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夜,葉落蕭蕭,寒風瑟瑟。
巍峨的皇宮如夜色中明珠,八十八個仙人走獸在八條垂脊上熠熠生光,高牆內已經聽不到人聲,只有偶爾巡夜侍衛的腳步聲和樹葉飄落的聲音。
百花宮內百花已經凋殘,再也沒有往日的繁華熱鬧,霽月殿內靜悄悄毫無聲息,皇后沒有留下一個宮娥太監,晴貴妃獨坐燭下,一手輕撫隆起的小腹,落寞中幾許期待的眼神落在緊閉的朱門。
伴君如伴虎。
三天前,她還是大羲皇上南宮狄手心裏的寶,冠絕三宮,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貴妃娘娘,那時候,她身邊何曾有片刻安寧,不要說宮嬪各妃,只怕皇后也要忌憚三分。
而今,她卻已經是階下囚,雖然皇上沒有立刻治她死罪,只怕也是早晚的事,而今的百花宮業已形同冷宮了。
只因為她是寰轅王朝的國姓,因了防禦圖失竊,因了她剛好那日去了藏有防禦圖的風軒閣,剛好那日兄長派人給她送來了家鄉特產,剛好……太多巧合讓她百口莫辯,她成了敵國派來的姦細,是來行美人計的美人。
去娘家求救的宮女已經走了五天,五天了,音信皆無,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只是苦了肚腹中未曾出生的孩兒。
虎毒不食子。
她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卻忘記了皇上非虎,更非常人。
腳步急疾,門乍然開合乍然閉上,一個青紗罩面的黑衣人出現在晴貴妃面前,壓低聲音:“跟我走!”
她還未及反應,人已經被黑衣人裹挾着上了宮牆。
耳畔嘈雜聲響,回頭她看見百花宮內燃起熊熊火焰。
晴貴妃如在夢中,風聲歷歷,宮內的呼喊聲越來越遠,只有那火勢藉助風力,燒紅了半邊天……
郊外,一間茅草屋孤零零的在夜幕中搖搖欲墜,昏黃的燈光在夜風中明明滅滅,潮濕的茅草堆上,晴貴妃,不,此時的她再也不是皇上心尖子上的貴妃。
蕭雪晴一手捂着隆起的肚子蜷縮在牆角的草堆,散落的秀髮遮住她的大半容顏。
黑衣人將她帶到這間茅草屋,什麼也沒有說就離開了,而她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個世界了。
這個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蕭雪晴費力的睜開眼睛,目光四處逡巡,茅草屋裏什麼都沒有,她不能失去這個孩子,想到這兒,她掙扎着站起,踉蹌走向門口,才推開門,夜風撲面,差點將她吹一個跟頭,還好她及時抓住門框。
風勢驟起,暴雨急疾,她慌忙用力掩緊房門。
疾風暴雨中,一頂八人抬黃色大轎由官道走向茅草屋,轎子前後各五個緊身黑衣人,一個白衣人則緊貼在轎子左側,偌大風雨里行走,一行人竟是身不沾絲毫濕氣!
轉瞬間,大轎來到茅草屋近前停下。
前面五個黑衣人以最快的身形甩出紅毯,而後面五個黑衣人則迅速打開黃色油紙打傘,一條沒有雨的路瞬間鋪就。
轎子微傾,白衣人微微躬身,打開琉璃轎簾,一雙錦帛編織成麒麟的雲頭靴落在軟軟的紅毯上。
轎子上走下身着淺黃錦衣的英俊少年,黃衣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一二歲,膚白唇紅,貴氣傲人。晶亮二目盯着風雨中的茅草屋,雖然年紀不大,卻自有一種凜然之氣。
茅屋裏燭光躍動。
白衣人躬身,聲音輕卻清晰:“那個賤人就在屋裏,要屬下進去解決了她嗎?”
良久,少年沒有說話,只是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麼駭人的東西,白衣人順着少年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張大了嘴巴!
天際,鴉鵲一團團涌近茅草屋,霎時間,用它們的翅膀遮住茅草屋,與此同時,屋內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
少年臉色驟變!
晴貴妃一定不知道,皇上堅持要處死她和她沒有出生的孩子,防禦圖失竊只是一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神算子預言煞星即將降世,而天煞星正是大羲朝未來的死敵,是太子的剋星。
白衣人看着遮天蔽雨的鴉鵲,有些結巴:“王…..公子,我們……我們還是回府吧。”
少年一言不發,紅潤薄唇緊閉,腳步堅定的走向茅草屋。
眾人竟沒有看清楚少年是如何打開了茅草屋門,風夾着雨滴吹進茅草屋,落在草堆上的蕭雪晴臉上。
鴉鵲散去,一切如常,就連親眼目睹的人也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
只有嬰兒的啼哭聲悚然多了幾分凄厲。
蕭雪晴疲憊的躺在草堆上,一絲涼意撲面而來,疲憊的她勉強睜開眼睛,看見黃衣少年的那一瞬間,空洞的發眼神充滿乞求,氣息微弱:“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一滴淚在眼角滑落,她還來不及看一眼自己才出生的孩子是男孩是女孩,就要面對生死之別。
冰冷的聲音賽過眼前寒冷的天氣:“拖出去,扔海里餵魚!”
“是!”兩個黑衣人拖着蕭雪晴走向黑漆漆的夜裏。
黃衣少年看着地上的嬰兒,白衣人會意,一手拎起地上的襁褓,扔向雨中夜空。
那嬰兒竟似是衝著少年笑了笑,笑得那麼燦爛,恍惚間,少年不自覺伸出手接住了空中的襁褓。
粉嘟嘟一個女嬰,還沒有睜開眼睛,但他確定她在微笑。
黃衣少年將女嬰扔給白衣人:“葉飛,帶回府里。”
或許,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
他,在見到女嬰微笑的瞬間改變了心意,他要這個嬰兒活着,活着償還她娘親欠他的債!
黑衣人拖着奄奄一息的蕭雪晴來到海邊,又一聲嬰兒嘹亮的啼哭響起,兩個黑衣愕然交換眼神,獃獃看着蕭雪晴身旁的嬰兒不知所措。
就在此時,一道紅色的身影掠過,地上的嬰兒不見了,一個黑衣人拔腿欲追,被另一個黑衣人抓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爺只吩咐我們將她扔進海里餵魚。”
“撲通”一聲響后,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蕭雪晴,也從未有過兩個女嬰。
從此後,丞相府多了一個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