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並不贊成世子見何春娘,因為何家已靠向了二爺與二夫人那邊,他擔心何春娘借口想見世子,是另有所謀。
見他要走,何春娘不再猶豫,連忙說道:「我隨你去。」
見她要同去,武浩不讓她乘着何家的轎子過去,而是暗中雇來一輛馬車,領着她和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往城外而去。
半晌,來到城外人稱山羊坡之處,馬車才停下來。
「世子在哪裏?」何春娘被兩名丫鬟扶下馬車,舉目望去,只見芳草茵綠的山坡上,一群山羊在低頭吃着草,沒見到她想見之人的身影。
「何小姐請隨我來。」武浩領着她走向旁邊那座松林。
見要進那座松林里,何春娘遲疑一瞬,接着心忖,她可是何家的大小姐,諒武浩也不敢對她如何,這才提步隨他走進去。
約莫走了教十步,何春娘瞧見不遠處站了一名身形高大,面容英挺傳朗的男子。
他果然還活着!
這段時日不見,她發覺祈兆雪先前那猶帶着幾分青澀的臉龐,如今已被一抹沉穩取代,不再如原來那般浮躁,身上散發出一抹經過淬鍊后的自信與穩重,看起來已像個能擔得起重任的成熟男子,令她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她心裏不禁一喜,更加相信自個兒沒有看錯人,這侯爺夫人之位有望了。
她上前朝他微笑的欠了個身,「許久不見世子,世子可安好?」
祈兆雪自嘲道:「我如今成了個死人,下個月就要發葬,你說我可安好?」
事隔多日,再見到這位他曾經心動過的女子,以前的那抹情愫已悄然不知所蹤,此刻盤踞在他心間的是另一人的倩影。
知他說的是南風侯府將安排他下個月發葬之事,何春娘淺淺嘆息一聲,抬目望着他,「世子可想翻轉這局面?」
祈兆雪不動聲色的反問她,「如今整個勺江城已被我二叔和二嬸把持,我此時猶如喪家之犬,連父親和弟妹的下落都不知,要如何翻轉這局面?」
何春娘抿了抿唇,一派從容的說:「倘若世子真想扭轉這局面,春娘或可助世子一臂之力。」
她發現他此時看向她的眼神透着疏冷,眸底已沒有以前見到她時的那抹愛憐。
她有些失望,但想到他這段時間遭逢這麼大的變故,難免如此,待此事了結以後,他待她定會恢復如以往那般,她又振作起來。
「你要如何助我一臂之力?如今何家不是已投向了我二叔他們了嗎?」祈兆雪質疑。
「我爹他們也是被都尉和二夫人所迫,情非得已。勺江城裏,還有不少人都是有親人被都尉和夫人所挾持,才不得不投向他們。否則侯爺生前待人寬和仁慈,咱們又怎麼可能做出對不起侯爺之事。」
在此之前,誰都沒有料想到,那看起來性子軟弱的二爺,竟會有如此大的野心,也不知他暗中籌謀多久,待整個勺江城被他們夫婦和嚴都尉掌控時,眾人已是措手不及。
她這話一出,祈兆雪震驚得緊扣住她的手腕。「你說什麼,我爹他死了?」
「疼。」何春娘輕蹙眉心。
祈兆雪鬆開她的手,目眥盡裂的質問她,「我爹是怎麼死的?」
何春娘被他臉上那駭人的怒氣嚇到,後退了一步,答道:「侯爺是怎麼死的,我也不清楚,我是有次要去找我爹,聽見他同我大哥說,侯爺已遭到二夫人他們的毒手。」
一旁帶何春娘前來的武浩,聽見她的話,也忍不住驚詫的脫口而出,「侯爺竟已遇害,怪不得侯爺的寢房裏空無一人。」
祈兆雪緊繃著下顎,忍住心中的悲痛。「你來見我究竟有何目的?武浩說你有我弟妹們的消息,可是真的?」
來不及挽救父親,他希望能來得及救出弟妹們。
「世子,春娘明白您得知侯爺的死訊,心由定然悲傷,本不該在此時指及這事,但若不說,春娘無法安心將二少爺他們的下落相告。」
「有什麼條件,你說吧。」
「倘若世子日後為侯爺報了仇,重新奪回南風侯府,希望世子饒恕我們何家,並且……」何春娘羞澀的徐徐說了句,「春娘願嫁世子為妻,與世子結秦晉之好,以讓家中長輩放心。」
她竟想嫁他!倘若在他被那些殺手追殺前,能聽見她這句話,他寶會欣喜,然而此時事過境遷,他対她的那份心思早已消散,如今他想娶的是那陪他一起共同經歷過生死危難的湯晴光。
祈兆雪面無表情的拒絕她,「我可以不追究何家,但是我無法娶你為妻。」
「這是為何?先前世子分明對春娘多有眷顧。」下一瞬,她以為找到了原由,情急的解釋,「莫非是世子無法原諒何家嗎?我說了,我爹他們投向二爺他們,全是被逼迫。」
祈兆雪眼神淡漠的注視着那張以前曾讓他眷戀的嬌美面容,坦白告訴她,「不是為了此事,而是我的心已另有所屬。」
他的話令她一愣,似乎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他話里的意思,須臾之後,才意會過來,她滿臉不敢置信的詰問,「那人是誰?」
就連一旁的武浩,在聽聞自家主子的心已另有所屬之事也有些驚訝,滿臉疑惑的望向他。
祈兆雪徐徐道:「我前番遭殺手追殺,一路上多虧那位姑娘不離不棄的相助於我,我才能逃過死劫,活着回來。」
見他在提及那位姑娘時滿眼的柔色,何春娘懷着一絲希冀問:「因她對世子有恩,所以世子是想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只要他不是對那姑娘有情,那麼她成為侯爺夫人之事便還有可為。
祈兆雪揺頭,在說起湯晴光時,那語氣里隱隆流露出一抹溫柔纏綿,「我與她於患難之中互相扶特,朝日相處,因而日久生情,情愫暗生,此生我非她不娶。還望何小姐見諒,相信何小姐日後定能遇上更合適的如意郎君。」
再合適也比不上他身分尊貴!
何春娘臉上透着抹掩不住的慍色,「倘若世子無法與何家結為親家,恕我也無法放心將二少爺他們的下落相告。」
「你這是在威脅我?」祈兆雪不悅的抬了抬眉。
在前來見他時,她以為當她透露出想嫁給他之意,他定會欣喜若狂,從未想過他會為了另一名女子而拒絕她,這讓她情何以堪?
他這般讓她難堪,她也不給他好臉色,冷着臉道:「世子若不與我締結盟誓,我不敢拿整個何家的安危來冒險,若是讓都尉和二夫人得知是我泄露了這事,我們何家只怕難以生存。」
見她拿他弟妹的消息來逼迫他娶她,祈兆雪臉色鐵青。
何春娘旋即收斂臉上怒色,換上一張宛如被人辜負般泫然欲泣的神情,幽幽指責道:「春娘不在意世子如今的處境,冒着危險一心來見世子,卻不想世子竟如此無情相待,世子昔日對春娘的那些愛寵,莫非全都是虛情假意嗎?難道世子的心就像那鏡花水月一般,全是假的?」
祈兆雪被她這番責備說得無言以對,他是曾對她動過心,然而那心就宛如築在沙灘上的城池,潮水一來,便禁不起摧殘,頓時化為虛無。
可他對湯晴光的感情,卻是扎紮實實,深刻得宛如一個字一個字,用盡所有的心血和力氣,刻在石板上,哪怕風吹雨淋,都無法消磨掉分毫。
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愛戀。
片刻后,他沉聲道:「你就當是我對不起你,倘若你能將我弟妹們的下落相告,我可在此立誓,日後何家絕不會有事,我也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你有什麼要求,只要我能力所及,定會幫你實現一個願望。」
對他許下的這個承諾,何春娘壓根看不上,堅持道:「我絕不會為了一個無親無故之人置何家於危險之地,但我可以告訴世子一個消息,倘若世子再不儘快救出二少爺他們,不久之後,只怕世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弟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