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三麻子之死(15)

第七百零三章三麻子之死(15)

我和寶林媳婦來到西南嶺墳地里,放下柴草,蹲身往墳地四周觀察了一圈,沒發現異動,便解開繩子,把一大捆乾草繞着寶林的墳堆撒了一圈,然後又在四周撿了些乾柴,這才蹲到圈裏,點火引燃。

新墳圍火的習俗前面已經說過,主要是防備狼獸啥的來刨墳吃死屍,而狼獸怕火,所以圍火就自然而然成了民間習俗。

當然現在都實行火化,就沒那個圍火的必要了,但這個習俗在一些地方還一直延續着。

我和寶林媳婦蹲坐在墳塋根下,看着火苗噼里啪啦地往兩邊分展開去,就閑聊起來。

我首先把在場院裏婦女們起鬨李山子和她的事說了,把她氣的夠嗆,說放屁,李山子雖然是抬寶林,但也是給集體幹活掙工分的,想賴上我?門都沒有。

我說你們不是還有過一腿嗎?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了?李山子還跟我吹噓當時是怎麼勾搭上你的呢,那玩意不行,還特意花一塊錢去買了三副中藥,吃上特意折騰你。

我說這話的時候,是半開玩笑,半帶醋意的。

她聽了,不吭聲了,而是坐到地上埋頭嗚嗚地哭了起來,顯然她是沒法辯駁,又氣又羞。

我便哄了她幾句,說故意逗你呢,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那時咱倆也沒交往,以後沒外心就行了。

不料,她猛然抬頭,嚴肅地對我道:“我知道你心裏結着這事呢,你實在不樂意就算了,我也不強求,你另找去吧!”

說完,起身就要走。

我靠,她還真生氣了呢,我忙一把拽住她,說你傻呀,我若計較這事的話,還不跟你交往了呢,坐下,我以後不提了,更不會往心裏去,誰這輩子沒犯回錯誤?

她被我拽坐到地上,想了想,問我以前犯沒犯過男女上的事?

我怕她再自卑,就說以前有過,但沒發生關係,而是偷看過地主婆洗澡。

她噗哧一聲笑了,忙問那地主婆沒發現?

我就隨口胡扯起來,說被她發現了,她見我年輕,長的好,又身高馬大,一身腱子肉,便想勾搭我。而我卻不敢,一是嫌她老了,二是擔心年底她賴我工錢。所以就沒上她的勾。

寶林媳婦不信,說你看不好她還偷看她洗澡?騙鬼吧。

我只好說不是故意偷看的,是那地主婆在屋裏洗澡,要我去給她拿毛巾,不小心看到的。

她這才釋然。

我倆聊着,不知不覺就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周邊的火苗早沒了,只有明明滅滅地火星在閃爍。

寶林媳婦也有些睏了,就抱着我的胳膊,頭倚在肩膀上打起盹來,我不敢閉眼呀,只能坐那兒發獃,但耳朵不敢放鬆警惕,因為三麻子說過今晚要發生大事的。

就這麼呆了一會,漸漸地,颳起了風,不大,卻感覺到一絲涼意。

這季節,還沒到夏天,晚上有些涼意也算正常,起風也平常,但我心裏卻有點發毛了,因為那風聲很怪,嗞嗞的,好像啥東西在叫似的。

這特娘的,難道要出妖怪了?我遂凝神打開夜眼,緊張地朝四周觀察着。

我這特異功能有些下降,比二十來歲時的視力起碼減兩成,看景物有些模糊,我猜測很可能跟肉眼一樣,隨着年齡的增長而衰退吧,也許再過二三十年,這夜眼就徹底廢了呢。

四周東西出沒,但奇怪的風聲還在響,風速也在加大,涼意逐漸變成了寒意。

我遂抱緊了胳膊,手感覺都有些冰涼。寶林媳婦呢,她似乎也有些冷了,腦袋往我胳肢窩裏鑽,我索性把她橫抱起來放到腿上,像孩子似的抱着,這樣互相取暖。

但這種暖意還是抵不住寒意的持續侵襲,隨着一聲突如其來的怪叫,我猛地打了個冷顫,放眼望去,驚見墳地西南腳的草叢裏冒出了兩盞通明幽綠的‘燈籠’。

我心又猛地一緊,手下意識地從地上抓起了一塊石頭,夜眼緊緊盯着那‘燈籠’,嚇的大氣不敢喘一下。

那兩盞‘燈籠’輕輕晃了一下,我這才看清竟是一條大蛇。

我靠,它,它不會是三麻子說的要來報仇的蛇精吧?我腦子剛一閃過這念頭,忽見草叢裏又倏地冒出了幾十盞小‘綠燈籠’,皆嗞嗞有聲,齊齊望向了這邊。

這時,寶林媳婦似乎也聽到或感覺到了什麼,抬頭剛要說啥,被我一手捂住了嘴,緊緊摟住了她。

她這才猛然意識到真來事了,嚇的緊縮在我懷裏一動不敢動。

墳地草叢裏的‘燈籠’們望着望了稍傾,旋即又消失了。

咦,這是咋回事?難道它們走了?

我剛要鬆口氣,卻猛然發現那邊的草叢枝葉晃動起來,且伴隨着陣陣沙沙聲。

我娘,它們過來了呀!

我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可,可也不能這麼等死呀。直到這時,我才有突然想起寶林媳婦塞給我的那個油漬嘛噶的小布包,忙從兜里掏出,展開藉著夜眼低頭一瞅,竟是一把硃砂豆,再其他吊毛沒一根。

三麻子也就這點本事了吧?我暗暗罵了一句,緊攥着布包,眼看着那群黑蛇哧溜哧溜地近了墳前,整個身子都僵了。腦袋一片空白,不知怎麼對付它們。

其實也不用對付,因為麻子說過只要我們老實地呆在火圈裏不喊不叫不跑就性命無憂。

我雖然相信三麻子的話,可沒經歷過這事呀,面對幾十條大大小小成了精的毒蛇,沒有驅趕之策,沒有阻擋之物,說不怕那是木頭。

但你又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繃著神經,提着砰砰狂跳的小心臟撞大運了。

那群黑蛇哧溜哧溜地爬到我們跟前,隔着火圈,不,準確地說是灰圈了,昂起腦袋,吐着蛇信子,瞪着豆大的眼珠子,齊齊盯着我,好似在等待大黑蛇的命令,一旦指令發出,眨眼就會竄過來把我們活活咬死。

特娘的,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眼睛緊盯着它們,一隻手展開布包,把硃砂豆攥在了手裏,心想它們只要一進攻,我就拋出去,看管不管用。若管用呢,命也許就能保住了。不管用的話,只能等死了。

唉,李山子呀,李山子,你狗日的充能就充到底呀,裝啥好漢?媳婦沒忽悠着,還傷了腰,有本事不吃那墳坑裏的蛇呀,這特娘的害的老子跟着你遭罪。

我心裏罵著,身子抖着,額頭就由冷轉熱,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子。

突然,那條碗口粗的大黑蛇昂頭“哧”地吐出一道毒液,朝我飛竄而來,我驚的腦袋轟的一炸,忙閃身躲避。

孰料,那道毒液在半空中戛然而停,似一陣雨霧,唰唰地落在了地上的那個灰圈裏,騰地一道煙霧竄起,震得我又是一顫,面前一片漆黑。

只聽“吱吱……”一陣慘叫,煙霧消散,灰圈外那群蛇竟七零八落地癱了一地,死了!

咦,麻子這招還真管用呢,我精神一振,大喜。忙尋那條領頭的大黑蛇,看它死了沒,卻又吃驚地發現,那大黑蛇早退後了兩三米,昂頭瞪眼地惡狠狠地望着我呢。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它吱吱叫了兩聲,剛才那些癱地死了的蛇又就地翻了幾個滾,搖搖晃晃地昂起了腦袋。

我娘呀,這都啥玩意呀。

我心裏暗暗叫苦,驚悚的要死,不知接下來它們會再用啥招攻破我們面前的這道灰圈。

“吱吱……吱吱……”幾十條黑蛇忽然同時叫了起來,個個昂頭吐芯子,齊刷刷地緊盯着我們,但沒有敢再吐毒液,更不見行動。

噢,它們應該是真怕了吧,就像惡狗一樣,吃了一次虧,就不敢上撲,而是列開架勢怒懟,虛張聲勢。

靠,原來只這點本事呀,我心裏坦然了,緊攥着硃砂豆蔑視着它們,身子不再發抖,心也不再狂跳。準備就這麼跟它們長久僵持下去,直到天明,拍拍屁股走人了事。

不料,就在它們吱吱叫的時候,我隱隱地聽到屁股下的墳墓里也傳來了相同的聲音,只是因隔着厚厚的土層,那叫聲有些粗悶,含糊不清罷了。

這下我又毛了,它們,它們不會響應圈外的同類,從地里鑽出來吧?

我忙低頭瞅土堆,用手四下摸去,沒發現有異常,但仍不放心,索性側身偏頭,把耳朵貼在土堆上觀察。

這下,有了答案,因為土堆下發出卡哧、卡哧的驚悚聲,顯然是墳坑那些毒蛇在往上拚命鑽洞。我腦袋一下子大了。

忙不迭地抱着寶林媳婦從地上站起來。而她顯然早嚇壞了,頭埋在我胸前,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脖子,閉眼索索發抖,但牢記了三麻子的話,硬是一聲不敢吭。

這時候,我是不敢馬虎的,便用手抱着她的腰,像陀螺似的轉到了自己背上,她也很懂事,胳膊摟住我的脖子,雙腳緊緊纏住我的腰,身子死死貼在我的脊樑上,兩個鼓囔囔的大奶晃的我心裏一陣陣發顫,一種男人天生的責任感就油然而生,遂用手抓了一下她厚實的屁股,抬頭怒視着灰圈外那群猙獰的毒蛇,暗暗咬了咬牙,由怕到恨,怒懟起來。

那群蛇呢,仍在那兒昂着頭吱吱猛叫,眼睛似一片高低參差的大小燈籠,映的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突然,我感覺腳底下有了鬆動,心下一顫,低頭看去,驚見幾條黑蛇哧溜、哧溜從土裏鑽了出來。

這下昏了,跑沒地方跑,不跑若被它們一口咬到腳脖子就必死無疑,咋辦?趕緊撒硃砂豆吧,只是不知麻子給我的這玩意管不管用啊。

我本想把攥着的一把硃砂豆全部撒腳邊,但又怕一旦用完就沒轍了,遂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用大拇指捻出一粒豆子,對準一條鑽出土層半截身子的黑蛇“啪”地彈去。

硃砂豆準確地落在那毒蛇頭頂上,忽見火光一閃,“啪嚓”一下,蛇頭被炸了個粉碎,蛇身子就像根繩子似的癱在了地上。

我靠,還真管用呢!我大喜異常,心裏也有了底,藉著夜眼,憑着從小練就的投擲絕技,尋着露頭的蛇腦袋“啪啪啪……”一陣猛彈,十幾條從墳墓土堆里鑽出的黑蛇全部斃命。

這下,灰圈外的群蛇傻眼了,但仍不死心,拚命吱吱地叫喚。可墳墓里可能也只十幾條蛇,都特么全部鑽出來死翹翹了,也沒後續增援了。

咋辦?灰圈外那條大黑粗蛇突然騰空一個起跳,飛撲着往我身前竄來。

完了!我腦袋轟的一炸,腳猛往一邊挪,不料腳下一絆,咕咚一屁股就砸在了地上,把寶林媳婦驚得身子一抖,險些叫出聲來。

而那條大黑蛇凌空剛竄到灰圈上方,忽聽騰地一聲,灰塵倏地自動彈起,形成了一堵霧牆,擋住了黑蛇的出擊。

那黑蛇吱地慘叫一聲,凌空跌出老遠,啪地摔在了地上,碗口粗的身子疾速翻滾,擰的似一團麻花。

顯然它傷的不輕。

我坐在地上緊張地盯着它,希冀着它徹底死去。然而,它在地上翻動了一會後,腦袋竟又搖搖晃晃地昂了起來,眼睛也紅了,張着血盆大口,呲着尖利的毒牙,朝我發出了瘋狂的怒吼,這怒吼不是粗聲大嗓,而依舊是吱吱的聲音,只不過更加粗狂,更加凄厲瘮人。

這東西是徹底瘋了。

那接下來它們會咋辦?我不知道,心又緊揪了起來,手裏攥着剩下的幾顆硃砂豆,頭都大了。

突然,那大黑蛇停止了凄叫,轉頭往東南方向看了看,尾巴一擺,嗖地一聲騰空竄出幾米,落在了身後茂密的草叢裏,眨眼沒了動靜。

而幾乎與此同時,其他小蛇也都轉頭哧溜、哧溜地跑了。

咦?這是咋回事?難道它們知難而退了?還是另有陰謀?

我不敢懈怠,依舊繃著神經,緊觀察着周邊的動靜,隱隱地,聽見風聲又起,頭皮簌地一麻,以為又有啥怪物襲來了呢。

但稍傾,發覺那股風聲由近而遠,呼嘯着向嶺下竄去。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它們逃了呀,不,應該是襲擊嶺下的村子去了。

特娘的,這邊終於消停了。

我大鬆了口氣,但仍不敢出聲,轉頭望着嶺下村子的方向,隱隱擔心起來。這些毒蛇一旦進了村,情形會怎樣?村裡百十口子人會不會被一網打盡?

我不敢想像,只能暗暗祈禱冥冥之中他(她)們能逃過這一劫,否則非轟動不可。

夜依舊深沉,四周朦朦朧朧,奇怪的是沒有蟲鳴歡叫,連半夜經常聽的狼嚎聲也沒了,整個世界死寂一片。

我靠,那些蛇精的肅殺力這麼大?

我呆愣地坐在那兒,緊支棱着耳朵,繼續警惕着。生怕萬一忽略會斃命黃泉,因為麻子沒有給我們留下蛇葯。

就這麼過了好久,寶林媳婦媳婦沉不住氣了,趴在我耳邊,悄悄地問道:“沒事了?”

我搖了搖頭,把着她的屁股,用力起身站起來,然後一個翻轉又把她橫抱在了胸前,跺了跺麻木的雙腳,看看沒啥危險了,遂小心地把她放在了地上。

她的腿也早已麻了,腳剛落地,就呀的一聲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撲到我的懷裏。

我們索性就立在原地彼此緊抱着,靜靜地等磨時間。

春夏之交黑夜短,過了好大一會兒,東邊天色漸漸發了白,大地一片霧茫茫的,景色也由朦朧漸漸轉為清晰。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灰圈外的空地上黑乎乎的血漬一片,但沒有蛇的屍體。

灰圈裏的墳堆上呢,那些露出半截身子的黑蛇似一根根繩子頭,軟耷拉地貼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肉模糊。

應該沒危險了吧?我自言自語地低低說了一聲,鬆開寶林媳婦,伸展了下雙臂,道:“你站在這兒別動,我跨過灰圈試試。”

“別,”她驚慌地一把抓住我,“咱三爺說過不讓咱跨出火圈的……”

“他說是黑夜,這會不是天亮了嘛。”我說道。

“可還沒出太陽呀。”她執拗起來。

我心裏也沒底呀,為了自己小命無憂,只好妥協了,望望四周沒人影,索性又摟住她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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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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