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搬家
那一天,我們仨返回朱金山家的時候,朱金山家裏一下子多了好多人。
並排六家原來的東門人以及永泰村裏的一些人都跑來看望我們,和父親玩得好的幾家還送來了點心,也有贈送我們土特產的,我們說不出有多感動。我只是後悔沒有從超市裏多帶些禮物來回贈他們。
不用說,我們提出回縣城的時候,大家拚命挽留。朱金山甚至要跟我急。但我們還是堅持立即回城。
一方面,程偉要去石橋鎮。他已經接了好幾個來自石橋鎮的電話。是一個自然村的某一戶人家在暴風雨中坍塌了房子。他作為鎮裏的一把手必須到場慰問。
另一方面,郝珺琪放心不下郝佳。
一行人把我們送到老戲台,看着我們上車,看着我們的車子遠離,一如十八年前整個東門人送我父母親出村。
從倒後鏡里我看見這些有情有義的人們直到我們的車子拐彎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他們都還沒有散去。
郝珺琪坐程偉的車行駛在前頭。
我打開在上車前郝珺琪方才給我的手機,不一會兒就有信息進來。程偉的電話,家裏的電話,王浩的電話,還有母親的電話。還有一條程偉早上五點鐘發的短訊:我不知道你是一個這麼工於心計的人。
估計程偉在郝珺琪關機之後還打了好幾個電話,不得已又打了我的電話,這才給我發信息。
站在他的角度看我這個人的行為,他這麼想是很有道理的。
他發信息,見我不回,這才開車來永泰找我們的吧。
我苦笑一聲。
我以為王浩的電話是為工作上的事,其實不是。他是因為徐小柔過於擔心我而給我電話的。昨天一天和今天早上他都在替我接送徐小柔上學放學。不不,並不是什麼替我,而是出自他的本心。
王浩跟我說過,他喜歡徐小柔。徐小柔大病初癒,作為一個實習醫生,他也知道不能過於運動。他料想徐小柔會走路上下學,所以才想到用摩托車接送吧。
真是一個有心人。
我回了母親的電話。母親在擔心父親的病。父親隻身來陽江看過郝珺琪之後,回到華安顧慮似乎更多了,成天唉聲嘆氣的,好像有很大的心事,而母親又不敢問,一問,父親就會暴跳。
我只能安慰母親幾句。
我們在廣場停車,因為幫忙帶郝佳的郝珺琪的同事就住在廣場附近。程偉去石橋鎮,我和郝珺琪一起去接郝佳。
“和程大哥說了齊正哲的事嗎?”我們走在精品走廊的行人路上。
“哥是想讓程大哥了解齊正哲的事情從而讓他斷了念想嗎?”郝珺琪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
“是,因為程偉陷得越來越深了。”我說,“我想讓他知道,齊正哲守候了十年,你都初心不改,他又怎麼……”
手機鈴聲中斷了我們的談話。是我的手機響了。看來電顯示,是程偉的電話。
“我感謝你的良苦用心,”程偉在電話里說,“所以我說你工於心計是沒說錯的。你搬出齊正哲的目的很明確,讓我知難而退,對不?但我告訴你,我不會退。因為我不會放棄我的幸福。”
“你看你……”
我話未說完,程偉便把手機掛了。
我沖郝珺琪苦笑:“程大哥是真的着魔了。”
“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兄弟情義吧?”郝珺琪說。
“已經影響了。”
“所以我這個人……”
我把郝珺琪的一隻手抓在手上,“不許這麼說,珺琪,更不許這麼想。這跟你沒關係。你想說這又是你的錯,對不?有人喜歡難道也是錯嗎?”
“我不該跟他有一些接觸。是這些接觸觸發了他的情感。”郝珺琪任我抓着她的手。
我們往巷道里拐,“真是在說笑,人和人哪有不接觸的?如果一接觸就產生愛的情感,這愛也太泛濫了。”
“哥是在笑我嗎?”
“不是,我是希望你不要徒然給自己增添負罪感。有一點你要知道,不管程偉怎麼看我,我都不會生氣。我所做的,是將傷害降到最低。”
“嗯。”
我們在郝珺琪的同事家裏坐了幾分鐘。我和郝珺琪的同事互作介紹。郝佳在郝珺琪的同事家裏生活得很習慣,我們接她,她也沒有急着回家的意思。應該是郝佳常在這裏呆的緣故吧。
可是郝珺琪同事的一句話,讓郝珺琪如坐針氈:昨天的暴風雨,河西好多人家都進水了。
“糟糕,”郝珺琪即刻站起,“我竟然把這一點忘了。只要河西有人家進水,我那房子就一定會進水的。”
“那咱們趕緊去看看。”我說。
“這個時候不是去看,是去幫忙搬啊,幫忙洗東西。”郝珺琪的同事說,“河西的水漲得快也退得快。”
“每次漲水之後我同事都會幫我清洗東西。”郝珺琪做出解釋。
我開車送郝珺琪去河西。郝佳還是留在她那同事家裏。
在陽江橋上,我注意到陽江河水渾黃,浩浩湯湯。大水還沒有完全退去。岸邊一些水草淹沒在水裏,只露出一點綠。河道比平時寬了一倍。
河西正道上尚且看不見洪水淹沒過的痕迹,一走進巷道,滯留在巷道里的淤泥和牆壁上被水淹沒后留下的污漬都提醒我們,這一帶,昨天必是汪洋一片。
我們快速拐進院子。
院子已經被人打掃過了,水泥地面乾乾淨淨的,但周遭牆壁上的水痕清晰可見。
看郝珺琪進門的防盜門上的水痕可以估計水進入郝珺琪家大概一尺的深度。
開門。進門。
屋子裏一片狼藉,隨處可見郝珺琪尚未處理的擺地攤時用來銷售的小物件。地磚上薄薄的一層淤泥。茶几,木沙發,餐桌,牆壁上都留下水痕。
“這……怎麼會這麼誇張?”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哥別難過,我已經習慣了,只是這一次不在家,會糟糕一點。”郝珺琪說。
“每年都會這樣嗎?”
“差不多吧,雨水多的年份會來個兩三次。”郝珺琪將一張倒在地上的木椅扶起來。木椅上都是淤泥。
“那你幹嘛還租這樣的房子?早就該換房子了。哪裏沒有房子租?”我說。
“問題是哪裏的房子都沒有這裏的房子便宜。沒關係的,哥,你看你看,又為我擔心了。”郝珺琪說,“只是辛苦點而已。洪水來一次,沖洗個半天就可以了。今天有哥幫忙,兩個小時就夠了。咱們動手吧。”
我一把抓住郝珺琪的手,“不,珺琪,這裏再也不要住了。住‘錦繡前程’去。我不要你再住這裏。”
“是要去哥那裏住個幾天呀。好多東西都淹了,潮濕,沒法用。而且水汽太重。”
“不是住幾天,哪是住幾天?”我眼睛有點濕潤,“是一輩子。因為,哥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那是咱們的房子。”
“行——看你激動的,手都被你抓痛了。”郝珺琪莞爾。
我趕忙放開郝珺琪的手,郝珺琪的手腕上留下一塊暗紅色的印痕。“不好意思。”
“那就快點動手清理吧,算是補償。”郝珺琪笑着說。
那天上午我們前前後後清理了大概一個半小時。清理這活,有人幫忙,效率要高好多。像地磚上的淤泥,一個沖水,一個洗刷,又快又乾淨,若是一個人,洗刷一塊再潑水沖洗,不僅慢,而且效果差。
另外,兩個人一起做事,有說有笑,一點兒都不覺得累。
我和郝珺琪都很享受這種勞動。有好幾次我做着做着便停下手中的活,痴痴地看郝珺琪勞動的樣子。如果郝珺琪注意到了會給我一個會心的微笑,如果她沒注意到,我會沉浸很久,直到郝珺琪叫我提水或沖水為止。
那真是非常快樂的時光。
清理中途我接了好幾個電話,一個是徐小柔用她班主任打來的電話,我讓她中午多燒兩個人的飯菜;一個是王浩的電話,還有一個是金儒生的電話。都是工作上的事。
王浩與我交流了兩個患者的病情。
金儒生遇到一個比較棘手的病人,他希望我下午擠時間過去會診,我答應了。
郝珺琪也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程偉的,一個是帶郝佳的同事的。那同事問郝珺琪是否去她家吃飯,郝珺琪回絕了。
清理工作結束,已到十一點半,我讓郝珺琪抓緊時間整理衣物,然後回錦繡前程。
“幹嘛只帶這點東西?”幾分鐘后我接過郝珺琪手中的一個膠袋。
“夏天不就幾件換洗衣物?”郝珺琪額頭上沁着幾滴汗珠。
“所有屬於你的東西都搬過去。然後把房子退了。”我說。
“那個?哥你也太急了。我是租了整年的,慢慢搬。”郝珺琪寬我的心。
我只好答應了。郝珺琪說得未嘗沒有道理。
去廣場接了郝佳,再到錦繡前程,徐小柔已經在廚房燒菜了。餐桌上擺着一個炒熟了的青豆。客廳里有淡淡的油煙味。
我們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徐小柔。徐小柔回頭,“你們才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