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章
七月初七,月牙彎彎,夜色並不明亮。皇上只見老槐樹下一白衣女子婉轉身姿嬌聲吟曲。那身子端是柔軟,一動一靜如雲如霧似是天上仙子。
而那女子似乎並未注意到這邊動靜,更將一群人視為無物,只全心投入自己世界。
靈公公雙眼一眯,看清那女人是誰,心中一驚,嘴角一抿,便悄悄帶人退下。
那女人最後跪在槐樹面前,低聲一嘆,哭泣道:「妾心常在君恩走,這一世,活着還不如早早離去。只盼來世再遇君,恩恩愛愛不分離。」
皇上也早已認出這便是自己曾經的可人麗妃。看麗妃如此柔弱可憐,心早就化成一團水,忙將瘦弱小可人抱在懷裏,「朕哪裏捨得讓你走,朕當日被氣糊塗了,心裏早已後悔,一直等待機會將你接走。愛妃,愛妃,我的好愛妃。」
這時,皇上哪裏還顧得其他,只恨不能將麗妃揉碎吞下才是。將小可人摟在懷裏,親個天長地久地老天荒。
還是靈公公機靈,早就讓六月騰出她們住的還算能看的屋子,只鋪上一層黃綢緞,便是乾淨床一張。他心裏暗贊還是夏天好辦事,這要是冬日,一應被褥可怎生是好。誰料到,麗妃竟然有這好本事,能將皇上哄得當時就忍不住要了呢。
皇上一路將麗妃抱進屋子,靈公公就守在外面,尋常人早躲遠過去。屋裏怎樣地動山搖都不為過,可憐麗妃,在冷宮這一個月就沒吃飽喝足過,一開始是沒有吃食,後來是為了營造柔弱效果。這小身板如此脆弱哪裏受得住皇上的折磨,生生暈過去三次。
麗妃醒來便低低求饒,「皇上,妾可怎生承受得住,皇上,且停一停,妾喘不過氣來……」這不求饒尚可,這媚音一出,嬌喘連連,皇上可怎生把持得住。
靈公公早就習慣這一場景,自然是八風不動。六月等人很有眼力見兒,就在冷宮門口守着,連往裏望都不敢,不然定會被羞死。
六皇子也找來這裏,冷聲哼道:「你可知道父皇為什麼能來這裏?」他也不等六月回答,繼續道:「我母妃最喜柳樹,當年這柳園也是為她而建。今日,我提起母妃拜月舊事,才引父皇前來。你可知,那香燭祭品都未開封,他就像丟了魂一般找來這裏。呵呵,多少人向我說當年母妃多麼得寵。你說,如果一個男人口口聲聲說只愛你一個,卻日日流連花叢,你心裏怎想?我母妃,心應該早就碎了吧。」
六月嘆息,陳年舊事她也聽過一些。皇上寵愛元貴妃是真,但並未專寵也是真。這幾年,更是迷戀美色,每日必要美人作陪,甚至二女相伴才可。此等男人,說有真愛是挺噁心。
「天下帝王莫不如此,殿下也不要過於傷心。」六月雖害怕六皇子,但看他發紅眼圈,忍不住安慰兩句。
六皇子咬牙,「是嗎,本王倒想看看,是不是所有帝王都這樣負心。」
六月心裏一嗤,帝王,地位決定了他必然任性。沒有約束的權力必會導致人性之扭曲。現在六皇子這樣想,等他登上皇位,會改變是一定的。
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驚,這人,野心可真不小。可論長有三皇子,論嫡有八皇子。六皇子,一無所有,名聲還極壞,登基幾乎無望吧。
一群人生生在外面熬了一宿,才等來帝王清醒。
麗妃抱着皇上的胳膊,淚水連連,「陛下,妾只當昨夜為夢,有這一夜,死也無憾。只盼陛下日後也能想念妾的一分好,莫要忘了妾。」女人都會流淚,但淚水流得這樣美,也是天生本領。
皇上親吻麗妃的粉嫩嬌唇,笑道:「傻瓜,朕哪裏捨得讓你離開。你向來是個活潑性子,哪裏是那心狠之人,那些事定是誤會,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皇上輕拍三掌,喚來靈公公,「小靈子,看看麗水宮佈置可好,按四妃例裝飾一番,讓麗妃娘娘午前就住進去。」他扭了兩把麗妃粉腮,調戲道:「這裏太簡陋,床都撐不住,還是咱們麗水宮強。」
麗妃肩膀柔柔扭捏幾下,嗔道:「皇上,讓人笑話。」
皇上哈哈大笑離去,這一晚,可真是過癮。怪道人說小別勝新婚,這一個多月未碰,滋味更加美妙十分,更加緊緻,更加柔滑,更加婉轉,生生將他化生一灘溫柔水。
麗妃眼中柔情慢慢褪去,只剩一股狠厲。這些日子她受得苦,終究要有人付出代價。而她也終於看清,她不過是一玩物,供皇上享樂而已。等她沒有新鮮資本,只能淪為人人踩的下場。
六月一行仍是跪送皇上,臉都不敢抬高半分。這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高地位大人物,但也深覺地位和高貴完全是兩碼事。這個深宮,完全走在高貴的反面,骯髒得很。
六皇子待皇上一行走遠,附耳在六月耳邊,輕聲道:「你且去麗水宮當差,本王自有用處。」
六月心口一滯,這人怎可如此隨意安排他人命運!「殿下,奴婢自來愚笨慣了,深怕不能服侍好麗妃,還請殿下另派他人。」
她見過麗妃最凄慘最難堪之時,她日日在麗妃面前出現,豈不是提醒她記着自己落入泥淖時之模樣。麗妃又不是大度之人,以後定不會有她的好果子吃。
六皇子看六月一改往日平淡之樣,眼中迸發出有人味的憤怒,覺得很有意思。
六月看六皇子站在那裏無所動靜,便知這事再無更改。心中略一思量,只能實話問道,「殿下覺得奴婢能在麗妃身邊活下去?娘娘定然想忘記這段日子吧。」
六皇子笑,他就喜歡這樣明白人。「不用多心,本王既然讓你去,就定會護你安全。麗妃需要你來提醒她所受之罪。」
麗妃再不似從前,若是不放個人給她提醒,說不得她會做出什麼。
「你放心,你的家人本王也會替你好好照看。」六皇子笑嘻嘻揉着六月耳朵,「當然,你現在從了本王,隨本王走也是可以。」
六月咬了一下舌頭,覺得胃裏有些苦澀,卻只能慢慢咽下去。這人,果然如三月所說,絕對不能招惹。先是隨意輕薄,后又威脅她。
當日她就不該濫發好心,看這人被蛇咬死才是最好。
往後好有那麼幾年,六月想掐死此人,更想剁了自己的手,誰讓她沒事救了這麼個禍害。
六皇子離去后,六月才深深吐了一口濁氣,在這個時代,奴婢的命運,窮人的命運,永遠掌握在上位者手裏。
她,突然想要變強。
只是,深深呼吸幾次之後,才冷靜下來。這個年代,女人若想變得強大,必須依附男人才可。在這宮裏,她不想依附任何一個男人,不想像那些女人一樣成為籠中鳥,不是被人當做寵物玩弄死,便是被自己的嫉妒心折磨死。此種日子,她情願當一個小奴婢,熬到出宮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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