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許鏡塵知曉她們姊妹倆許久不見，有諸多體己話要說，便領了許卿和先回書約院歇着，說要檢查功課。

許卿和雖然有些不樂意，卻是和爹爹說好的，外出可以，功課不能落下，爹爹要檢查功課，他也只能應着。

沈琳今晚就歇在蕙蘭閣里，之前一封信不過是三言兩語，如今見面兩人就從晚間一直說到夜深。

娉婷都回來招呼過了，也吃了些點心，今日高興，又喝了些果子酒，從外間的小榻上一直聊到卧榻。

孟雲卿給沈琳的回信里，簡單提到過段旻軒，此番才有時間，詳細地同沈琳說起。

從當初珙縣煮茶開始，到入江客船和鳳城，一直說到京中，尤其是衢州城洪災那段，沈琳聽得心都揪起，不過聽完又替她開心，和當初說她和衛同瑞不同，她言辭內外都是繫着段旻軒，沈琳都能聽出來。

「難怪三番兩次都來侯府借宿，原來是有目的的。」沈琳打趣道，再說到賜婚和訂親的事，沈琳就道：「放心吧，我爹那麽疼你，一定不會為難段旻軒的。」

孟雲卿也笑，她哪裏擔心舅舅會為難，不過是段旻軒去了多久，她時常念着罷了。

這一宿睡了不到一兩個時辰就天亮了，音歌和娉婷知曉她們聊到很晚，也不敢擾他們。

許鏡塵和許卿和那頭多半也猜到，一大早起來就去尋孟老爺子一道。

孟老爺子還同福伯說：「像不像那臭小子小時候？」

福伯也點頭，「是有幾分像侯爺小時候。」

孟老爺子就喜歡許卿和。

許卿和脾氣雖然乖戾，卻也不討厭老爺子，老爺子喜歡同他說話，他就應聲，原因很簡單，他是孟雲卿的爺爺，所以他對老爺子也有幾分好感。

「今日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聽福伯說小姐還沒起，孟老爺子就隨意問起。

許卿和想了想，開口道：「白芷書院。」

福伯便笑了，「小姐當初來京城，第一處也是去的白芷書院。」

和孟雲卿不同，許卿和知曉白芷書院是從遊記和典籍上看到的，有百餘年歷史，培養了不少當世鴻儒和經世之才，在周遭幾國中最為有名。

從別國慕名前來求學的學子每年不在少數，但書院選拔學生也非常嚴格，即便是皇親貴胄，若是不符合條件也會拒絕入學。

這樣的治學風氣，是天下學子心中嚮往的聖地，許卿和一直想來。

過了晌午，天氣正好回暖，漫步在白芷書院裏也不覺得冷。

這回有福伯同行，福伯請了白芷書院的學生來領路，許卿和便一直跟在那人身側，聽得很是認真，許鏡塵同他一處，他也不時詢問。

沈琳和孟雲卿遠遠跟在身後。

「卿和好像很喜歡這裏。」孟雲卿覺察。

沈琳道：「同鏡塵念叨了很久，一直想來白芷書院看看，今日算是得償所願了。」

孟雲卿一聽就笑了，想不到那小鬼頭也有如此正經認真的時候。

後來段旻軒也帶她來過白芷書院兩三回，段旻軒曾在白芷書院讀過書，她也大約游遍過了，但因為喜歡，每個月都會抽空來上一次，哪怕只是在書院裏飲飲茶、看看書，也覺氛圍自在，因此這回再來，就是陪着沈琳說會話，也沒有四下里細看。

許卿和意猶未盡，她同沈琳卻有些走不動了，就留在院中飲茶歇息。

孟雲卿想起宋景城的事情，正好尋了沈琳來問：「幾月前，外祖母和舅舅託人來，給我送了些東西，然後問了我在蒼月的近況。來的人是宋景城，他近來可是同侯府走得近？」

沈琳點頭道：「你還記得那時候在寒山寺，寶之從樹上落下來，是宋景城救的嗎？」

孟雲卿點頭。

沈琳繼續道：「後來宋景城醒後，我爹和哥哥便一直想幫他，我也聽爹爹和哥哥提起，他是個厲害的角色，如今皇上很器重他，他也是爹爹門生，可說是爹爹在朝中的助力。人倒是時常來侯府走動，祖母也喜歡他，府里的人都待他親厚，算是爹爹和哥哥信得過的人，所以才請他來宣平侯府看看你。」

前一世的宋景城在京中處處碰壁，如今中了三甲，得了定安侯府的保駕，又受皇上的器重，簡直是雲泥之別。

「前一陣子，聽爹爹說起，還想給他說親，但被他婉拒了，說是有心儀的姑娘了，暫時還不想成親的事。」沈琳又道：「宋景城雖然是寒門學子，卻是個自律的人，爹爹說，指不准他日後的成就會在顧尚書之上。」

顧長寧也算是寒門學子中出人頭地的典範，當今皇上為了穩固勢力和制衡朝中世家，頻頻起用寒門學子，以宋景城的才能，許是不久後就能爬到顧長寧頭上了。

孟雲卿笑了笑，不說話了。

白芷書院內，一行人待到黃昏過後才出來。

看得出許卿和很是興奮，笑意很罕見的寫在臉上。

從書院出來，福伯在子都訂了晚飯，吃完晚飯，晚間正好去京中的街市逛逛。

蒼月京中的繁華，從夜市便可瞥見端倪。

「這便是書中說的夜市？」許卿和是開了不少眼界，許鏡塵來過蒼月京中幾次，他問，他就答。

京中的街市很多，揀了幾條有名的走，但由於今日實在太累，其餘的只能留在後幾日再來。

等馬車到回府，都已經入夜許久了。

送沈琳幾人回了院落，孟雲卿只覺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音歌貼心，打了水來給她泡腳，通一通血氣。

孟雲卿也自己捏了捏腿這才覺得好些。

等洗漱完畢，想要入睡時，卻聽到外間有動靜。

不多時，音歌撩起簾幕，悄聲道：「是那個小鬼頭……」

許卿和？孟雲卿倒是意外，這麽晚了，他早該入睡了才是，怎麽會來蕙蘭閣？又輕手輕腳的，想來是偷偷摸摸出來的。

孟雲卿合了衣裳，出來外間見他，打趣道：「怎麽，來了京中睡不着？」

許卿和倒是漲紅了臉，似是憋了一肚子話要同她說，又礙於音歌和娉婷在，不好意思開口。

孟雲卿便喚了音歌和娉婷先去歇着，許卿和這才看了看她，輕聲道：「孟雲卿，我想請你幫忙。」

請她幫忙？孟雲卿眼中微滯，前一次請她幫忙是借錢買棋子的時候，莫不是眼下在京中逛了逛，又起了買東西的心思？她這般想，就這般問他。

不料他卻惱得很，「自然不是！」

「哦，那是什麽？」她實在猜不到。

許卿和漲紅了臉，硬着頭皮道：「我想去白芷書院讀書。」

白芷書院讀書？孟雲卿愣了愣，「小鬼頭，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

仔細一想，孟雲卿也覺得是，他今日在白芷書院的言行舉止，應當是嚮往得很。

孟雲卿托腮看他，「那你要我怎麽幫你？幫你疏通進書院嗎？」

在白芷書院讀書是要通過考核的，人家白芷書院考核不過，連皇孫貴胄都進不去，她一個小小的宣平侯老侯爺的孫女還能想辦法替他走後門不成？太看得起她了。

「不是不是！」許卿和簡直要瘋了。

「那你要我做什麽？」孟雲卿睨他，「莫非要我去說服你爹爹？」

人家是鴻臚寺卿，是負責一國外交的最高官員，她還能說服許鏡塵不成？況且她一個外人，去同許鏡塵說，留你兒子在白芷書院念書吧，旁人還不知道她存什麽心思呢？那可使不得。

「不是不是不是！」許卿和恨不得跳起來打她，「你這人怎麽老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孟雲卿斜他一眼，「那你說說，要我做什麽？」人小鬼大，脾氣卻不小。

「考核我自己去考，若考不上，我也死心了。爹爹那頭，我會自己去說，只是蒼月和燕韓離得遠，我爹肯定不放心我一人在京中。宣平侯府不是在京中嗎？我會同爹爹說，有你在這裏，我會聽你的話，不添亂，讓他同意我留在蒼月考白芷書院，若是我爹來問你，你不反對就好。」

原來是這事，這小鬼頭的主意打得倒好，孟雲卿點頭道：「可以啊。」

「你同意了？」許卿和意外。

孟雲卿又點頭，她有什麽好不同意的？

許卿和開心地上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孟雲卿嘆息道：「知曉了。」

許卿和這才呵呵笑了出來，「孟雲卿，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好人難做呀，孟雲卿撓了撓他的頭，「那快回去睡吧，明日好好同你爹爹說說。」這傢伙，得了她允諾就樂得合不攏嘴。

「知道了，你也早點睡。」說完，人便跑走了。

只是他才跑出了門，卻又忽然跑回來，嚇了孟雲卿一跳，「又做什麽？」

許卿和笑了笑，只道：「孟雲卿，你瘦下來挺好看的。」說完就又跑走了。

見許卿和走了，音歌才掀了帘子進來，「這是怎麽了？來得時候忐忐忑忑的，回去的時候興高采烈的？」

孟雲卿搖頭道：「唉，隨他去吧，小鬼頭一個。」頓了頓，又笑道：「不過還挺有上進心的。」

沈琳在京中這五日過得極快，有孟雲卿作陪着，時間不知不覺間就過了，由於他們還要往南順去，不能再耽擱了，便擇日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