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那天，是我太悶了自己跑出來的，要是起來派出所讓曲聲知道了，他肯定會不高興的，所以我才不想把事情鬧大。」

原來是這樣，季瑤沒想到曲聲和鍾期的關係這樣敏感複雜，她每次見他們，他們都那樣恩愛，根本看出他們之前有這麼多問題。

然而，也許是鍾期一直在忍耐，所以那些問題才掩埋了起來，所以，她現在是不想再忍耐了？

鍾期的臉上露出疲憊的表情：「你知道嗎，其實我離開和曲聲住在一起的屋子有半個多月了，我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最開始離開的幾天我心中惶恐又有幾分期待，但那幾天他都沒找過我，連一個短訊都沒有。過了一個星期後，我突然發現有沒有他，我的生活似乎也不會變，所以我想，就算我離開了他也是可以的，也許，我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愛他。」

「而且，他也遇到了其他女人，比起我來，他更願意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吧。」鍾期喝了口咖啡，長長的嘆了口氣。

「前幾天，我遇到了我大學的學長，他和我表白，說是希望和我結婚，我答應他會好好考慮。」她用勺子攪弄着杯子裏的咖啡，唇上笑着，卻好似有些苦澀：「雖然結婚的人不是最喜歡的那個人，但起碼不會那麼痛苦了，那種一直等待的焦躁與寂寞，也體會不到了，這樣，我覺得很好。」她頓了頓又道：「我離開阿聲這半個月的期間，我想了很多，最後我決定和他分手。他大約也是今早收到了我的短訊才知道我已經離開了，這才開始找我了吧，他不也是今天才給你們打電話，打聽我的消息嗎？」

季瑤沉默了下：「……是。」

鍾期笑了，像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想，一瞬間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這就是我的原因了，我的理由夠充分到讓你不要告訴阿聲我在哪兒嗎。」

季瑤看着前方，沒有回答。

「對了，你見到他轉告他一聲，不要來找我了。」

「有什麼話盡可以當著我的面說，何必找人轉告呢。」熟悉悅耳的男聲在鍾期背後響起，令她瞬間身形僵硬了。

她震驚的睜大雙眸，看着對面的季瑤，季瑤輕搖頭，低聲道：「我沒告訴他。」

曲聲走到鍾期面前，看出他走的很急，大衣都沒繫上，輪廓分明的英俊臉上儘是冷霜，襯得越發的眉黑唇紅，他神情冷凝，目光冷冷的望著鐘期，而鍾期只是低着頭不肯與他對視，他涼涼的說：「我找遍了你喜歡去的地方，這地方我知道你來的不多，但你大學的時候很喜歡，也和我說過幾次，沒想到你真的躲在這兒。」

他見鍾期低頭不語，怒氣突然燃起，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讓她仰起頭：「你連當面和我說這些的勇氣都沒有嗎，連分手的話都敢說了，還怕和我說這些？」

鍾期雙目一凝，死死地盯着曲聲，眼淚倏然低落，嘴上卻恨恨地回：「我不是沒有勇氣見你，而是怕我一衝動，會拿刀砍了你！」

「你可以砍，我不會躲。」曲聲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說：「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鍾期抿着紅唇，眼淚簌簌而落。

這時從門口進來一個人，她走到曲聲和鍾期面前，鍾期注意到眼神轉向她，曲聲側眸，意外道：「丫丫？」

丫丫笑着點點頭：「曲少，你可以先到門外等會兒嗎？我保證不到五分鐘，你的女朋友就會和你回家。」

曲聲低頭看著鐘期，又看了看丫丫，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點點頭，走出店外。

而此時季瑤也從驚訝中回神，喊了聲：「雅雅？」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的大學室友，也是她的好朋友韓雅。

韓雅朝她噓了一聲，俏皮的眨眨眼。她坐到季瑤身邊，看着臉上仍有淚痕的鐘期笑了下：「我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但我覺得也不需要知道吧。我提前解釋一下，曲少今天匆匆忙忙走了，所以我知道這事，我跟着曲少也是希望見你一面，雖然沒什麼必要解釋，但我還是要說一聲，如果你以為我和曲少有什麼，那可真是誤會。」

鍾期的目光很冷：「你當然為他說好話。」

韓雅擺擺手：「你錯了，我指的是你誤會我，我只是服務生，只負責和客人聊天，不提供其他服務的。」她彎着眉：「當然，曲少是個好客人，說話風趣，人也大方，對女人也很紳士，看得出他很討女孩子歡心。但我覺得，曲少其實就是個沒長大的男孩子，喜歡玩而已，但我要說一句，曲少心裏一直記着你這個女友的，怎麼把男孩子變成男人是個累活，我不打算擔這個責任，所以還是由你來吧。」

「我言盡於此，信與不信，你心中自然會評估，大家都是女人，心思也都明白，我只知道，一個男人愛不愛你，你一定是你明白的。」其實她更想補充一句，能不能不矯情了。

鍾期望着韓雅，韓雅只是笑，還拿過季瑤的咖啡喝了好幾口。

沉默良久，鍾期站起身：「瑤瑤，我先走了。」語罷便往門外走，季瑤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她望著鐘期認真的說：「期期，我不知道怎麼勸你，如果我遇到你的情況，也未必能比你做的好。」

「我只說一句，人一生可以愛很多人，但讓你痛的，也許就只有那麼一個，你真的要放棄嗎？」

鍾期怔愣片刻，忽的小小的笑了下：「謝謝你，瑤瑤。」

「……其實，我也是把你當朋友的，在永興市你不孤單的。」

季瑤的眼角熱了熱，回：「我知道。」

鍾期走出店，逕自往前走，曲聲跟在她身後，追了上去。

夜色如水，天空暗沉，不知何時，竟飄起了點點雪花，染白了鍾期的頭髮，也落到曲聲的肩上。

季瑤看着他們的背影，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肩膀突然被抱住，韓雅靠在她的肩膀上，嬉笑着：「瑤瑤，這麼久不見我想不想我呀？」

「雅雅你怎麼在這裏啊？」

「我來永興市工作啊，沒想到你真的來永興市了，」她上下看着季瑤，眼睛直放光，「半年多不見，姿色漲了不少嘛。」

「你別鬧。」季瑤拉住她，「到底怎麼回事兒，我之前也聯繫不上你，對了，你還認識曲聲？」

「曲哥經常到我店裏，自然是認識的，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他女友誤會了吧。」韓雅拉着季瑤坐回椅子上，「別總問我，你怎麼樣了？」

「別想岔開話題，」季瑤繼續問：「你今天不和我說明白就別想走。」

韓雅嘟起嘴扮起可憐樣：「這還真不行，我一會兒還得去上班呢，我可只請了兩個小時的假。」

季瑤詫異：「可是現在都八點了啊。」哪有這麼晚還讓人加班的道理。

「我上夜班的。」韓雅微微笑着，露出點點梨渦，嬌俏又可愛，「瑤瑤，有些事也不用非得把事情說的那麼清楚，其實不外乎是那幾種原因，你只要知道我還是你最好的朋友就好啦。」

季瑤心中不太贊同她的說法，可張了張嘴，話又吞了下去。既然韓雅不願意說，那她就不問了吧，韓雅想跟她說的時候，自然會和她說的。

之後兩人交換了新的電話號碼，韓雅說她要去上班就打車離開了。

季瑤付了錢也離開了店。

韓雅說她變化大，其實韓雅也是亦然，那樣的妝容和衣服，連話說方式都和以前不同了。季瑤感覺到兩人不再像大學時一般親密，但她還是很高興，在永興市遇到舊友，她真的很高興。

她按照原先的計劃去了超市，買了一些水果和菜，回到家后覺得沒有力氣再做菜，於是下了碗麵條自己吃，吃着吃着，總覺得太安靜了，好希望和往常一樣，身邊多個人用着挑剔的語氣評價飯菜味道做的如何，或者是問問她今天過得怎樣。

季瑤難以抗拒此刻的思念。

她真的想慕敬霆了。

於是這一夜季瑤都糾結在要不要給慕敬霆發個短訊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會回復‘果然想我了吧’這種話，季瑤就忍着不給他發。

這一刻她深切的體會到自己身為女人的彆扭。

她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失眠了。

之後的一個星期，慕敬霆都沒有回來，季瑤的睡眠質量直線下降，終於熬到了周末，她決定這兩天連門都不出，直接在家睡上個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