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唔。」孟老爺子點頭道：「我上一次同你正經的說婚事，你領回來一個羌亞美人，現在還在侯府里供着。再上一次同你正經的說婚事，你放條狗去，險些將陽平郡主給咬了。再再上一次同你正經說婚事，你一把火把人家錦和公主的後院給燒了，鬧得雞飛狗跳……」
段旻軒越聽越惱火，「那是你亂點鴛鴦譜！陽平郡主那裏的狗不是我放的，人家孟既明愛慕了陽平郡主十餘年，你莫名其妙替我插上一腳，那條狗是孟既明放來咬我的，咬錯人罷了。」
孟老爺子趕緊喝酒。
段旻軒繼續道：「還有那個錦和公主，養在府內的面首少說有二三十人，你歡歡喜喜的喝了酒回來，酒還沒醒就去替我說親，我要不一把火把她後院給燒了，她養的那些面首蜂擁逃出，這事兒能不了了之？」
孟老爺子再喝一大口。
段旻軒最後道：「我領回來的羌亞美人，老爺子，你是當真不知曉還是同我裝糊塗？」
孟老爺子又想喝酒，結果搖了搖，酒壺都喝空了，好生尷尬。
段旻軒伸手將碗遞到他跟前，還有半碗酒。
孟老爺子嘟了嘟嘴，酸溜溜地道：「那你同我好好說說，你要娶哪家姑娘？反正隔壁老王的孫女不行，對街老劉的外孫女不行，西郊周大爺的侄孫女不行，兗州老謝的女兒也不行……」
老王的孫女是個病秧子，動不動就咳血；老劉的外孫女眼睛是斜的，看人都是斜視；周大爺的侄孫女就更不用說了，整個人都掉進錢眼兒里去了；至於老謝的女兒……性子同段旻軒太像，日後怕是動不動就要拆房子的。
這些他都權衡過，才覺得陽平郡主最好！至於錦和公主那回，是他喝多了……
「都不是。」段旻軒言簡意賅。
孟老爺子才鬆了口氣，慢悠悠端起這碗酒，問道：「那是哪家的美人呀？」他怎麽沒聽說京中誰家忽然出了位美人，能讓這臭小子上心的？
見他肯飲酒，段旻軒便輕聲道：「你孫女。」
噗——
孟老爺子這碗酒是不能好好喝了。
雖然這回沒有噴在段旻軒臉上，段旻軒仍舊黑着臉看他。
「雲卿丫頭？」孟老爺子連剩下的小半碗酒都擱下不喝了。
「嗯。」段旻軒應聲，「有何不妥嗎？」
孟老爺子一臉怪異地看他，「我們家雲卿雖然相貌不差，也是個美人胚子，卻胖了些呀。」
「我就喜歡胖的。」
「可你府內的羌亞美人身姿妖嬈。」
段旻軒惱火，「不要再提羌亞美人！」
話雖如此，孟老爺子依舊擺出一副苦瓜臉，「旻軒，你是受了什麽刺激？」
段旻軒想死的心都有了，「老爺子，怎麽你孫女在你心裏，還比不上那些個隔壁老王的孫女，對街老劉的外孫女、周大爺的侄孫女、老謝的女兒？」
要不，憑什麽認為他會想娶那些女人，卻就是不信他想娶他孫女？
孟老爺子一臉無辜地道：「我們家雲卿自然比她們好，我是覺得……」
段旻軒忽然意會，登時連臉都綠了，「老爺子，你是覺得我配不上是吧。」
孟老爺子輕咳兩聲，「咳咳……我本是想給雲卿丫頭在京中尋個踏實、穩重、心思細膩又疼人的……」
「這些優點我都有。」段旻軒一本正經地道。
孟老爺子看了看他，嘴角抽了抽——意思是，打死他都不信。
段旻軒強壓着心頭怒火，一字一句道：「你想想，若你外孫娶了你的孫女，你孫女就成了你外孫媳婦，留在你身邊不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了嗎？」
似乎……是這個理兒，孟老爺子眼珠子一轉。畢竟是定安侯先將雲卿丫頭接回去的，他忽然橫插一腳說要接走確實理虧，所以才讓段旻軒同定安侯說接丫頭回來陪他一年半載。
但云卿丫頭若是同段旻軒成了親，就成了他的外孫媳婦……那雲卿丫頭自然應當留在蒼月，留在宣平侯府。
段旻軒又道：「等日後再抱了重孫子，既有你孫女一半，又有你外孫一半，比旁的重孫都親！哪裏不比京中那些個王孫貴族、名門嫡女來得好？」
再聽到重孫子，孟老爺子眼前都亮了，彷佛一個大胖小子就擺在他眼前了。
段旻軒趁熱打鐵，「老爺子，同你說正經的，我是真喜歡雲卿那丫頭。我與她共患難，也在燕韓相處了不少時候，我是真心實意想娶她。」
他難得說如此動人的話，孟老爺子瞥了他一眼，「你想娶，人家想嫁嗎？」
段旻軒隨即掏出那個綉着牡丹的香囊，眸含笑意。
孟老爺子愣了愣，繼而也跟着笑起來，「臭小子！怎麽不早些給你外祖父說！」
段旻軒就道：「你們爺孫倆才見面，本來想回京再同你說的。誰知端午時遇上暴雨，險些連命都丟掉了，那時候和雲卿一處，看她燒得迷迷糊糊，就想着不等了，脫困了就要同你說，讓你答應這門婚事，我便可以早些娶她過門。」
孟老爺子撇了撇嘴，「雲卿的娘親才過世一年，要守孝三年。」
「那就先將婚事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
孟老爺子轉眸看他，「定安侯府那裏，雲卿的外祖母和舅舅都在，沒給雲卿先張羅一門婚事？」
畢竟他是後來才尋到孫女的，雲卿丫頭又吃了不少苦，定安侯府想給她安排一門好親事也是情理中的事，若是定安侯府那端已經安排了，他再插手，怕是不妥。
段旻軒怔了怔，「似是侯爺夫人有過中意的人選，老夫人和定安侯也都默認了，但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孟老爺子有些意外，「是嫌我們雲卿不好？」
段旻軒笑道：「是將軍府的獨生子。你也知曉，朝廷中的事情向來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是將軍府，一個是定安侯府，兩邊都有所顧慮，便成了今日這結果。」
孟老爺子好奇地問道：「那小子如何？」
段旻軒又好氣又好笑，「自然比不上你外孫！」
孟老爺子「嘖嘖」嘆了兩聲，「那可不見得。」
段旻軒一聽，臉又綠了。
孟老爺子沉聲道：「朝中的事情瞬息萬變，今日不了了之的事情，難免明日又重新定下來。一邊是將軍府，一邊是定安侯府，若是燕韓的皇帝在中間穿針引線，那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段旻軒一臉莫名地看他。
孟老爺子輕咳兩聲，繼而湊到他跟前，嚴肅道：「旻軒啊，這事我們得快，要搶在燕韓前面先把事情落定了，不能讓將軍府那邊把婚事定下來。」
見段旻軒詢問般看他，孟老爺子繼續道：「先讓君上把你和雲卿兩人的婚賜了，等君上賜了婚，燕韓那邊便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即便中途雲卿要回燕韓也不會有變故。」
先前還在質疑他要娶雲卿的事，眼下想到自己的外孫女要嫁回燕韓，就變成了給他出謀劃策。
想着，段旻軒不由得啼笑皆非。
孟老爺子又道：「七月初十是君上的生辰，你下個月就帶雲卿回京，在太子那頭露點口風，讓君上將賜婚的事情定下來，我們爺孫倆也就安心了。」
「這麽說，你同意了？」段旻軒問。
「同意！我們家雲卿丫頭這麽好，還能白白便宜了將軍府那小子？」素昧平生，說的便是將軍府那小子。
段旻軒笑了笑。
孟老爺子也跟着笑起來，又道：「等婚事定下來，就早早把聘禮準備好了，你親自送去定安侯府，顯得鄭重些。」
雖然他是雲卿丫頭的爺爺，但云卿丫頭畢竟在定安侯府待了不少時候，說到底，也更親厚些。人家定安侯府大度，將人送來了蒼月，可雲卿丫頭的外祖母、舅舅都在，若是親事定下來，讓段旻軒走一趟也是應當的。
「老爺子，你喜歡就好。」段旻軒抿唇。
「喜歡喜歡，今日這一壺酒是不夠喝了，再陪我喝一壺。」孟老爺子捋了捋鬍鬚，一臉喜氣洋洋。
段旻軒看他，「我明日下午要去府衙……」
孟老爺子不知從哪裏又掏了一壺酒出來，悠悠地道：「我替你去。」
段旻軒無語，半晌才道：「你這是去添亂。」
孟老爺子不滿地道：「我哪裏是去添亂的！你外祖父當年四處賑災的時候，你還沒出世呢！」
段旻軒一聽就笑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孟老爺子窩火，「不提就不提！」
段旻軒自顧端酒。
等段旻軒從孟老爺子房中出來時，已經近子時了。
驛館內很是安靜。
他的房間就在孟雲卿房間隔壁，看了看天色，心想這麽晚，她當是睡了，然而經過時卻又駐足，他發現她房間內有微弱的燈光，像是從臨近床頭處透過來的。
她是在等他？
想起這幾日都是如此，倒是他疏忽了，便伸手敲了敲門，聽見裏面有人應聲，果真是還沒睡。
婚事孟老爺子同意了，他又飲了些酒，心中不禁有些飄飄然的。
推門而入，見她倚在床頭藉著燈光看書，見他進屋，就歪着腦袋看他，一派寧靜喜人的模樣。
「衙門今日留酒了？」她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他向來是不飲酒的，今日卻飲了，莫非賑災那邊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