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 宿命
農曆八月上京的下半夜，露濃霜重，寒意漸生。
金軍大營之中一片寂靜，一天一夜的城牆值守，令得回營休息的金兵酣睡正香，便是在營帳周圍值守的士卒，也大都裹緊了皮甲，靠着柵欄瞌睡起來。
黑暗之中，漫延而來的隊伍悄悄地接近了金營。行在隊伍最前面的岳飛打個手勢止住隊伍的前進——隊伍已距離這支金軍的寨門不足五十米。
“拿張硬弓來！”岳飛輕聲對身邊的士卒道。
士卒遞過一張大弓，岳飛彎弓搭箭，對準了寨門望樓之上、尚有些迷糊的金軍崗哨。
箭矢的破空之聲響起，微弱的火光里，瞭望塔上的值守金軍手捂胸口緩緩軟了下去。
“殺！”岳飛輕吒一聲，提起手中大槍，沖向寨門之處。他身後延綿開來的隊伍也呈扇形向著兩側掩殺過去。
隊伍的速度越來越快，咚咚的腳步聲，驚醒了值守的金軍士卒，他們朦朧的睡眼之中，長槍、鋼刀、人影奔襲而來。
這些金兵有的慌忙拿起武器準備應戰，有的則轉身欲走，回去示警。岳飛等人已經迅速距離，沖在最前面的岳飛手中長槍遞出，兩名欲回身攔截的金兵胸口被洞穿而倒。踏過這兩個金兵的屍體，岳飛毫不減速，長槍揮舞而出，前面的金兵便如被毒蛇咬頸一般，片刻倒地而亡。
示警的號角直到岳飛等人沖近到距離營帳只有三十多米時才響了起來，此時多道洪流已經肆意蔓延，殺向了一個個金軍營房。
金軍做夢也沒想到，前來助他們剿匪的降軍部隊，居然敢向他們發動進攻，而更令他們絕望的是，這些降軍竟然生猛異常，尤其是帶隊衝殺的十幾名小將，簡直如天神下凡一般，將自命可捕狼捉虎的金國最精銳之卒殺得連番後退、死傷慘重。
受了這十幾員將領的影響，傳聞中戰力一般的常勝軍士卒竟也崩發出驚人的戾氣，狠命地向著金兵殺過去。
縱然金軍百戰積威，面對突襲仍能竭力組織起抵抗，但一方面他們應戰倉促，很多士卒手中都未來得及拿上自己的武器，另一方面他們人數畢竟遠遠少於常勝軍，故而金軍匆忙間組織起的反抗很快被打散，而他們通過百戰常勝積累起的士氣也被岳飛等生猛小將砍瓜切菜般地打削掉。
金人終究不是不畏生死的神魔，對面勇於他們的對手，他們亦是膽怯潰退，然而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金軍越是想退，死傷便越是嚴重。而沒過多久，東城之處又傳來聲聲的脆響，這是城外那些海匪攻城的標誌，這些金兵更是進退不一、難成合力。
啟明星越來越亮，金營中的戰場已擴大到營塞的外圍。岳飛提起插在一名金軍背上的大槍，吁一口氣看看前方——前方已再無外逃金兵的背景。
過了一刻鐘的時候，吳玠、王貴等人也陸續聚焦過來。他們人人皆是渾身帶血，顯然殺敵頗多。
……
天色微明，上京的皇宮之中狼藉一片，到處都是橫屍和血跡。
這兒的戰鬥其實要比軍營那邊慘烈上許多，儘管宮中的護衛只有二百餘人，但作為皇帝的近衛，他們不但武功高強，更不會像營中將士一般打起瞌睡。因此，宋江率人剛到宮門之處，雙方的戰鬥便已展開。
若按人數來講，宋江這邊自然戰了壓倒性的優勢，但為了防止吳乞買逃跑，他們更多的兵力卻是放在包圍任務之上。好在金國的皇宮不大，也就相當於大宋的某個大戶人家，故而即便在局部人數上，宋江這邊仍稍占些優勢。
然而，若論起戰鬥力，金人這邊則要強得多，皇宮中的這些護衛皆是些百戰老兵，戰場之上淬鍊出來的功夫並不比武松、史進等人差上多少。
宋江等人的進攻在第一時間便遇到了猛烈的阻擊。這些金人皆能以一抵二甚至抵三，那些常勝軍的精銳、梁山最初的班底，竟是死傷慘重、前進緩慢。
“上！都衝上去！金兵人少，耗也要將他們耗光！”宋江發狠令道。
“他爺爺的，跟俺上，殺光這些韃子！”赤膊上陣的李逵，揮起雙斧大吼着向前壓上去。
這種不吝傷亡的人海戰術甚是奏效，金人的防衛圈越來越小，漸漸縮向了吳乞買的寢宮。
寢宮之中，吳乞買早已披甲而立。身邊的近衛不時通報着外面的情況，勸他及早突圍。
“慌什麼！一群見不得光的老鼠而已。哼！朕之前不過是憐惜兒郎們的性命，懶得理他們，若下了決心廝殺，他們何足懼哉！”吳乞賣久積的霸氣仍然十足。
“可是他們人多勢眾，為了皇上的安全，請皇上速速撤離！”
“撤離？我大金面對強敵何曾有撤離的時候？外面不過還有百十跳樑小丑而已，怕什麼？”
“可是咱們的援軍遲遲不到，聽聲音城外的盜匪也已進城，皇上的安危重要啊！”
“這群可惡的老鼠，不滅了他們，我大金還有何臉面立於世上！”吳乞賣提起身邊的鐵槍，“不要退，先隨朕將這些老鼠殺光再說！”
此時，剩餘的幾十名防衛已經全部退到殿內，正在奮力抵住殿門，將敵人阻在外面。聽得吳乞賣的命令，眾護衛當即將殿門打開，雙方再次混戰在一起，不大的殿堂之內，幾十人衝殺成一片，殿外更有宋江的人陸續沖入殿內。
吳乞買長嘯一聲，撇開護衛的阻攔，挺槍沖入戰圈。他身材高大，力壯如牛，一條沉重的鐵槍使在手中仿如木棍一般，但凡進入他揮槍範圍的敵手，無一不被打翻在地。
“韃子皇帝在那兒，俺去會他一會！”武松砍翻一名金人護衛，注意到了吳乞買的動靜，朝着周圍的同伴叫道。
“俺也過去！等等俺！”史進與李逵齊聲喊道，他們架開與自己糾纏的護衛，朝着吳乞買掩殺過來。
吳乞買凜然不懼，大吼一聲迎了上來。武松躍起，雙刀劈下，竟被吳乞買的一記重槍砸飛出去。史進、李逵夾擊而來，吳乞買手中長槍如巨龍翻海，反倒迫得兩人連連後退。
皇帝親自上場搏殺，如魔神下凡無人能敵，一時之間金人士氣大盛，攻入殿中的常勝軍被殺得連連後退，死傷慘重。
“頂住！給我上！殺了吳乞買，重重有賞！”宋江在殿外高喊道。
“上！”武松大吼一聲，再次攻了上來。吳乞買冷哼一聲，長槍如電刺穿武松的左臂，一直將他釘在大殿的一根柱子之上。
史進與李逵見狀，齊身過來救援。吳乞買長槍被武松右手緊緊抓住，來不及拔槍應戰，便只好抽出腰上長劍，與史進李逵交起手來。
武松被長槍釘在柱子之上，眼見吳乞買轉身迎敵，將一片空當暴露出來，奈何右手戒太短，傷不得對方。情急之下，他將牙一咬，揮刀斬向自己的左臂……
宿命這種東西有時真的很難改變，斷臂或許便是武松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