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寇小喃
夜雨,雨夜.
街道旁的小賣鋪關了最後一盞燈,宣告這個小鎮正式入夢。一陣風來時撩過的憂傷,讓那條在雨中漫步的狗加快了回程的腳步。
肅殺!蕭條!
墨色的蒼穹下,小鎮十字路口站着的一對青年男女,顯得分外扎眼。
“冉冉,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求求你!求求你!”
女孩幽憂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掙開了男孩的手,“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明天我就是別人的新娘..”
“不!”....男孩歇斯底里的一聲狂吼撕碎了雨,撕碎了夜...
也撕碎了導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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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謝胖子一個箭步衝到了男孩面前.
“爹!你是我親爹啊!一個鏡頭拍了十七遍,你還要我活不要了?跟你說過幾萬次了!最後這個‘不’要跪在地下吼出來!吼出來!”
“謝導,我吼了..”男演員怯聲地說。
“吼你個鎚子!你抓頭髮了嗎??用力抓!”謝胖子把頭上象徵導演的帽子一脫,揚着脖,用力地抓了下頭髮,臉上的贅肉一顫一顫。
“沒見過你這麼不省心的!”說完,停下喘了兩口氣,隨後,又立即指了下和男孩對戲的女演員:“你!你是我姑奶奶啊你!憂傷懂嗎?憂傷!拜託了都,還首都電影學院的!”
女演員束了束濕濕的頭髮,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對導演的暴躁貌似習以為常。
謝胖子忿忿地看了他倆好久才轉過身去,大手一揮:“洒水車去蓄水,各部門休息十分鐘后就位..”說完,才戴上他的導演帽,竟朝我走來。
“小陳,膠捲還剩幾條了?”
“哦!還剩兩條,謝導..”我搓着手,大氣不敢出一下。
“這兩個鎚子!下一條再不給我過,看我不蒸了他們..”
看來謝胖子是動了真怒,我連忙陪笑:“呵呵!謝導我看準能過,他倆都挺內疚了。”
“哼!”謝胖子憤憤怏怏地走了。
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揉了揉右邊扛攝像機的肩膀,扭頭找了塊比較乾淨的地方坐下,從上衣口袋摸出了一包紅塔山,捏了一根點上,美美地抽了起來。男人,也許這個時候最淡定。
劇組在這小鎮停兩天了,明天就會起程回基地,我也快一個月沒回家了吧。走之前去鎮集上轉轉,給媽帶點這的土特產回去,保證她喜歡。再給妹妹買點什麼的..我正想的入神,突然視野失去了所有景觀的映入,雙眼被人蒙上了。隨即後腦上方傳來一個陰陽怪調“陳..晨..猜..猜..我..是..誰..”
離的太近,聲音中夾雜的熱氣哈的我脖子有點癢。我丟掉煙頭,慢慢地歪着脖子,很配合地說:“嗯..我猜你是乖巧可愛但又無惡不作的寇小喃!”
這句話剛脫口,我猛一轉身,右手已掐向她的腰部。然而後面那人早有防備,靈蛇一閃,輕巧地躲開了我這招“辣手摧花”。
從蒙眼到我出手再到她閃身,整個過程熟練、不拘泥,彷彿兩人演練多次一樣。
“我呸你一生!你個大白痴!乖巧可愛是姐姐我本性,無惡不做的人是你!討厭!”
“哈哈,行!俺無惡不做行了吧?咦,你手頭的事忙完啦,跑我這準備給我扛‘大炮’是不是?”
“大炮”就是攝像機,我們行內人都管它這麼叫。
“美死你!我來是讓你給我看看劇本的事,誰..誰給你扛‘大炮’來了...”寇小喃半嗔半怒的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我從她手裏接過稿,上下滑了一眼,其間微微用眼角的餘光瞄了她一下,看見寇小喃抱着膝蓋,枕着臉,正很認真地看着我手裏的稿,於是決定逗逗她。
我皺了皺眉,裝的一本正經:“喜劇啊!這我可不敢幫你改。唉,放筆多年了,也沒以前那份靈氣了,萬一幫你改砸掉我會內疚哩...”
說完這番話,我心裏偷着樂。
“不是吧..前幾次你改的都挺好啊!我們部還通報表揚我了呢!我不都跟你說了嘛,這次也可以的。”寇小喃認真地說。
“唉,這次真不行!說了喜劇改不了..”
話音剛落,聽見寇小喃“啊”了一聲,臉上全是掩不去的失望。
我心裏樂開了花!但忽然又想到,這不也是對我的才華沒有完全信任嘛!難道說之前幾次我的文采沒有深入她心裏去?不行,這次一定要好好給她露一手!我正想跟她說明,卻看見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堅定:“不,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行!一定可以的。”
。。。。。。。。。。。
就是這一句話,讓她成為我在以後生死關頭能以性命相托的人。也就是這一句話,讓我後來的命運與歲月跟她牢牢地糾結在了一起,剪不斷,理還亂。雖然我沒有真正愛過她,但在我心中一定有個位置是屬於她的。當然,這都是后話,暫且按下不表。
聽她說了這句話,一剎那間,我竟被感動了。簡簡單單的一句“我相信你”卻昭示着她單純、善良的心。
此刻我不敢與她直視,我怕噙淚。當感覺情緒稍微穩定了一點,我又看着她,冷不丁地敲了下她的腦袋,顧作笑態,“哈哈,跟你開玩笑的啦!怎麼說我家也是書香門第,其實我只是想讓你多求我一會兒,那種感覺贊啊,聽舒坦了自然就會幫你改的棒棒的嘛!”
聽我說完,寇小喃微一愣神,哪還不明白我是捉弄她的,一個蹬身就站起來了。我下意識地用胳膊擋住頭,怕她突然襲擊我。可過了好一會兒,也沒動靜。
我慢慢放下手,看向她去,原來在瞪我:“人家那麼相信你,你卻拿人家來尋開心!我可是認真的,不許開這種玩笑聽到沒!否則以後再也不理你!”
寇小喃一連串說出了這麼多話,臉也微微泛紅,我才意識到她是真生氣了。
很久很久以後,我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才弄明白:女人就是這樣的。你可以說她傻,也可以認為是可愛,但都是一種脫俗的神聖。當她認真地認為一種觀念是對的時候,作為男人你不得不佩服她接下來的執着。她會如同精衛填海、夸父逐日般堅持着自己的信念,這種信念在旁人眼中或許傻到無可救藥,但她卻仍然無可救藥的信念着,牢不可摧。這真是後來才明白的。
回過神來,我趕緊陪不是:“我錯了!我錯了!我向你真誠地懺悔嘛!”
邊說邊做,我假意單膝跪地,三指朝天作發誓狀:“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陳晨要是再。。”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寇小喃“撲哧”一下笑了,並一把將我推dao。“行了行了!誰要你發誓了?心裏知道錯就行,記住以後不許開這種玩笑,聽到沒?”
我知道她是原諒我了,都沒敢站起來,慌忙爬過去,就像袁世凱領慈禧太后的聖旨一樣,怪叫了一聲“喳”,兩手上下一撲楞,作了一個奴揖。
這下可把寇小喃給樂翻了!前仰後合的。稍一失態,就覺得哪裏好象不合適,還是忍住了笑,“快起來!快起來!大家都看着呢.。”
想想也是,我就一屁股坐下了,隨即寇小喃也坐在了我身邊,並轉過臉來看着我:“這個劇本我寫不好情有可原,你要改都改不好那就怪了..你不老跟我吹你家祖上給哪個哪個皇帝教過書,哈!你家的列祖列宗有中過狀元的啦、有干過舉人的啦。。最不濟最不濟到你太爺爺這輩好歹也是個落第秀才,你爺爺、你爸爸不也都是作家嘛,你挺有背景的嘛。”
寇小喃壞到了家,挖我苦楚了。都怪我平時閑了跟她瞎扯淡,現在拿這來駁我。我又捏出一根煙點上,使勁地吸了一口,“黃曆年的事了,不提也罷,知道我有才就行啦。”
她卻不依不饒,“怎麼想做攝影師呢?我覺得你更適合做編輯!”
我很無奈,又狠狠地咀嚼了口煙香,“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吶!”
聽得寇小喃直撇嘴,“酸!”又“咯咯”的笑了。
過了一會,她彷彿若有所思,又問:“我說陳晨,看你發誓的樣子蠻熟練的嘛,是不是經常對你女朋友搞這套?我怎麼沒見過你女朋友,哪天帶來認識認識?”
我這人智商雖然不高,但情商還是有的。知道她是在試探我什麼,我也不避諱,“我沒女朋友。”淡淡地道出了這句話,直視着前方,瞳孔里沒有任何可以聚焦的目標,回憶起了什麼,我自己都不想去知道。寇小喃很自然地“哦”了一下,也轉過頭去,也不再看我,也沒有了下文。
過了不知多久,導演那邊似乎有動靜了,寇小喃才直起了身,也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陳晨,我先走了。劇本的事就交給你,明天回家后你抽空幫我看一下,後天能拿稿嗎?”
我振了振神,答到“沒問題,后兩天都休息,我改好送你們編輯部去。”
“不用了,我去你家拿吧。”說這話時,寇小喃底氣略有不足,稍縱即逝,“順便我去拜訪下阿姨,真的很想看看武警醫院的護士長在家裏是怎麼樣子的。還想..還想看下你妹妹,唉,同樣是女孩,她太可憐了.”
我想了想,站了起來,“那行,後天你來前給我個電話。”
這時,謝胖子那邊已經還就位了。
“恩,那我走了。”寇小喃轉身準備離開。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她“喂”了一聲。“恩?還有什麼事?”她再次認真地看着我。
“大寶,明天見!”我沖她一番擠眉弄眼。
寇小喃嗔了一下,食指與中指併攏,也俏皮地在額前一劃:“大寶呀,天天見!哈哈..”
夜色吞沒了她離去的背影。我也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提起“大炮”想場地走去。
“各部門就位!預備,..3。2。1.開始...”
故事,從這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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