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一念之間

季寥。

李赫一直就沒有覺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他一直就覺得季寥並沒有死。雖然這種感覺並沒有什麼證據可以支撐，但他就是這麼堅定的相信着。

而就在剛才，那幾輛氣勢洶洶的越野車從他們旁邊呼嘯而過的時候，在第二輛車的副駕駛座上，李赫看到了一張中國人的面孔。

那是一個年輕女人，儘管穿着一件豎領的風衣，遮住了小半張臉，而且還戴着墨鏡，但是那張臉的輪廓，那些精緻的五官，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讓李赫一下就想到了季寥。

那絕不是錯覺。

因為那個女人在看到他以後，視線透過墨鏡，在他臉上停留了一下，甚至還看了一眼桑藜，然後才迅速的移開了。這和另外幾輛車裏的人要麼氣勢洶洶的瞪着他們，要麼根本就無視他們完全就不一樣。

而且，不光是李赫看到了，桑藜也看到了。

如果李赫是出現了錯覺，難道桑藜也同時出現了錯覺？

但是李赫在那一瞬間不顧一切的開車追上去之後，看着那支車隊留下的漫天灰塵，他腳下的油門卻漸漸的鬆了，到最後，車靠在路邊慢慢的停了下來。

“怎麼了？”

李赫和桑藜看到那個疑似季寥的年輕女人的時候，趙金珠在後車廂里並沒有看到。但是作為李赫的近身保鏢，她也有着一種超乎尋常的敏銳，在李赫突然倒車的時候，她就發現了異常。儘管她沒有坐在前排，但這輛車裝了360度無死角的視頻監控，她坐在後車廂的監控屏幕上看到了那支呼嘯而過的車隊。那時候她就已經把槍拿在了手裏，爬到了可以打開車頂的樓梯上，一旦出現什麼狀況，她可以從車頂居高臨下的發起突然的攻擊。

然後李赫倒車，去追那支車隊，趙金珠已經從車頂探出了頭，車頂有一個隱秘的凹槽，打開那個凹槽，裏面裝着一挺美軍用的M240機槍，如果有必要，她可以一伸手就把機槍拉出來，在車頂形成一個火力點。

李赫對這輛車的改造是全方位的，對這場看似隨意的旅行中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這輛車他不可能在國內改裝，就是在美國改裝，也是非法、秘密的進行的。

但是，隨着李赫把車慢慢的停了下來，看着那支車隊已經遠去，趙金珠也離開了車頂的那個射擊位置，回到了駕駛艙。

這時桑藜也轉頭看着李赫，沒說話，但眼睛裏問着同樣的問題。

其實桑藜的內心是震驚的，她和李赫一樣，僅僅是看到了一眼，她也很確定那個人就是季寥。

她感到不可思議，不可想像，也不敢相信，偏偏她又那麼確信那是真的。

從一開始，李赫認為季寥沒有死。但是在這個事情上，桑藜並不是很認同。她並不是不希望季寥還活着，但她認為李赫那種堅定的態度，是他給自己的一種心理暗示，不肯接受現實。其實她更希望季寥是真的還活着，那她和李赫之間，也就可以徹底有個了斷。

而就在剛才，李赫終於向她提出了結婚的問題，儘管這不是她想要的求婚，儘管她知道即使他們結了婚，李赫也不會把他心裏季寥的影子抹去，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嗎？所以桑藜還是很高興的，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

現在，他們看到了一個人，他們都同時很堅定的認為那就是季寥，那一瞬間，桑藜完全沒有去想如果真的是季寥，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改變，她只想追上去，確認那不是他們的錯覺。

至於那之後會怎麼樣，她沒想。

但這時候李赫停了下來。

趙金珠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人，她問怎麼了，只是想知道現在的情況。

桑藜想知道的，卻是李赫為什麼要停下來。

李赫聲音乾澀的問：“我們就這樣追上去，會產生什麼後果？”

趙金珠說：“我剛截取了監控的圖片，剛才那幾輛車裏，有一輛車上裝有車載重機槍，但他們顯然不是巴西軍方的車輛，而是非法武裝，毒販，或者反政府武裝都有可能。更大的可能是毒販，巴西的販毒武裝是出了名的，他們連潛水艇都有。我們跟上去的話，很有可能會遭到對方的襲擊。”

李赫說：“不僅如此，對方可能要去進行什麼交易，但是我們追上去的話，他們會把我們當成警方，或者是對他們有威脅的另一支毒販，那他們是不是就會改變原來的計劃？”

已經發生改變了。

“灰隼灰隼，通報情況，為什麼改變方向？”

“灰隼呼叫巢穴，灰隼呼叫巢穴，目標車輛突然改變了方向，重複，目標車輛突然改變車輛。”

“收到，灰隼回巢，灰隼回巢，鷂鷹提前進入二號位，鷂鷹提前進入二號位。”

“鷂鷹收到。”

凌清冽坐在一輛移動指揮車裏，眼睛盯着面前的顯示屏。她的英語還不錯，能說，也能聽，身邊行動組的指揮官和前方行動小隊的對話給她提供了最新的信息，現在看來，這一次的行動只怕不太樂觀，他們想要捕捉的目標人物很狡猾，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改變計劃，如果警方稍微應對不當，隨時都有可能前功盡棄。

這一次的行動是由國際刑警反毒品跨境調查科負責並組織的，巴西警方提供警力協助，但被配置到了二線，一線的行動部隊全部都是國際刑警組織架構下過個國家的精英特警，帶隊的布魯斯警官是個美國人，讓巴西警方當二線支援力量就是布魯斯的意思，很顯然，他不太信任巴西警方。

這個行動的代號叫做“全球鷹之獵”，行動目標就是在巴西境內抓捕一夥準備進行跨境交易的毒販，毒販的頭目是一個中國籍男子，中文名查土生，綽號“土狼”，長期活躍在東南亞、香港和中國境內，最近的一次出現，險些被中國內地警方抓捕，但憑藉著豐富的經驗逃脫了。

國際刑警在香港得到線報，“土狼”曾經在香港出現，並和當地黑幫進行交易。交易過程中，“土狼”帶着幾個精幹的手下火併了交易的黑幫，錢貨兩收，獲利巨大。但也因此惹怒了當地的黑幫，使黑幫向警方爆料，提供了“土狼”逃竄的線索。國際刑警跟蹤追擊，確認“土狼”的下一個交易地點會在巴西，交易對象是巴西的販毒集團，並且和巴西的華人黑幫有所牽連。

早在兩個月前，國際刑警就組建了一個專項的行動組，從東亞到南美進行大範圍的佈控，並在一個月前開始縮小範圍，在得到國際刑警安插在巴西華人黑幫的內線提供的最新情報之後，警方最終鎖定了“土狼”的活動範圍，並將以“全球鷹之獵”行動完成收網。

凌清冽是在一個月前被借調到國際刑警的專項行動中的，最開始她只知道自己參與的行動與抓捕“土狼”有關，因為她就是最後和“土狼”有過面對面交手的警官，但這個行動具體在何時何地以什麼樣的形式展開，她所知道也比較有限。

一直到來到巴西，她才被明確告知，她被選入“全球鷹之獵”行動組，然後她就和外界失去了聯繫。而現在，坐在移動指揮車裏，看着衛星定位的可疑目標，她的內心是興奮的，也是煩悶的，親眼看着自己的幾個戰友受到重傷，甚至有一人傷重不治，凌清冽無比的渴望能夠親手把那個兇殘的“土狼”捉拿歸案，可現在，行動組並沒有把她安排到一線的追輯隊伍中，而僅僅是坐在指揮車裏看情報，這又是讓她煩悶的。

這一次的線報，是由警方打入里約華人黑幫的卧底提供的，沒有人知道這個卧底是誰，只知道這個卧底已經潛入里約的華人黑幫幾年之久，並且也可能就在這一次的交易中。這一次交易不僅僅是“土狼”和巴西毒販的事，里約的華人黑幫也有參與，他們有點類似雙方交易的中間人和組織者，兩邊的好處都要拿，不過承擔的風險也很大。

很快灰隼分隊傳回來了他們的最新情報，他們跟蹤的5輛目標車輛是由華人黑幫和毒販共同組成的一支隊伍，交易的貨物很可能就在他們的車上。灰隼分隊追蹤到卧底安置的信號源，並配合從美國軍方借用的遠程無人機一直緊緊咬着對方，他們沒有靠得太近，而對方也一直在很狡猾的兜圈子。但就在幾分鐘以前，目標車輛突然停下來，經過短暫的等待之後，他們又一次改變了方向。

這時灰隼分隊與目標車輛已經靠得很近，很容易被發現，所以指揮官布魯斯命令灰隼撤回，改由另一個小隊繼續跟蹤。

這個時候，李赫正在返回卡西拉斯小鎮的路上，他不知道，當他漸漸從發現季寥的震驚和狂喜中冷靜下來，並且放棄了繼續去追尋季寥的決定，實際上是救了他們所有人一命。因為在他和桑藜短短的幾句對話，並迅速倒車去追尋那支擦肩而過的車隊的時候，他們也很快就被他們追尋的車隊發現了。

就在李赫停下來思考自己的行為會不會帶來什麼變動的時候，那幾輛車上的毒販已經停下來，埋伏在了路邊，只等他們一追上來就向他們發起攻擊。李赫的那幾輛車雖然是經過改裝的，具有一定的防彈功能，但這種改裝的民用車最多也就能防住手槍彈或者遠距離的小口徑步槍彈，對於車載的12.7毫米口徑重機槍來說，他花大價錢加的一層汽車裝甲，和紙糊的也差不多了多少。

而李赫如果繼續跟着追過去，不出5公里，他們就會遭到一場致命的打擊。

他沒有追上去，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行為太過於莽撞了。儘管他和桑藜都認定那個人就是季寥，但不排除只是一個長得很像的人，這種情況並不少見，但李赫知道，如果只是長得像倒也罷了，如果真是季寥，他用一顆文藝小青年的心不管不顧的追上去，那不管是對他和桑藜還是對季寥，那都絕對會引發一場滅頂之災。

想明白了這一點，李赫也果斷放棄，他深深的明白，就算那個人真的是季寥，現在也不絕不是他們見面的時候。

一念之間，李赫他們就在鬼門關走到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