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5章凡人的偉大

眯眼望着葉楓離去的背影，王文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連吐幾口濁氣后，才勉強讓自己慌亂地情緒稍微鎮定下來。

他始終想不明白，葉楓為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來見他，並且要求他離開地球？

“丫的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啊。”

王文華滿臉苦澀，喃喃自語着。

按理說，葉天與他有仇，以葉楓和葉天的關係，葉楓絕對會站在葉天的陣營中，力挺葉天，為葉天撐腰，一致對外。

可是，葉楓卻表現出反常的言行舉止。

——

觀海樓。

“她……她……”

神色惶恐不安的葉天，此時的他，連話都說不利索，慌亂的眼神，落在鍾靜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顫聲問，“她……她已經斷氣了？”

馬鵬舉滿臉悲憤，眼中佈滿血絲，猶如一頭困獸，點了點頭，嘶聲道：“是的，她已經斷氣七天，由我的真氣護體，所以她的屍氣並沒有散發出來，若不仔細觀察，沒人能察覺到她已沒了呼吸，現在她看上去，就像是睡了似的。”

葉天只覺得道道寒氣從脊背上升起，縈繞在他後背，將他凍得瑟瑟發抖，心神俱寒。

他終於明白，之前跟海九見面時，海九曾說馬鵬舉身邊的鐘靜怪怪的，是什麼意思了……

馬鵬舉這麼做，恐怕不僅僅是因為馬鵬舉對鍾靜深沉厚重的感情，或許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葉天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的沉聲道：“生死無常，節哀順變吧。”

以葉天的眼力勁兒，自然看得出，鍾靜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勢，而是屬於自然死亡。

“你想聽聽她的故事嗎？”

馬鵬舉陰鬱的眼神端詳着葉天，心事重重的問。

葉天點了下頭。

他當然知道，以馬鵬舉的智慧，在這種場合中，向自己講述鍾靜的故事，絕不可能無的放矢。

馬鵬舉的眼神，又望向碧波蕩漾的大海，聲音縹緲空靈，猶如從遙遠的海洋深處傳來，“她沒有名字，也不知道的親生父母是誰，很小的時候，她就被人販子賣入馬家，成為馬家的侍女。

進入馬家后，她的名字叫阿靜。

後來跟了我，離開馬家水月島，我見到半山腰掛着一口古鐘，於是給起名為鍾靜。

她是我這一生中，愛上的第一個女人，也會是最後一個女人。

當初我選擇帶她離開，一開始是因為我在恍惚中，成了她的男人，我要對她負責到底，照顧她一生。

後來，我逐漸愛上了她。

沒有她在我身邊，我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寡淡無味的黑白色……”

按照馬鵬舉的說法，他帶着鍾靜離開江城后，重返師門武當。

整個師門都反對他和鍾靜在一起。

就連他的師尊，看破紅塵俗世的白石道人也言辭厲色的明令他，必須跟鍾靜劃清界限，此生絕不來往。

否則就將他逐出師門，永遠不許踏足武當的地界半步。

鍾靜為了避免他跟師門決裂，服毒自盡。

“靜兒不止一次跟我說過，千萬不要跟你發生爭執，我知道她擔心我會死在你手上。”

馬鵬舉的眼角掛着晶瑩的淚珠，“她甚至還勸我，在必要的時候，應該放下對你的仇恨和成見，與你聯手，消除浩劫。

正是因為她跟我說過這些話，所以我才重返江城，化解你和苗疆之間的仇怨。

我不知道這個世上，有沒有天使。

如果真有天使的話，那一定是像靜兒這樣的善良，受盡世間種種磨難，卻始終心懷善意，與人為善。”

葉天嘴角哆嗦，只覺得心裏堵得慌，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馬鵬舉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又哽咽着道：“她從小就在水月島長大，在跟我離開水月島之前，整整十八年的時間裏，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就只有水月島那小小的一個天地，對於外界，她一無所知。

她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回到江城看海。

這次，她終於如願了，可是她卻已命喪黃泉。

我徹底的失去了她，陰陽永隔，此生再無機會相見。”

這番話說完時，馬鵬舉淚如雨下，一手搭在鍾靜的肩頭，另一手扶着朱漆欄杆，嚎啕大哭。

葉天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鍾靜的遭遇，馬鵬舉的赤誠之心，都讓他非常感動。

半晌后，馬鵬舉才停止哭泣，又澀聲道：“因為靜兒的犧牲，我受到整個師門的擁戴，成為新一任的掌教，這真是一件天大的諷刺。

我總覺得自己對不起靜兒。

當初我對她的承諾，也隨着她的死，再也沒機會兌現。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從她生前的夙願，與你化干戈為玉帛。”

葉天長出一口濁氣，他相信馬鵬舉說的這些事，全是真實的。

“相比於各類偉大人物的壯舉事迹，平凡人的偉大，更值得我敬重。”

說話間，葉天衝著鍾靜三鞠躬。

馬鵬舉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後，“喀嚓”一聲輕響，從鍾靜體內傳出，緊接着，又是“噗”的一道悶響。

鍾靜原本紋絲不動的身體，劇烈晃動起來，再之後，她的身體開始崩裂。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的身軀就已幻化成一縷曼妙苗條的人形輕煙，懸浮在長凳上。

海面上，突然在這一刻，風聲大作，席捲而來。

“呼……”

人形輕煙受到海風的吹拂，頃刻間渙散得無影無形，再也尋覓不到。

只有一把精緻的木製小梳子，遺留在鍾靜剛才坐立的地方。

馬鵬舉一把抓起梳子，再次慟哭出聲。

一個小時后，馬鵬舉帶着視若珍寶般的梳子離開觀海樓時，對葉天鄭重其事的承諾道，“苗疆人進攻天盟的事，我幫你處理妥當，我也喜歡你能儘快解決你和武神之間的衝突，別再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這段時間以來，有太多的無辜者，應劫而死，這場浩劫，是該落幕了。”

葉天當然知道馬鵬舉這是在婉轉的指責自己，間接害死了無數人。

“我盡量。”

葉天點了點頭，他不敢做出任何保證。

很多時候，他也是身不由己，只能以殺止殺。

看着馬鵬舉離去的背影，葉天由衷道：“有勞了。”

話音一落，馬鵬舉的身形，赫然已消失在他視野中。

空空蕩蕩的長廊上，又只剩下葉天一人。

葉天坐在長凳上，眯眼望着波浪翻滾的海面，他的內心情緒，也在風起浪涌，彷彿有驚濤拍岸，激蕩壯懷。

與陸在劫的交鋒，讓他忍不住想起入住天府之前，施工隊曾在天府門外的地面，挖出劫灰的往事。

古來相傳，劫灰現世，意味着劫難將至。

“陸在劫，應劫而來，現在一想，這就是劫灰形成的浩劫……”

思緒如潮的葉天，在海風的吹拂下，喃喃自語着。

突然，就在這時，一縷若有若無的醉人濃香，夾雜在腥鹹的海風中，鑽入葉天的鼻中。

葉天神色一凜，放出意念，將這縷濃香的方向，牢牢鎖定。

緊接着，一道風姿綽約，魅惑無雙的動人身形，清晰可見的出現在他視野中。

一襲紫色薄紗連衣長裙的溫紅，懸浮在廣袤無垠的海面上空，御風而來，眨眼間就從數十裡外，來到葉天面前。

濃香更加馥郁醉人，可是葉天卻沒有半點旖旎想法。

他實在不想見到溫紅。

“邪神，你不想見我，可是我卻偏偏想見你，而且還活生生出現在你面前。”

溫紅扭動着水蛇般纖細的腰身，發出銀鈴般悅耳動聽笑聲，“你越是不想見我，我就越是想見你。”

說話間，溫紅已從距離海面五十米的半空中，飄身落在觀海樓的長廊上，媚眼如絲，巧笑如花的出現在葉天三步之外，滿臉深情的打量着葉天。

葉天起身要走，卻被溫紅抬手攔住，滿是期待的嗲聲問，“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

“隨你這麼想，我並不打算回復你的提問。”

葉天很巧妙的回應道。

雖然他不知道溫紅為什麼會跑來見他，但他並不打算跟溫紅胡攪蠻纏。

這種朝三暮四的女人，他向來就非常反感厭惡。

“邪神啊，我為了你，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接受我，我可以毫不猶豫的改變此行來見你的目的。”

溫紅滿臉哀怨，眼中懸浮着晶瑩剔透的淚珠，一副泫然欲泣的動人嬌媚模樣，嬌滴滴的請求道，“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不論我變成什麼樣，我對你的心，始終都沒有改變過。

我自始至終都深愛着你，只要你給我一個願意接受我的眼神，或許就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葉天冷冷一笑，怫然不悅，毫不客氣的回應道：“你又在故弄玄虛，就憑你也能翻起多大的風浪？你所謂的愛我，無非是自我麻痹，自己感動自己，我至今都沒有被你的感動。

你的所作所為，只讓我感到噁心。

你走吧，我再也不相見到你。

你就當從沒見過我，壓根兒就不認識我。”

“邪神，你真要這麼絕情無義嗎？”

溫紅淚如泉湧，哭泣着，嘶聲問，“你既然可以愛上那麼多女人，為什麼就不能再多愛我一個？”

葉天站起身，怒道：“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你再這麼糾纏着我，那就別怨我對你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