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暗鬥

第二十七章 暗鬥

?煙波浩渺的凌波湖畔,林澗之身穿一襲祥雲紋金絲錦袍,懶懶倚在鋪着白色狐裘毯的軟榻上,看着臨水碧闌外層層碧波,端起青釉酒杯,淺淺抿了一口。

嗒嗒嗒……

一陣馬蹄聲不緊不慢踏踏而來,林澗之朱唇輕揚,俊美如玉的面龐上,浮起了一絲得意之色。

馬車堪堪停在醉雲樓的長階前,便有一個容貌俏麗的婢女上前施禮,“翯王請隨奴婢前往竹亭小坐,太子正在那兒等着您。”

林伊人輕嗯一聲,撩開車簾,走下馬車,跟在婢女身後,沿着曲轉悠回的長廊,朝依水而建的竹亭走去。

竹亭上下皆以毛竹搭建而成,遠觀猶如一把碩大無朋的巨傘,亭台三尺之外即是悠悠碧波,湖光山色,層巒聳翠,乳燕振翅,貼水疾飛,一眼望去,宛若一副歲月靜好、不染煙塵的水墨畫卷。

竹亭下,香爐案幾、杯杓盞斝、酌金饌玉一應俱全,皆精緻考究、富麗奢華,案幾對面的圈椅內,端坐着一個身形曼妙、溫婉甜美的女子,正手撫琵琶,低吟淺唱。

一個風流倜儻的年輕男子斜倚在軟榻上,眼眸微闔,指尖輕叩,彷彿深深沉醉在女子的鶯歌燕呢之中。

林伊人看着年輕男子背影,淺淺一揖,“太子好雅興。”

林澗之緩緩睜開雙眼,朝唱曲的女子抬了抬衣袖。那女子立時止聲,抱着琵琶,躬身退下。

林伊人踱步至臨水碧闌,眺望着粼粼水波道,“辜墨玄鐵五枚令牌已失四枚,僅余最後一枚烏玠令藏於秋逸山莊之中,難怪太子會急着前來一探究竟。”

林澗之冷道,“適才我去秋逸山莊,聽說秋慕堯已經放出風去,說將於月圓之夜靜候葉浮生前來盜取烏玠令,如若你能乘此機會將葉浮生擒住,五枚令牌豈不唾手可得?”

“莫非太子真打算將辜墨玄鐵敬獻給皇上?”林伊人唇角帶了一抹譏諷之色。

“林伊人,”林澗之面色微變,“你堂堂翯王,怎可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太子切莫動怒,”林伊人意味深長道,“臣弟只是覺得,太子與五皇子此番居然立場一致,實在難能可貴。”

“身為人臣,當為君分憂,身為人子,當為父解困,此乃恪守本分之舉。”林澗之撩袍起身,神情倨傲,“子衍離宮多日,音訊全無,讓父皇與覃貴妃憂心重重,寢食不安,實屬大不孝,又怎可與我比肩而論?”

“太子晨昏定省,問安視膳,若論孝道之儀,的確無人可比。”林伊人淡淡一笑,“只是禮儀為形,赤心為本,假使太子至誠感天動地,皇上又怎會將辜墨玄鐵一事交由五皇子操辦?”

林澗之身形一僵,瞳孔驟縮,“父皇此番派我前來,便是擔心有人處心積慮,製造事端,致使子衍受到蒙蔽,借皇家之名,行盜匪之實。”

“是嗎?”林伊人眉梢輕揚,瞥了林澗之一眼,“臣弟怎麼聽說,太子本該與韋鵠旦前往婁燾巡查水利……不知太子為何會違抗聖命,臨時改弦易轍,轉道來了凌波鎮?”

林澗之未料到林伊人離開筱安月余,依然會對宮內情形了如指掌,頓時大為惱怒,“林伊人,我堂堂太子難道還需向你一個王爺稟報行蹤?”

“太子教訓的是。”林伊人言辭恭謹,語氣間卻毫無歉意,“不知今日太子將臣弟找來所為何事?”

林澗之強壓心中怒火,“月圓之夜,我要入住秋逸山莊。”

林伊人微微蹙眉,“此等微末小事,不過太子一句話罷了,何須特意吩咐臣弟操辦?”

林澗之輕哼一聲,眉目間流露出一絲陰鷙之氣,“今日.我與秋慕堯打了照面,他對我入庄旁觀葉浮生之事百般推辭,坦言要與江湖眾人商定之後,方可定奪此事。眼下凌波鎮內龍蛇混雜,我不好強令他應下,只好命他明日備下內室,讓我親耳旁聽眾人如何說辭。”

林伊人一聽,心中頓時瞭然,秋慕堯顯然有意與皇家保持距離,故而欲借眾人之口,阻止林澗之入庄。

“秋慕堯心存顧慮亦屬正常。”林伊人道,“月圓之夜必然刀光劍影、危機四伏,秋慕堯又怎敢讓太子親涉險境?”

林澗之面色一沉,“烏玠令事關重大,如若再落到葉浮生手中,便只有九玄洞這最後一道屏障了,你莫不是忘了,先帝與你姨母顧芍筠,可是皆葬身於九玄洞內。”

林伊人眸光微動,思忖片刻,“臣弟明日自會想法說服秋莊主,不過,進入秋逸山莊后,還請太子喚我一聲沈堂主。”

“東籬草堂堂主沈東籬?”林澗之眸中掠過嘲諷之色,“在外行走就用這麼個小名頭,真是委屈了翯王。”

林伊人道,“若無其他事,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嗯。”林澗之衣袖輕擺,不再言語。

眼見林伊人身影消失在長廊之後,林澗之道,“無相。”

“太子。”一個鷹嘴鷂目、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從暗處走了出來。

林伊人蹙眉道,“林伊人怎會知道父皇安排我去婁燾巡查水利一事?”

無相道,“翯王府一向耳目眾多……”

“不對。”林澗之抬袖打斷無相,“婁燾巡查涉及當地官員治水貪腐,父皇反覆叮囑要低調行事,交辦之時除了我與韋鵠旦,並無第四人在場。”

“太子,”無相遲疑一瞬道,“恕屬下直言,覃貴妃日日陪伴皇上左右,對翯王府而言,朝堂上下又怎會有真正的秘密?”

“覃貴妃……”林澗之口中默念,只覺湖面粼粼波光晃得人心煩意亂,“子衍若不是靠着她,怎會如此討得父皇歡心!”

無相道,“五皇子性子簡單,只要少了左膀右臂,何愁對付不了他?”

“可覃貴妃深得聖寵,林伊人軟硬不吃,子衍母舅呂氏一族又小心謹慎,未曾犯錯,你讓我如何剪去他的羽翼!”林澗之在竹亭下來回踱着步,心中愈發惱怒。

“太子,”無相勸慰道,“您不僅是皇上和皇后的嫡長子,還是丞相外孫,大將軍親甥,人中龍鳳,玉葉金柯,身份無比尊貴。眼下五皇子雖更得聖心,但終究出身低微,難當大任,況且覃貴妃與朝堂官員走動甚少,呂氏一族又未有功勛,而翯王身為瑜王遺子,絕不可能被皇上重用,將來不過如同喆王一般,做個清閑王爺罷了。依屬下看,太子地位堅如磐石,可謂穩操勝券,今後只需靜候時機,慢慢將那些旁枝斜椏一一剪除就是了。”

林澗之聽了無相一席話,心緒漸漸平復,但想到林伊人此前對自己言語衝撞,終是氣恨難消,怒斥婢女道,“沒眼力勁兒的東西,還不趕緊斟酒!”

“是。”婢女趕緊上前服侍林澗之。

“林伊人!”林澗之銀牙暗咬,“自幼就只有你敢和本太子對着干,等本太子上位后,我要你好看!”

說罷,拿起酒杯,仰首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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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涯居之公子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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