拖着一腔刺鼻氣味的液體灑在樹才怪身上。
“吱吱吱！”
好似油滴在火炭之上，火勢驟然暴漲幾分！
“哈哈，還是俺的尿厲害！”李永福叉腰笑罵：“樹才怪，喜不喜歡爺爺給你施的肥？”
“用尿澆它！”
眾人有樣學樣，紛紛解下褲頭，拔出傢伙什放入獸皮口內，開始撒尿。
眼見撒尿大計將成，蒙凡卻是眉頭一皺，磁場傳遞迴來的信息之中，樹才怪的身體發生極其微妙的變化！
咔擦咔擦
磁場感應細微至極，蒙凡甚至能在亂糟糟的環境下聽到樹才怪身上發出極為輕微的碎裂聲響。
樹才怪在掉皮！
一層層灰黑的碎塊正不斷從它身軀上脫落！
雖然看不見，但感應中蒙凡再次察覺到那抹猩紅色的光團！
不好，中計了！！！
“快逃！”蒙凡捂住胸口朝眾人提醒道：“快離開這裏！”
“啊——”
似應奏蒙凡的示警，樹才怪倏然起身，縱使渾身仍舊燃燒着徐徐大火，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卻撲面而來！
“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樹才怪的嘴角扯出一絲猙獰，一股極度龐大的能量沖入了蒙凡的磁場之中。
轟——
這能量何其龐大，以至於還未釋放就將蒙凡的腦海衝擊成一片空白，隱隱只想到一個景象：火山爆發！！！
完了，死定了。
蒙凡面色慘白如紙，所有的感應都在告訴自己，他死定了！
岩石封閉。
樹才怪站起身體，樹身上脫落一層鎧甲也似的岩石，這層岩石極度怕純度極高的水液，但對於物理衝擊，具有十分強力的防禦力。如果不是這層岩石，兩支箭矢將會射穿它的雙眼，乃至大腦。
這麼強的人類，吾從未遇見，他必須死！
“樹才怪，發動山崩地裂！！！”
猩紅的火團悄然閃動，這陣精神波動透過磁場傳遞迴蒙凡的大腦，令他混亂的頭腦稍稍冷靜一絲。
樹才怪機械式地將雙臂高舉，人形雙腿倏然變為龍蟠虯結的樹根，吸附來自大地的力量——
咚咚咚...
大地發出輕微的顫抖，下一刻，絕大部分的聲音消失，唯獨能清晰聽到樹才怪一字一句地說道：“山，崩，地——裂！！！”
砰！
沉重的錘擊聲統治了一切，樹才怪的雙臂砸裂了大地！
一道裂縫從樹才怪臂前出現，並且若驚雷般迅速朝前延伸，所到之處，地面裂為碎塊，地表上的樹木無不傾倒，轉瞬被地中的力量攪成碎片。
“死定了！”
如果要形容蒙凡此刻的感受，用受到空襲時，防空警報不停傳響的危機感來形容最為貼切，並且這不僅是危機感，是毀滅感！
是山崩地裂、海嘯爆發、火山噴發等一系列天災所能帶來的晦澀黑暗的絕望。
死定了——這一瞬間，蒙凡甚至放棄了逃跑，他看破了樹才怪的意圖，或者說，是它的意圖。
它想把所有人都埋葬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