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殉葬
欽烈皇后的後事,各種繁瑣的儀式讓何子兮分身乏術,就是想找機會和外公董懷說上幾句話也沒有機會。
何承在董宛如的葬禮上撫棺痛哭,任誰看了也肝腸寸斷。
就連吉妃也幾次哭暈在董宛如的靈堂。
這戲演的,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吉妃是德順帝登基前納娶的妾室,很得德順帝的寵愛,德順帝甚至一度不顧董皇后的反對,一意孤行賜給吉妃協理六宮的權力。
何子兮也不是一般的孩子,既然大家都要演戲,那她就跟着演,不就是父慈子孝嘛!
何子兮半真半假地撲進父親的懷裏放聲大哭,心頭憋了好些天的悲傷盡情地發泄,後來哭得嗓子都啞了。
何子兮現在最想對父親說的話是問問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叼走了,娘親身上還有為了虞朝開疆闢土留下的傷疤,她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他竟然以暴斃為名,就這麼打發了!
可何子兮真正說出口的話卻是:“父皇不要太傷心了。兒臣深知父皇對母後用情至深,母后這一走,父皇一定要保重身體!”
何承蹲下來,摟着何子兮,眼淚掉在何子兮的臉上,聲音極小地說:“子兮,父皇對不住你母后,對不住你。子兮,你一定要……平安長大。”
何子兮微微驚詫,父親這是在向她暗示什麼嗎?
何子兮還沒來得及再與父親說什麼,吉妃在靈堂外哭暈了過去,眾人手忙腳亂地把吉妃喚醒。
靈堂外跪着的十幾個宮妃一起哭着勸吉妃要保重身體,皇后姐姐不在了,吉妃姐姐不能再出差錯。
吉妃閨名龐月柔,一身雪白的布裙更襯得她身材纖細修長,面容嬌柔,世家大族的嫡小姐,實在是一位美人,平時就嬌嬌柔柔,哭起來更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德順帝拉着何子兮的手走到靈堂外。
何承看吉妃哭紅了眼睛,立刻心疼得把她扶了起來摟在懷裏細細安慰。
吉妃拉着何子兮的手,柔柔地說:“皇后姐姐就這麼去了,讓子兮和致兒可怎麼是好呢?”
何子兮回握着吉妃的手,哭道:“母后不在了,這不是還有吉母妃嘛!母妃,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如果你再病倒了,父皇的心口傷上加傷,損了龍體可如何是好?”
吉妃點頭,淚珠晶瑩剔透地往地上掉:“好孩子,母妃一定好好照顧你們姐弟,要讓皇后姐姐在天之靈安心。”
然後就是何承、吉妃還有何子兮三人抱頭痛哭。這是多麼深情的一家子啊!
何子兮的胞弟何致比何子兮小將近四歲,皮膚是蝶族常見的麥色,鼻樑高挺,和已逝的董宛如十分相似。
他此時跪在棺下,一邊往火盆里扔冥紙一邊冷眼看着靈堂上抱作一團的三人。
他眼睛是腫的,臉上是悲傷和憤怒雜糅的神色。
欽烈皇后的靈堂設了七天,在這盛夏時節,下葬的時候董宛如的屍體已經發臭了。
何家一百年前發跡於西南某郡,當時當地權貴人家有生人殉葬的習俗,該習俗在兩代之前被當時的華朝皇帝下令禁止。
聽說德順帝有意要讓正坤宮的所有宮人殉葬,何子兮寫了一封奏書,闡述了活人殉葬的種種弊端,還強調了現今的虞朝優於華朝,虞朝疆域廣於華朝,人口均多於華朝。
“父皇乃一代明君,定不會重蹈華朝生人殉葬舊習,為了天下人心安定,為了安撫剛臣服不久的少民,請父皇以社稷為重,重責不實邪言。”
何子兮這一封奏書遞上去以後猶如泥丸入淖,一點動靜都沒有激起來。
三天以後,突然聽說皇上馬上就要下旨令正坤宮宮人全部殉葬。
何子兮趕快去找母後生前比較器重的在御書房伺候的太監詢問,可這幾個太監卻恭恭敬敬地答說不知情,不管問什麼都是不知情。
不僅僅是這幾個太監,就連其他以前聽命於董宛如的御林軍都變得推脫起來。
何子兮苦笑連連,這就是人走茶涼。
母后在時,能給這些人實利,所以他們都巴結着母后。
現在母后不在了,這些人連一點舊情都不顧,他們誰還會記着她是董宛如的女兒?又有誰能記着董宛如曾經給過他們多少恩賜?
無奈之下,何子兮也顧不得避嫌了,趕到御書房外情願,求父皇依蝶族習俗,不用生人殉葬。
此時在御書房裏,好幾個中原出身的大臣勸說何承還是要遵從虞朝人的習俗辦理欽烈皇后的葬禮。
雖然欽烈皇后是蝶族人,可她是虞朝人的皇后,更應該以虞朝習俗為重。
德順帝看了一眼御書房裏站着的大臣們,異族大臣們和中原出身的大臣們面色不善地互瞪。
德順帝何承心中焦慮的是,董宛如被毒殺,他是最清楚其中內幕的人之一,所以董宛如身邊的那些宮人不能留,否則等這些異族官員們得知真相后,誰知道他們會做什麼。
當初何承會娶一個蝶族人為正妻,是太祖皇帝的授意。
蝶族人尚武,連續幾代女王英明,實力強盛,所以周邊許多小族紛紛臣服。
前朝雖然腐朽,可軍事力量仍然強大,太祖以前朝臣子的身份興兵造反,在最初的幾年中敗仗連連,這才被逼迫至西南蝶族的領土南召去。
有了以蝶族為主的許多異族軍隊的幫助,太祖才能最終成皇。
故今日虞朝的朝廷中,有兩成多的臣子有異族血統
如果德順帝非要正坤宮宮人殉葬,違背諸多異族習俗,這些異族人一定反對。
何承左右為難。
這時候何子兮的外公董懷站了出來。
董懷的爵位是定親王,他四十多歲,身材不高,麥色肌膚,隆鼻薄唇,按照中原的規矩束了發,穿着大司馬的官服,肌肉把官服撐得滿滿當當。
他此時面色憔悴,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董懷往何承的御桌前一跪:“皇上,我的女兒已經去了……她生前雖然征戰沙場,可入主這皇宮以來一直禮佛茹素。
如果讓她知道皇上為了她要了這麼多人的性命,宛如會良心不安的。臣請皇上再多容她這小性子一回,就算是我這做父親的,求皇上開恩了!”
書房裏不少中原人不屑地一撇嘴。
女兒家的閨名也是這樣光明正大說給這麼多外男聽的?
定王董懷說著,以額頭觸地,眼淚沾濕衣襟。
董懷作為父親出來求情,何承還是董懷的女婿呢。
國事和家事攪和在一起,更是一筆糊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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