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颶風
?“有意思……”西面樓閣內，林澗之看着林伊人跌宕飄逸的身影，唇角輕揚，“若是林伊人今夜被葉浮生殺了，本太子倒不介意為他復仇。”
申陌兒神色困惑，喃喃道，“翯王果真深不可測……”
林澗之挑眉，“此話何意？”
申陌兒道，“葉浮生踏入履言苑后，雖然並未大開殺戒，但與他交手之人皆有所損傷，唯獨翯王，與葉浮生交手已近三十招，儘管屢露險情，卻依然安然無虞，太子不覺得奇怪嗎？”
林澗之冷笑，“莫非林伊人與葉浮生暗中有什麼勾連？”
“陌兒所言並非此意。”申陌兒道，“翯王固然身法精妙，但進退之間亦頗為吃力，只是那葉浮生不知為何，對谷小扇倒是明顯手下留情，這其中定然藏了什麼玄機，陌兒一時也想不明白。”
玄機？
林澗之腦中倏忽掠過一絲疑惑。祁境到哪兒去了？
作為一名暗衛，祁境即便捨棄自己的性命，也絕不可能讓林伊人陷入險境，如今林伊人岌岌可危，祁境卻不見蹤影，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未待林澗之細想，苑中秋慕堯已一聲怒喝，疾退三丈，胸口滲出斑斑血跡。
“大哥！”秋閃閃驚叫着掙脫秋彥啟，從東面的樓閣中一掠而出。
電光石火間，葉浮生掌風疾襲林伊人而來。谷小扇便在身後，林伊人避無可避，只好硬生生接了葉浮生一掌。
砰！
排山倒海，地動山搖，一聲巨響之後，一堆堆熊熊燃燒的烈焰猶如被颶風席捲而過，紛紛散落在樓閣、亭台、游廊、竹林、假山之間。
樓閣內，祁境攥住窗欞，身形微顫，牙關緊咬，面色蒼白。
叮叮噹噹……
絕韌鈴繩急急阻擋葉浮生身形，谷小扇拽着林伊人，倉皇退入亭台之中。
“沈東籬，你怎麼樣？”谷小扇見林伊人面色蒼白，額汗淋漓，頓時大為驚慌。
林伊人略略平服了胸口翻湧的氣血，澀聲道，“還好。”
鏘！
葉浮生收劍入鞘，蹙眉看着谷小扇道，“你叫什麼名字？”
“關你什麼事！”谷小扇恨恨瞪了葉浮生一眼，一把抱住石桌上裝着烏玠令的盒子，朝身前攏了攏。
“放下！”葉浮生、林伊人同時驚呼。
谷小扇訝異地看了眼林伊人，將盒子抱得更緊了些，高聲對葉浮生道，“令在人在，令失人亡！有本事你自己來奪烏玠令！”
“有毒！”林伊人勉強提氣，指鋒滑過谷小扇脈門。
啪嗒！盒子跌落在石桌之下。
谷小扇微微一個愣怔，朝身後看去，言緒如玉容顏在躍躍火光中愈發晦暗不明。
“秋慕堯，”葉浮生冷笑一聲，“以一個小姑娘的性命為代價誘我入陣，這便是秋逸山莊所謂江湖道義？”
秋慕堯神色暗沉，正欲開口，一邊攙扶着他的秋閃閃，突然驚慌指着竹林大叫，“大哥！”
秋慕堯抬眼望去，只見四散的松脂柴堆點燃了竹林間的枯葉，周圍的樓閣、亭台、游廊、假山之間，也漸漸燃起了點點星火。
秋慕堯眸中掠過一絲陰鬱，厲聲道，“滅火！”
“慢着！”言緒雙袖中驀然閃出兩道寒光，如流矢般射向葉浮生。
凌雲刺？
葉浮生瞳孔驟然緊縮，翩然掠起，避開呼嘯而至的寒芒，“言止陽是你什麼人！”
“你死期將至，多說無益！”言緒面如寒冰，指尖輕冰薄玉般的凌雲刺如風中銀蝶，疾速翻飛，迅若閃電，再次攻向葉浮生。
葉浮生冷哼一聲，蚩息劍陡然出鞘，叮噹作響間，二人雪衣翻飛，龍翔鶴舞，驚濤駭浪，劍刃鏘然。
呲——
一道尖銳刺耳之聲劃過耳畔，言緒手中凌雲刺死死抵住蚩息劍鋒銳劍身，連連後退。
“阿緒！”谷小扇心中大急，驚呼一聲，掠出亭外。
林伊人心中暗叫不好，眼見言緒再退幾步，便可誘葉浮生陷入歿門，谷小扇這一衝出，便會將葉浮生硬生生給擋在歿門之外。
叮叮噹噹……一道道銀色閃電目不暇接，全力擊向葉浮生。
葉浮生劍風擊退言緒，指尖彈向谷小扇，谷小扇立刻覺得肘間一麻，絕韌鈴繩騰空飛起。
皓月當空，烈焰如花，谷小扇足尖猛點，如鳳舞九天，沖向夜空，伸手去接絕韌鈴繩。葉浮生風馳電掣，凌空而上，如鷹襲長空，阻攔谷小扇。
言緒再次揚起凌雲刺，眸底風雷滾滾，黑雲壓城，面色更顯蒼白，突然箭矢般飛掠而起……凌雲刺所指之處，是谷小扇毫無戒備的後背空門。
言緒要殺谷小扇？！
林伊人身形一晃，面上血色盡失，如墜千年冰窟。
此時此刻，谷小扇腳下並無任何可借力之處，在言緒和葉浮生的雙重夾擊之下，她絕無任何生還機會。
葉浮生眼角瞥見言緒直衝谷小扇而去，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
林伊人無暇細想，清嘯一聲，提氣掠起，宛若潛龍出淵，又似驚鳳凌月，隔空彈出兩指。兩道金芒陡然暴漲，如冷電般割裂夜空，分別擊向言緒和葉浮生……
“落雲指？！”秋慕堯驚呼。
柳雲鶴、燕西孺、周施南同時跨前一步，面露喜色。
半空中，谷小扇接住絕韌鈴繩，反手直擊葉浮生胸口。言緒雷霆萬鈞甩出兩支凌雲刺，分別隔空射向谷小扇和葉浮生。
“阿緒？”谷小扇驚覺轉身，滿眼皆是不可置信的愕然之色，但已避無可避。
葉浮生眸中閃過一抹冷厲之色，側身避開谷小扇攻襲，手中長劍猛然脫手，鏘然擊開言緒射向谷小扇的凌雲刺。
噗！
一支凌雲刺直直射入葉浮生右臂……半空中，言緒猛地一個旋身，掌風如劍，氣貫長虹，直擊葉浮生胸口。
林伊人瞳孔驟然緊縮，卻已來不及收回指尖射向言緒的金芒。
噗！噗！
隔空金芒閃電般沒入葉浮生和言緒肩胛，兩道血影帶着弧線斜斜飛出。與此同時，言緒雙掌與葉浮生在半空中相擊。
砰！
履言苑內池水四濺，石破天驚，風起雲湧，撼天動地。葉浮生悶哼一聲，翩然落地，如雪衣袍瞬間被鮮血染紅。
秋慕堯突然一聲長嘯，響遏行雲，眾人知曉，葉浮生終於陷入歿門。
言緒捂着右肩，踉蹌落地，眸中月華綻現，在熊熊火光映照之下，帶着嗜血的紅，如罌粟般妖嬈詭譎。
夜風凄切，殘枝遍地，新陣法外圍七門之中，在葉浮生入陣之初折損最為嚴重，此時見葉浮生手中已無蚩息劍，身上又負了重傷，絕無可能逃出陣法，便匆匆滅了散落在樓閣、亭台、游廊、假山之間的星火，好整以暇在一旁靜觀，只待葉浮生束手就擒。
內圍九門之中，谷小扇所立空門已完成使命，其餘棄、離、鏗、祟、毋、歿、采、敕八門之上，柳雲鶴、屈真子、齊伯竣、孟維闌、阮芯濛、言緒、周施南、秋慕堯進退有據，天衣無縫，在血雨腥風間，封死了葉浮生一切退路。
烈焰狂舞，煙靄飄搖，谷小扇佇立於履言苑一角，茫然地看着被刀光劍影圍攻的那個白色身影。
言緒適才向她射出了一支凌雲刺，是葉浮生棄劍救了她……谷小扇只覺得適才迅疾如電的一幕似夢非夢，亦真亦幻，錯綜複雜，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