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安在就說:「哥哥胡說,你比我年長,指不定比我先走呢,那等我老了怎麽辦?你不願意和嫂子生孩子,我還想生一群呢!」
「在在,姊姊還沒嫁呢,你要嫁在我前面嗎?」雲安酒也勸。
雲安在便笑着說:「那姊姊和唐家商量商量把婚期提前,和我一起出嫁好不好?」
雲安薇更是勸道:「母親讓我來勸你,她說勸阻了你,多給我加一箱嫁妝!」
雲安在笑了,「你現在回去好好綉你的花,等你出嫁了,我送你兩箱嫁妝。」
雲安爾跑來趴在雲安在膝上撒嬌,「二姊姊,你別走,爾爾捨不得你!我以後不纏着大哥哥了,都來找你玩!」
雲安在就把她抱在腿上,「二姊姊就算嫁了人也跟爾爾玩……」
「嫂子是過來人,這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兒,你不能賭氣。」穆樞凌也勸,「不要賭氣去嫁一個不喜歡的人。」
雲安在抬眼看她,「那嫂子喜歡哥哥嗎?」
穆樞凌臉上白了兩分,再勸不出別的話。
穆樞凌在書房等雲奉啟回來,她桌子上的茶已經涼了,夭夭站在她的身後,時不時往外張望。
「你回來了。」穆樞凌起身,迎向掀帘子跨進屋的雲奉啟。
「嗯。」雲奉啟應了一聲,將外袍遞給穆樞凌,大步往前走。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剛要喝,穆樞凌攔住他,「茶涼了,換一杯。夭夭,重新去煮一壺茶水。」
「奴婢這就去。」夭夭應了一聲,匆匆出去,她站在門口回頭望了一眼,才提着裙角走了。
「你在等我?有事情?」雲奉啟有些詫異。
最近因為雲安在的事情,他沒少犯愁,的確是沒怎麽關心過穆樞凌,難不成她有了什麽難處?
穆樞凌坐在雲奉啟旁邊,柔聲說:「你覺得夭夭怎麽樣?」
「挺規矩的。」雲奉啟隨口說。
「我也這麽覺得,」穆樞凌有些緊張,「夭夭這丫頭自六歲的時候就跟着我了,是個懂事的孩子,平時做事也穩妥,模樣也算是出挑的。前幾天,她過了十九歲的生日。」
「啊,」雲奉啟隨口應了一聲,「你從娘家帶來的丫鬟,到了放出去婚配的年紀,你做主就成,不用問我。」
穆樞凌沒吭聲。
雲奉啟皺了下眉,看了一眼穆樞凌。
穆樞凌訕訕笑了一下,說:「我是覺得她貼心得很,不捨得將她給別人。」
「那就多留兩年。」他隱隱覺得哪裏古怪,卻一時沒想明白。
穆樞凌不明白自己把話都說到這分兒上了,怎麽雲奉啟還沒聽明白。她咬咬牙,照實說:「我是想抬了她做姨娘。」
雲奉啟猛地抬頭看她。
穆樞凌尷尬地別開眼,小聲說:「母親雖然不說,可是我知道她也想抱孫子……」
雲奉啟只是看她。
「我本來想去求母親給你納了良妾,可是最近因為在在的事情,母親那邊應該是無暇顧慮這事兒了,我才想到了夭夭,夭夭的確是各方面都好……當然了,我還是要問你的意見……」穆樞凌勉強抬起頭望着雲奉啟。
雲奉啟整個黑了臉。
穆樞凌忙說:「你要是不喜歡她也無妨,我再給你相看……」
「喜歡!我喜歡得很!」雲奉啟猛地一拍桌子。
穆樞凌身子一顫。
夭夭端着新茶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地進來。她將茶放在雲奉啟身前,低低地說:「少爺喝點茶暖暖身子……」
雲奉啟一直盯着穆樞凌,他忽然笑了一聲,說:「有夭夭在這伺候就夠了,你回去吧。」
「好……」穆樞凌攥緊手裏的帕子,低着頭,匆匆出去。
雲奉啟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出了門都沒回頭看一眼。
夭夭盯着雲奉啟的臉色,柔聲說:「少爺餓不餓,要不要叫廚房熬一碗燕窩粥?」
「滾出去!」雲奉啟掀了桌子上的熱茶。
夭夭一驚,嚇得不敢亂動。
雲奉啟看她一眼,氣得甩了袖子大步出去。
雲奉啟直接去了松回院,「義兄,你這裏有沒有酒?」
蕭且將趴在他腳背上的窩窩抓起來,從窗戶丟出去,走到柜子裏翻出一壇酒丟給他,「這比你平時喝的酒要烈一些,別……」
蕭且話還沒說完,雲奉啟直接拔了塞子,仰頭往嘴裏灌,過了好一會才苦澀道:「義兄,你說女人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呢?」
蕭且抱着胳膊,倚在柜子上莫名其妙地看着雲奉啟。
雲奉啟也覺得自己問錯了人,他又猛喝了兩口,苦笑說:「我倒是忘了義兄孑然一身,好不自在。」
他又喝了兩口,搖搖晃晃地走到蕭且面前,說:「義兄,早晚你也得娶媳婦兒,到時候你就會懂我現在的滋味。」
「不娶。」蕭且從柜子裏翻出另外一壇酒,喝了兩口。
「怎麽可能不娶?是人總要成家的,總要找那麽一個人一起走到老!」雲奉啟晃了晃頭,「義兄你這酒的確是烈。」
「可是為什麽?」蕭且皺了皺眉。
「哪有什麽為什麽,別說是人了,就連動物也得一雄一雌配一對!」雲奉啟伸手去拿蕭且手裏的酒罈子,「義兄,你手裏的這壇酒更香。」
蕭且沒把酒罈子給他,說:「這壇你喝不了。」
「切!笑話,我雲奉啟的酒量在整個豐東可都是數一數二的!」雲奉啟都有些站不穩了,還是去奪蕭且手裏的那壇酒。
蕭且就沒堅持,把酒罈子給了他。
雲奉啟仰頭又喝了兩口,嘿嘿傻笑兩聲,「義兄,我跟你說啊,我的酒量……」他的眼睛忽然閉上,整個人向後栽去。
蕭且伸手一抓,扶住了他,才免得他栽倒在地。
蕭且略無奈地看他一眼,直接把人扔到床上,自己大步出了屋。
窩窩站在牆頭,朝着外面「喵喵」地叫,聲線婉轉,低沉悅耳,和平時齜牙咧嘴嚇唬人的時候大不相同。
不多時,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另一隻小貓的叫聲。
窩窩「喵」一聲,一下子從牆頭跳下去,眨眼間消失在夜色里。
的確,連動物都要有個伴。
蕭且站在那兒,望着空空的牆頭沉思了好一會兒,許久,才朝院子外面走去。
雲奉啟佔了他的床不說,還把他那弄的滿是酒味兒。他不討厭酒味兒,但是討厭別人弄出來的酒味兒。
看來,今晚又要找一棵樹躲個清靜了。
皓月當空,繁星羅列。
蕭且斜躺在一棵樹上,剛入睡,耳邊就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
「姊姊,對不起,我沒當好雲安在……」
「對不起,讓家人難過了……還連累了他們……」
雲安在蹲在鯉池旁,望着已經結了一層冰的鯉池,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
「他們對我那麽好,我、我還總是做錯事……」
「姊姊,如果是你,一定不會搞成這個樣子吧?」
「怎麽辦?我不想再連累他們了,可是……可是他們都在為我難過,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只有我過得好了,他們才會高興起來。」
「我已經很努力了……」
她用手背去擦眼淚,可是眼淚越擦越多。
這段時間,唯有求孫氏那一晚她才哭過,那次的眼淚還是壓抑着的,之後的日子她努力去笑,想用自己的笑告訴家人她挺好的。
可是來到這兒,面對那個從未見過的姊姊,她的眼淚就怎麽都止不住。
夜裏涼涼的風吹在臉上,雲安在打了個寒顫,她用手背去擦臉上掛着的淚珠,發現手指更冰。
她是一個人偷偷溜出來的,不敢讓院子裏的丫鬟知道,也不敢在這裏待得太久,將臉上的淚擦凈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擺出一個笑臉。
她往前走了兩步,將結了冰的池水當成鏡子,光潔如鏡的水面映出她勉強的笑臉,以及身後樹上的人影。
雲安在獃獃望着冰面上的人影好半天沒回過神來,她慢慢轉身,仰着頭,驚愕地望着樹榦上的蕭且。
蕭且靜靜回望她。
想起剛剛自己哭的樣子全入了蕭且的眼,她因難過和寒冷的蒼白臉頰一點一點泛起了紅,紅暈漸漸暈開,頃刻間席捲了她的臉頰,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她想當做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一樣,規規矩矩地問一聲「義兄好」,然後端莊的走開。
然而,她做不到。
她提起裙角,幾乎是落荒而逃。
每次最為窘迫的樣子都被他撞見,真是討厭!
蕭且望着雲安在小小的身影逐漸跑遠,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