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謎團(上)
?蒙凡扭頭朝松林看去,渾身皮膚驟地激起小疙瘩。
見是後方的馬尾松林中,數百上千棵松木靜靜站立,一動不動的筆直身形如同守衛;樹下成片昏暗的樹蔭,若無數亂舞的鬼影,在松木看不見的背面,隱有不懷好意的目光投來。
這道目光似有實質,照射在身冰冰涼,惹人發顫。
是誰在窺視?!
蒙凡的手臂瞬間墳起青筋,下意識要去拔刀,但下一刻,他又連連眨動眼皮,甚至不禁用手揉動雙眼,然而林中靜謐依舊,並無異樣,先前詭異一幕如同幻影。
“難道是我多心了?”
蒙凡低語一聲,皺起了眉頭,明明那一道目光讓他毛骨悚然,可回神后再細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蒙二,發什麼愣?快跟上。”李永安在前方喊道。
蒙凡被打斷了思緒,忙應了聲“來了”。
隊伍繼續朝東北方走,大夥堅信只要朝着這個方向前進,遲早能返回原路,唯獨蒙凡憂心忡忡,他邊走邊默數路程:三百步、五百步、八百步......
當數到“八百五十步”的時候,他的心弦不由一顫,如若沒有算錯,這個時候,前方應當會冒出第二片松林,並且會在“四百二十步”之後走出去。但此刻展現在眼前的,卻是蔓延起伏的低矮山丘,最靠近己方的樹林遠在數里之外的山丘上。
這怎麼可能呢?!
明明是從同一個地點出發,沿着筆直、相同的方向行走,第二次卻到達了另一處地方!!這就好似打開自家的房門,第一次進入的是卧房,但第二次卻進入了客廳,這等情況的發生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蒙凡驚愕半晌,隊伍已經走遠,他莫名感到恐慌,望着毫無察覺的同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告訴他們這個悲觀的消息:我們已經迷失了方向...
為了避免隊伍恐慌,蒙凡沒有選擇將壓力分擔出去,他深吸了一口氣,暫時拋棄滿腦的雜念,小步追上前去。
...
...
隊伍默默前行,時間被消磨,體力也在一點點減少。
小半時辰之後,他們翻上一座不過三百米的山丘,一小片雜亂的樹叢佔據了山頂,二三十米高的樟木四處可見,此外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樹木,地上鋪滿了黃葉,堆積了許久至少有三指厚。
到了此處,氣溫驟然降低,眾人走在樹蔭之中,甚至感受不到炎熱。
李永敢吩咐在此地歇息一陣,眾人嚎叫一聲,就地而坐,各自取出包裹內的乾糧,大口大口地吃起。
“五千六百步。”
蒙凡停步在一株顯目的樟木之下,取刀在樹身上橫划三刀,並標記“5600”這一小行阿拉伯數字,思索片刻,他又刻下一個字母——D。
假設起點是馬尾松林,即是A,下一片馬尾松林則是B,竹林是C,這片樟木林便是D。向東北方走,從A點出發,先是到達了B點,又再經過C點,最終又再繞回A點,直到此時抵達D點,情況一目了然。
但按常理來說,這等情況根本無法發生,因為沿着一條筆直的直線行走,除非繞了這個星球一圈,否則完全不可能返回原點,並且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和路程的條件下完成。所以答案只有一個:方向錯誤。
只有在錯誤方向引導的條件下,才有可能在ABCD四個點內亂竄,一直以為是照着東北方向行走,實則不知不覺中早已經偏離。值得慶幸的是問題發現及時,接下來只要找對正確的參照物,離開這處區域並不困難。
蒙凡下意識地向高空掃視,因為只要看見樹衚衕禁區那一排標誌性的參天巨樹,等於是確定了西方,然而四周茂盛的枝葉遮蓋住了天空,除了滿眼綠色,什麼也無法看見。
“蒙二,快過來!”
正當蒙凡想退出林子的時候,忽地聽到李永福的喊叫,他尋聲音追去,看見前方几個人圍成了一個圈。
“什麼事?”蒙凡問。
“你看,”李永敢伸指向圈說,“這兒有一具屍體!”
屍體?
蒙凡走入圈中,果然看見正中心的樹下,坐卧着一具屍體,它已經沒有了皮肉組織,僅剩下慘白色的骨骼,與其說是屍體,不如說是副枯骨。
再靠近一看,頭骨中有幾個空洞洞的窟窿,依稀辨認出是個人頭。
“看上去死了很多年。”李永敢在後方幽幽地說道。
蒙凡點點頭,心中在想“為什麼此處會有一具骨骸,他又因為什麼死在這裏?”他回頭想要詢問,可看見大夥同是一臉疑雲,索性閉嘴不語。
腳下是一層鬆軟的落葉,伴隨“咔擦”聲的響起,蒙凡看見腳底踩着一截枯骨,他用腳一掃,清光了周邊厚厚的落葉,數截骨頭立即顯露出來。
“應該不止一具枯骨,你們再找找。”蒙凡說完,徑直朝樹下的屍體走去,隱約覺得會在此有些大發現。
樹下的骨骸,保持着一個坐卧的姿勢,可以想像他生前最後一段時間,是以一種安詳的打坐姿態離世。在骨骸上,還存留着片縷布衣,只是經過時間和環境的洗刷,已經看不出布衣原本的顏色,又因為潮濕,布衣和骨骸上都生長着一層苔蘚。
樹下枯骨,無名的孤魂。
蒙凡驟地感受無邊的寂寥和孤獨,這位死在異鄉的孤魂,無人為其豎碑,哪怕後人尋來,恐怕也認不得他。
“嗯,這是?”
他忽地看見了什麼,探身彎腰,從枯骨的身下摸出一張令牌。
這令牌不過女子的巴掌大,入手厚重、堅硬,戳去上邊的污物,發現令牌的材質是青鐵,且塑有正反兩面,正面寫着劉朝生,反面刻畫一棟雄壯的大門,門中三個大字“青木宗”。
竟是青木宗弟子!!
蒙凡低頭看向枯骨,心中升出一絲極度不好的預感。
“蒙二!”李永福在後方喊道:“你說得沒錯,這兒還真有好幾具屍體。”
“什麼屍體,這些只剩下骨架子了。”李永安道。
李永敢朝蒙凡走了過來,邊走邊說:“我們發現了很多截骨頭,按盆骨來算,應該有六人。”
蒙凡問:“骨頭很零碎?”
“骨架的主體還好,但四肢卻很難拼湊。”
“我們不是驗屍的,把骨頭湊在一起就好。”
“好,我曉得,”李永敢朝蒙凡看來,“你這有什麼發現?”
“大發現。”
蒙凡將令牌遞過,指着樹下的骨骸說:“青木宗弟子。”
“青木宗?!”
李永敢來回翻看青鐵令牌,許久才出聲:“果然是青鐵令,青木宗的每名弟子都會有一枚,外出時以示身份之用,這人叫做劉朝生。”
“我已經看過了,”蒙凡點頭。
“可他怎麼會死在這?”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兩人沉靜了片刻,李永敢忽地開口說:“莫非是往屆消失在樹衚衕迷宮的青木宗弟子?據我所知,青木宗除了在暴鯉龍那折過人手,就只有在樹衚衕出過事。”
“那豈不是說,我們已經進入了樹衚衕裏頭。”蒙凡笑道。
“那也未必,”李永敢瞅了一眼,“你從先前神色就一直不對,是不是知道什麼?”
蒙凡緩緩收起笑容,他正要開口,李永敢卻先一步神色凝重地說道:“咱們這一路走,離那樹衚衕禁區反而越來越近,我看再走下去恐怕就要進去了,所以才讓大夥在這裏歇息。”
“什麼?”
蒙凡瞪向李永敢,“我們離禁區越來越近了?怎麼可能?”
李永敢納悶說:“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咱們一直是往東北反方向走,可這距離不增反減,我估摸再走半個時辰,就會進入禁區了。”
蒙凡埋怨道:“你怎麼不早和我說?”
“我一早也沒有發現,”李永敢抱頭喊冤,“還是先前碰巧朝空中瞄了一眼,才發現樹衚衕禁區不在西方,而在咱們正前方,把我都給嚇壞了。”
又折回了西方?
蒙凡眉頭一挑,他擺手道:“行了,你別說話,讓我捋一捋。”
李永敢轉身離開,卻在經過蒙凡身旁時,餘光掃到了一絲不同尋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