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方彧流覺得渾身一陣冷一陣熱,腦子裏昏昏沉沉,喉嚨里口乾舌燥,叫了許久也沒有人過來,心裏不禁有些後悔了,若是那天沒有在顧清瑜面前擺譜,和他一同出行,怎會出這樣的岔子。
方彧流嘗試着動了動手指,這才發覺整隻左手都已經沒有知覺了,方彧流徹底慌了神,扯着嗓子驚叫起來:“來人啊!我的手動不了了。”
顧清瑜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方彧流殺豬般的嚎叫,皺了皺眉頭,推門進去。
顧清瑜挑眉,居高臨下地看着方彧流,方彧流幾次想撐着身子坐起來,卻坐不起來。
方彧流索性躺下來,啞着聲音哀求顧清瑜:“侯爺,求您救救我,或者幫我傳信給父親……”
顧清瑜點了點頭,面無表情:“這個是自然,我已經差人回京城傳信了,想必丞相很快就能得到信了。只是這病暫時還無人可解,更何況……你如今已經病入膏肓,只怕此刻從京城調大夫來已經來不及了。”
方彧流一聽顧清瑜的話,心裏慌亂了起來,一口氣沒喘勻,忍不住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一邊說:“不必回去找大夫,去找宛平蘇家,蘇家小姐有辦法。”
顧清瑜站着不動,似乎輕笑了一聲:“方公子多半是發燒太久迷糊了,可莫要病急亂投醫。”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方彧流急了,想去拉顧清瑜,卻穩不住自己的身子,跌下床榻,喉頭髮出含糊的聲音:“侯爺,這毒就是她下的,她有解藥。”
顧清瑜頓了頓腳步,皺着眉頭,神情疑惑:“你說是誰?”
方彧流咬了咬牙,此刻自己即將性命不保,還顧得上什麼其他,扯住顧清瑜的衣袍:“是蘇家小姐蘇汐倩,她託人從北疆帶了這種毒草回來,藉著邗江水一年一次的逆流把毒滲入澄郡飲用水中。”
顧清瑜不說話,他吐的還不夠多。
方彧流見他不為所動,也有些急了:“真的,那個西域商人還是我幫她聯繫的,那商人一家老小都扣在我方家手裏,你審他也問不出什麼來的。侯爺,您把她帶來,我自可與她對峙。”
方彧流心裏飛快的盤算着,此時是撇不清了,想要活下去就不能裝作不認得蘇汐倩了。
顧清瑜沒有回頭,對着門口輕聲問道:“諸位可都聽清楚了?”
門外的人躊躇了片刻,為難的互相看了看,有人率先踏進來,後面的人才跟着一同進來。
為首的對顧清瑜行禮:“侯爺。”
方彧流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臉色已經慘白,顧清瑜是故意套他的話。
一群人的身後,還有被拖進來的蘇汐倩,蘇汐倩恨得直咬牙,真是個蠢貨,三言兩語就被顧清瑜嚇得倒豆子一樣的吐出來了,前世自己活的太短了,根本不知道父親跟着方家是否長久,也不知方家最終如何,今生因為父親的事情,不得已求助方家,再次選擇和方家合作,也許,從一開始就選錯了。
顧清瑜掃了一眼方彧流和神情複雜的蘇汐倩,徑直出去了,吩咐身邊的人:“現在去查那個商人吧。”
蘇汐倩頹然跌坐在地上,這幾天她什麼法子都用盡了,甚至連葉寧和沈言前世的事情都講了出來,試圖挑撥離間,顧清瑜始淡淡的,蘇汐倩這才開始慌亂起來,殺手鐧都使完了,她終於明白顧清瑜當時看她的眼神什麼意思了。
他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黔驢技窮了,韜光養晦了許久,他要開始動手了。
顧清瑜一個人默默的看着遠方,新仇舊帳,該算一算了。
葉寧到了定勇候府門口,躊躇了許久,才進門。
青竹並沒有瞞得了多長時間,葉寧擅自離開沒多久,葉寧院子裏的王嬤嬤就發覺不對勁了,好在院子裏都是顧清瑜的人,顧清瑜命令她們封鎖消息,對顧老太君只說葉寧有急事回了娘家,未來得及與老太君招呼。
葉寧站在定勇候府前,看着烏沉沉的牌匾上刻着金燦燦的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定勇候府。
葉寧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自己莽莽撞撞的離開,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和顧清瑜坦白的那一刻,葉寧的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了,緊張擔心,患得患失。哪個男人會接收自己的妻子曾經是別人的媳婦,與他人同床共枕……葉寧想,他不會原諒自己了,可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
陸媞媗垂着眸子,只說自己累了,很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葉寧整了整衣服,鬧也鬧了,跑也跑了,如今既然回來了,就該好好過日子了。
葉寧率先去了顧老太君那請安,做媳婦的不告而別始終是不對的,不知是顧清瑜的人瞞得好還是顧老太君無意追究,這件事情就這樣平靜的揭過去了,好像水面上投下一顆小石子,泛起一圈圈的漣漪,最終又歸於平靜。
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綿延了三天,把京城都籠罩在煙雨之下,連綿不絕,氤氳出不安的氣氛。
葉寧站在定勇候府的高台上,眺望遠處煙霧籠罩下的迷離景色,一場春雨一場暖,這京城似乎也要變變了,這寧靜下又埋着多少暗潮湧動呢?
定勇候的信傳到京城,毫無遮掩,把方家的所作所為沿路傳開,傳到皇帝手中時候,已經群情激憤了。
元瑋捏着顧清瑜傳來的信,捏着信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收緊,氣的渾身發抖重重的把桌上的東西拂到地上:“混賬!”
自己一直以來是默許方家明裡暗裏與定勇候相爭的,這也是帝王的權衡之術,如今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了,方家連這種事情都做的出。
是自己錯了啊,醉心於權勢制衡,卻苦了百姓。
元瑋轉着手上的玉扳指,突然想起幼時與清瑜表哥一同聽葉家老先生上課,他說他的理想抱負,他說他以後要做個好皇帝,要四海平定,要歌舞昇平,而表哥就是他最倚仗的人。
元瑋想到這,笑容苦澀了起來。
少年游,終究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