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他原本還以為老爹這塊令牌會給大哥或者他,畢竟他們是隋家男兒,行走在外,總要防身或者處置一些事情,身邊缺不了護衛跟隨,沒想到老爹竟把令牌給了大嫂,難道是要護衛們長年守着后宅……
「爹,這事——」
隋武勝開口就要阻攔,卻見忠義侯擺擺手,指了指托盤上另外一隻小盒子,說道——
「你不要多話,我給你嫂子就是有給她的道理,這盒子是你嫂子的嫁妝,別說給她調遣護衛的令牌,就是把整個隋家給她都不多。」
隋武勝同眾人都是好奇,昨日任家的嫁妝簡直寒酸得嚇人,只有這隻小盒子在八個護衛的守護下進家門,讓人覺得古怪,但也沒人多想。
眼下忠義侯這麼說,定然是其中有些蹊蹺。
果然,忠義侯也沒賣關子,又道:「先前西疆那場大戰,家裏送過去的傷葯,還好用吧?」
「好用!」隋武勝立刻來了精神,應道:「爹,您不知道那傷葯真是神奇,多重的傷,只要撒上,不出三日就好了大半,可惜就是太少了,否則……」
想起死去的兵卒兄弟,隋武勝聲音也低了下來。
「不必感懷,那些是試用之物,以後傷葯還會有很多,再不會短缺,因為這盒子裏就是傷葯的藥方!我準備獻給皇上,今後咱們隋家只要忠心不二,大越朝就有咱們隋家的落腳地。」
「什……什麼?」
眾人結結實實大吃一驚,大越重軍功,幾乎長年戰事不斷,若是有好傷葯,那能少損失多少兵卒,不論是天下百姓還是各個將軍、兵卒,只要用這傷葯一日,就要承隋家的情分,更何況朝廷必定有封賞。
任瑤瑤這隋家長媳,哪裏是嫁妝寒酸,簡直是太豐厚了,足以讓所有人紅了眼睛。
任瑤瑤半垂着頭,神色里沒有任何驕傲得意,也沒有謙卑惶恐,看得暗地裏打量她的忠義侯同眾人都是點頭。
「爹,您言重了,藥方雖好,沒有爹費心安排也是廢紙一張。」任瑤瑤小小捧了忠義侯一把,又道:「兒媳是隋家人,自然盼着隋家安寧喜樂。」
「好,好,你們這般,我就放心了。」
忠義侯也是乾脆的,起身笑道:「本侯爺這就回京城去了,你們無事不要上京,許是過些時日就會有封賞下來。」
隋風舟也是上前同妻子行禮,目送父親穿過庭院,大步出了院門。
按理說,藥方這樣機密之事,輕易不好說出,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容易惹來外人覬覦,但忠義侯選在敬茶這樣的時候說出來,明顯是替兒媳抬身分,不願滿院子的主僕還有滿城的百姓看低了兒媳,用意之深,足見一片慈父之心。
隋武勝衝著新嫂子深深作了一揖,興奮道:「嫂子,多謝你的藥方,我大哥娶了你真是有福了!」說罷,他就匆匆追着父親而去。
隋風舟勾起了嘴角,扭頭望向有些臉紅的嬌妻,笑道:「夫人,以後全賴你關照了。」
「好說。」公爹和小叔子走了,家裏只有他們夫妻兩人,任瑤瑤也放鬆很多,難得拍了夫君的肩膀玩笑道:「全看你的表現了。」
說罷,她突然驚覺這話有些暖眛,於是還要解釋兩句的時候,卻是被隋風舟一把抱了起來——
「為夫這就表現給你看看如何?」
任瑤瑤眼角餘光瞄到極力低着頭的眾多下人,臉色燙得都能煎雞蛋了,她怒力把頭埋在隋風舟懷裏,惱道:「哎呀,你快把我放下。」
「不放,一輩子都不放。」
隋風舟大笑着抱了媳婦兒回了後院,留下一眾僕役都是紅着臉竊竊私語。
周福心情大好,嘴巴笑得怎麼也闔不上,見此就笑罵道:「都把嘴巴閉嚴了,主子恩愛是好事,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真有小主子出生呢。」
主家興旺,做奴僕的自然也是歡喜,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更何況主子寬仁,一向不曾薄待了他們。
眾人說笑幾句都散去忙碌了,拆彩棚,洗刷碗盤,打掃庭院,自有一番安寧喜樂之象。
後院裏,任瑤瑤再一次掉進了大海,許是白日的關係,這次「平安返航」之後,她沒有昏睡,反倒是腦子突然靈光一閃。
「夫君,你說爹先前囑咐讓我凡事同你商量,不可魯莽,是不是有別的用意?」
隋風舟攬着嬌妻的手臂一僵,隨即低聲回道:「不會,爹沒有那麼重的心思。」
「不對。」任瑤瑤抬起頭,黑壓壓的頭髮如瀑布一樣散下來,落在雪白的胸前,惹得隋風舟眼底一暗,她猶無自覺。
她猜測道:「我只做了一件事,不曾同你商議,那就是獻榨油之法,難道子瀾——」
可惜,不等她說完,隋風舟又覆了上來,「夫人可是忘了,爹還囑咐了另一句,延續香火,開枝散葉。」
「嗚嗚,你這個……」
任瑤瑤還要抗議兩句,卻是都被吞進了某人的肚子,床幔落下,大海重新又掀起了粉紅色的波浪,小小的船兒再次起航……
京城某處院子,這會兒靜悄悄的。
忠心耿耿的小書僮苦着臉守在門前,衝著前來探看的管家擺擺手,主子昨晚足足喝了兩壇烈酒,睡到這時候了還不曾起來,真是不知會不會直接醉死了。
調皮的陽光順着雕花窗子的縫隙投射進去,照亮了床上昏睡的男子,勝過女子美艷的五官,紅色的長衫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一旁的桌上,杯盤狼藉,一側的椅子上放了一隻紫檀木盒子,盒子上放了一張半展的信紙和一截袍角。
割袍斷義,十幾年友情斷個一乾二淨,可惜又可悲。
但到底怪誰呢?當日選擇把榨油之法送到太子手上的時候,他就失去了重要的摯友,失去了為他慶賀新婚的資格……
作為整個塞安縣所有人目光聚焦之處,周府的一舉一動,即便隱瞞得再深,也不免被傳了出去。
更何況任瑤瑤那份貴重的嫁妝,幾乎以強硬的姿態,立刻翻轉了任家寒酸嫁女的印象,惹得所有人議論紛紛。
「當日我還說隋家吃虧了,娶了小門小戶的閨女,惹人嗤笑,哪裏想到隋家可是佔了大便宜呢。」
「就是啊,你們也不想想,忠義侯是傻子嗎?若是沒有足夠的好處,他會同意兒子娶燒餅西施?」
「我倒是聽說安國伯自小體弱,還是這位燒餅西施贈送了藥方調養好的,兩人也算是有些情分……」
「情分能當飯吃啊,你可別傻了!」
當然塞安縣實在太小了,眾人議論上幾日也就罷了,不過千里之外的京城,這時候正熱鬧得厲害。
先前到處傳說堂堂忠義侯府長子,居然娶了個偏遠之地的農戶女子,還是在街邊擺攤子賣燒餅的,這簡直驚掉了所有人的大牙。
就算忠義侯長子不擅武藝,不能承繼忠義侯府的家業,但總是隋家血脈,更何況還因為獻榨油之法得了安國伯之位,這讓多少有閨女的人家動了心思,即便侯爺夫人是後母,但另外開府過自己的小日子,井水不犯河水,也比日日在親婆婆跟前立規矩強啊。
再說,安國伯可是飽讀詩書,俊秀風流,可惜沒等眾人行動,人家就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