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地戮
強大的威壓，宛如海嘯浪潮，一浪接一浪的猛拍向葉空。
縱然葉空已經施展出域，藉以分擔這股威壓的直面影響，表現得猶如一塊礁石那般。可是如此強烈的威壓一浪接一浪的襲來，卻依舊讓他的臉色漲得通紅，就連呼吸都感到越來越困難。
唯一讓葉空的內心感到慶幸的，則是地戮的界並未展開。
場、域、界，分別指氣場、領域、內世界這三種特殊能力。
除去【氣場】不提，領域是化胎境修士才能夠開始修鍊的力量，也是區分一名化胎境修士的強弱、天資、悟性的最核心判斷指標。雖說神州大陸幾乎不存在越階挑戰，甚至就連越段位挑戰都極其困難，可那也是指沒有這些特殊力量干涉的情況下。
像之前在池州隱霧森林，沐鶯歌與金無銀那一戰中，雖說沐鶯歌的領域雖說只是初成，還不具備太強的威力，可按理而言若是正面對決的話，她是絕不會輸給金無銀的。但很可惜的是，在那一戰中金無銀臨戰突破，徹底爆發出《噬靈霸血訣》的威力，以強大無比的力量趁着沐鶯歌舊力用盡時反偷襲一把，才導致雙方修為左近的沐鶯歌潰敗。
那一戰里，若是沐鶯歌沒有那麼急切，採用穩紮穩打的手段應對；又或者說，沐鶯歌的領域力量已經完善的話，那麼那場戰鬥的最後結果，就是她被金無銀踩在腳下。而是舉手投足間，就將金無銀徹底鎮壓秒殺。
不過那一戰中，沐鶯歌雖是敗了，但她未死，這就是她未來足以攀登高位的最大保障了。因為域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領悟的，至少那一戰里金無銀就算臨戰突破，可他也清楚自己只依靠那些功法手段是絕不可能領悟到域，是以才會改變主意威逼沐鶯歌交出【域】的修鍊心得。
而場、域、界這三者，一階更比一階高，界之一名，自然就是比領域更強大的特殊力量了：那是真仙境修士所獨有的特殊能力：內世界。
從聚相境突破到真仙境，首要條件就是構成自身專屬的內世界，亦稱里世界。
所以地戮如果真的把自身的界展開，將葉空強行拉入自己的內世界，那麼葉空也就可以放棄抵抗了。
因為真仙境的對手，永遠只有真仙境。
對於地戮沒有直接展開內世界強行碾壓自己，葉空大致上可以猜測出一些原因：首先是因為自身這具肉身的修為，不過是破境六層而已——這還是葉空這兩年來修鍊起來的成果——根本就不值得地戮大動干戈，否則隨隨便便一隻手就可以碾死自己。
當然，以破境六層的修為，頂多也就只能發揮出類似於【場】的效果。
葉空能夠以【域】之力化解地戮的部分威壓，這已經是他手段通天的證明了。
其次則是一旦地戮展開自己的界，那麼他的身份勢必暴露，畢竟這裏可是玄北蘇家，而且還是長房一脈的住所，要是沒有足夠的護衛力量那是絕不可能的。不過若是地戮自曝四凶的身份，那麼別說蘇家的這些護衛攔不住，就算是蘇家的家主、長老以及所有秘密力量全部集合，也恐怕都攔不住地戮。
當然，那是指地戮本尊毫無顧忌出手的前提下。
眼前的地戮，不過只是一具分身而已。
“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冷靜一下。”強忍着威壓帶來的極端威脅，以及那種近乎於吐血的衝擊，葉空斷斷續續的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我們……可以……好，好……談，下。”
說話時困難，葉空原本已經做好要重傷甚至是付出一定代價的心理準備。
卻沒想到，幾乎是話語剛落，那漫天威壓陡然一收，就這麼消失得乾乾淨淨。若不是前後反差太過強烈，以至於重新能夠順暢呼吸的自己吸氣太急，導致劇烈的咳嗽聲響起，而且房間內還站着地戮這麼一號人，葉空甚至都要懷疑剛剛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心神勞累的假象。
“說吧。”地戮冷聲說道，他的雙眸散發著一層寒芒，那是完全視葉空為無物的冰冷眼神。
不過以地戮這具分身的人仙修為境界，面對葉空這具肉身不過是破境修為，也確實有蔑視，甚至是無視的資本。而且別看地戮這具分身只是區區人仙的修為境界，除非蘇無敵或者蘇家那些閉關潛修的老怪物親自出手，否則的話蘇家上下沒有一人是這具分身的對手。
對於地戮的這種說變就變態度，葉空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不過他也很清楚，四凶就是這麼一副德性，前一秒可能還跟你聊得好好的，但是下一秒就有可能翻臉動手。而四凶里，又以地戮的瘋病為最：若是遇到天煞，那麼還有跡可循，只要不是犯他忌諱，多半也沒什麼事；而若是人屠，只要不是先天立場敵對的話，萬事皆好商量；鬼戕則是不先出手挑釁的話，往往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唯獨地戮，那就是真的說瘋就瘋。
這一點，也是葉空最不想和地戮碰面的原因。
只不過自從知道他的這具肉.身身份是蘇琳的妹妹時，葉空就知道自己和地戮的碰面是無法迴轉的，卻還是沒想到這前後才多久，居然就直接被地戮先發制人了。哪怕葉空已經做出無數猜想，卻還是沒有料到地戮會瘋到這種程度，毫無顧忌的直接出現在自己的房間內，甚至還想直接動手殺了自己。
之前葉空聽聞地戮聲音平靜的問自己是誰，他就知道若是自己不立即搶回節奏主動權的話，那麼不管他接下來回答什麼，地戮肯定都會直接殺了自己然後走人。
是以，葉空才會毫不猶豫的直接點破地戮的身份，避免自己陷入地戮的節奏里。
此時此刻，雖不用再承受地戮的威壓，但葉空卻還是沒有死裏逃生的慶幸感，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事，只要稍微不能讓地戮滿意的話，那麼還是得面對地戮的狂風暴雨。無奈的苦笑一聲，葉空有些艱難的移步到自己房間的那張寒石圓桌邊，然後就這麼坐下，給自己和地戮各倒了一杯茶水。
一直冷眼旁觀着葉空舉動的地戮，在葉空倒出兩杯茶水之後，他便直接邁步而至，然後就坐在葉空的對面，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分身？投影？”葉空打量了一眼地戮，然後開口說道。
但是地戮顯然並沒有打算回答的打算，只是一臉冷漠的望着葉空，儘管此刻他身上並未有任何殺意散發而出，但是葉空卻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極為凝聚的殺機。
“看來應該是投影了。”葉空聳了聳肩，裝作不是非常在意的樣子。
投影、分身，都是真仙境強者才能夠施展的特殊手段。
前者是以神魂凝聚轉化的特殊存在，其思維、視野、感受等等，都與真身實時共享，可以讓真身在同一瞬間了解到投影所發生的一切情況。雖說這種手段有助於第一時間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情況，但是作為代價，那就是某些針對神魂的特殊攻擊手段，都可以通過對投影造成的傷害從而傷害到本體，而且投影所能夠發揮的實力也比較有限，很多本體才能夠施展的手段，投影都無法施展。
而後者，稱呼方式很多，表現形式也各有不同，其中尤為出名的則是被稱為“身外化身”的神通。
分身的存在，與本體無法實時共享一切情報，只有在分身被回收后才能夠知曉分身的一切見聞記錄。但是相對的，分身的實力卻不像投影那樣一成不變，而是同樣可以通過修鍊的手段而逐步提升，直至達到本體的高度。甚至某些凝聚分身的特殊神通里，若是本體意外死亡的話還可以通過分身來複活；又或者是通過利用分身來提升本體的修為等等。
不過凡事有利必有弊。
投影若是被消滅，除非是採用特殊手段的攻擊方式，否則的話對投影者本體所能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至少對於真仙境的大能而言，除非是某些機緣巧合的特殊時期，否則的話短短几年時間就可以恢復的傷勢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若是分身被消滅，那麼其造成的傷害就絕對是要大於投影被消滅，甚至還有可能是永久性的傷害。
對於葉空如此自問自答的方式，地戮眼裏的耐心之色也越來越少。
“蘇明月，是被人殺的。”葉空沉聲說道，“而且還是死在池州隱霧森林深處。”
地戮眼裏的不耐之色稍褪，眉頭微微一挑，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只不過，他並未因此而開口，而是繼續保持着聆聽的狀態，似乎葉空的話還不足以打消他的殺意。
看着地戮的態度，葉空暗罵一聲。
當初設計四凶這幾個角色時，葉空的心情還是覺得很不錯的，因為他認為這幾個角色會讓遊戲變得更有意思。可是，當自己要親身面對這種說瘋就瘋、完全喜怒無常、不可琢磨的人時，葉空就不會覺得有意思了，甚至會覺得非常的頭痛。
他可以在溫家、趙家、許家，甚至是沐家這等世家子弟面前扮演一位高深莫測的神秘人身份，甚至忽悠得對方一愣一愣的。可是面對地戮這樣道心如鐵，近乎無求的大能時，葉空可以利用的手段就很少了，以至於現在不得不另想方法來解決眼前這很可能讓其身死的難題。
“我和蘇明月……”
“你不是她的朋友。”地戮毫不客氣的直接打斷葉空的話。
葉空暗自擦汗，他本來確實想要這麼忽悠的，但是卻沒想到地戮直接宣佈了這句話的死刑，於是只能一臉無奈的說道：“你以為我願意來這裏啊，也不知道蘇明月身上從哪弄的那張可以鎮壓一切魍魎魑魅的……”
“萬邪不破十方不動大明神符。”地戮直接開口接過葉空的話，“我給的。”
被地戮這麼一打斷，葉空直接噎了一下，差點就岔氣了，音調也不自然的提高了好幾分：“你給的！”
地戮挑了一下眉頭，那意思很明顯：有問題嗎？
判斷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對比差距，葉空自然選擇放棄給自己添麻煩的打算：“好吧好吧，你給的。……如果不是你的這張護身符，我根本就不會被吸入蘇明月的體內，成為她的肉身暫代者……”
地戮皺了一下眉頭，顯然也是有些疑惑：“我給她這張護身符，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畢竟是蘇琳的親妹妹。而且……”
“分魂轉生大法也是有極限的。”葉空沉聲說道，“這畢竟是一種詛咒，而不是佛門所謂的宿慧轉世。……分魂轉生大法，最多只能轉生十世。十世之後若是還無法突破人仙，斷絕詛咒的話，那麼只要再死一次就是真的魂飛魄散了。”
“鬼戕也是這麼說的。”地戮嘆了口氣，但是下一刻，他就猛然意識到問題所在，抬起頭直愣愣的盯着葉空。
“我知道你是地戮，所以知道蘇琳的真實身份，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葉空開口說道，雖然臉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內心卻是異常警惕，“你既然看穿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一名鬼修，那麼你應該也能夠猜到我並不是普通鬼修了。”
“確實。”似乎是接受了葉空的說法，地戮微微點頭，“西陸無佛無妖亦無鬼，唯有爭命失敗者。……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對於地戮的這句話，葉空很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當初在做設定時，關於神州大陸的四塊大陸，都是有着不同的風格主題：像中大陸便是百家爭鳴的舞台；東南大陸是混亂與殺戮的群魔亂舞；北大陸則是亦正亦邪的無序之地；而西大陸便是失敗者們聚集在一起的流放之所。
而其中，最典型的當屬玄州。
書劍門，是與社稷學宮爭奪主流思想失敗被趕出來的；伏虎門，是與降龍門爭奪祖脈失敗被驅逐出來的；黃家則是當年與姬家爭奪中州霸主之位失敗后離開的。就連天地劍閣和八大魔教之一的青丘山，也都有着同樣的失敗歷史：前者在還未成名之前曾在幾塊大陸間輾轉流離，後者則是與東南大陸的環境格格不入而為了避免遭受迫害才離開的。
“一言難盡。”葉空微微搖頭，他能夠感受到地戮的態度軟化，此刻自然不想再去刺激這個喜怒無常的人，“如若是可以的話，我想立即離開蘇家。但是你覺得可能嗎？”
地戮搖了搖頭：“我算是明白，為什麼這兩年來蘇家一直未能將你帶回，非要蘇無畏出手才能將你帶回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葉空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吧，除非我將蘇明月命燈的魂引解開，否則的話我這輩子都別想脫離這具肉身了。……這裏面意味着什麼，你應該也知道的吧。”
“你若是敢藉此身接近蘇琳，我會讓你連神魂都逃脫不得。”
靠！
看着地戮惡狠狠的表情，葉空內心咒罵一聲，這傢伙還真的是說瘋就瘋。之前還說得好好的，突然間就變了臉色，他簡直就無法跟得上這種神經病的思維。
“你以為我剛才為什麼拒絕蘇琳提出的姐妹同浴要求！”葉空沒好氣的說道。
地戮上下打量着葉空，那眼神分明寫滿了懷疑：“我還是信不過你，我覺得還是將你殺了比較安全。”
“等等。”葉空慌忙伸手，“我現在的身份可是蘇琳的妹妹，你要是把我殺了，她肯定會非常傷心的。”
“你也未面太小看我了，只要我把手尾處理得乾淨點，蘇琳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喂，你為什麼要在這方面流露出一臉自豪的模樣啊！你有毒吧！
“等等。”眼看地戮似乎是真的打算動手，葉空急忙伸手喊道，“我……我已經有家室了。我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我可不想被我妻子撕成碎片。……我現在急着想要離開蘇家，離開玄州，就是為了回去找我妻子。”
“妻子……”地戮神色一怔，整個人都顯得傻愣愣的起來，那眼裏流露出來的神色，竟是有幾分羨慕。
看着地戮這一會犯一種病的模樣，葉空的內心簡直就是在仰天狂嚎，他根本就不知道眼前這個神經病到底在想些什麼，若是可以的話，他是真的非常希望能夠永遠都不和地戮打交道。可卻偏偏的，天意往往總是非常喜歡戲弄人。
“看在你已是有家室的份上，我就放過你吧。”地戮沉思了片刻后，才開口說道，“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拆散別人姻緣的人了。……放心吧，關於蘇明月魂燈之事，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等等，這劇本不太對吧。
大哥，別啊，我不需要你幫忙啊，我只求你別給我添亂就好了。
但是不等葉空開口，地戮卻已經是一副義薄雲天的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葉空的肩，一副我一定會罩着你的模樣：“我現在的身份，是蘇琳的隨從。你放心，有什麼事你儘管來找我就好了，我一定會幫你的忙。”
說罷，完全不給葉空反應回話的機會，就這麼直接從葉空的面前徹底消失了，只留下一臉牙疼表情的葉空。
“這個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