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斷手碎牙
“黑炭哥！”領着一眾黑衣壯漢沖入露水閣之人一開口，喬竹酒立即驚喜出聲。
被喬家小九爺稱為“黑炭哥”之人走上前來，與前者並肩而立，兩人身高相差無幾，五尺過半不足六尺，皮膚黝黑如炭，近看可察那本就不怎麼討人喜歡的面容上儘是麻子，這等人物，放在尋常，即便與人無冤無仇，讓人見了也難免會遭盡白眼。
可是放在晉城這本就不尋常的地界，打這位“黑炭哥”名聲鵲起的那一日，便再無人斗膽嘲笑他醜陋難看。
“哎呦，顧掌柜您可算來了，再晚一步，小九爺估計就得把我這露水閣給拆嘍！”命人去樓上喚出脂雨時，露水閣老鴇還順道讓龜.公去不遠處的舌陷客棧一併尋來這位顧掌柜，因為她既不能讓手下人真傷了當家花魁的親弟弟，又不敢讓小九爺在此吃了虧，稍一衡量，便再沒有比招來小九爺的“黑炭哥”更十全十美之法。
年輕顧掌柜和聽山湖的呂龍衣呂掌柜一樣，身份大抵都是喬家手下心腹，這是整個晉城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不過“黑炭哥”與“青皮哥”不同的是，不是因為顧掌柜皮膚黝黑才讓喬竹酒戲稱為“黑炭哥”，而是因為他姓顧，名黑炭。
顧黑炭一見露水閣這位風韻猶存的老鴇攜着香風而至，就要挽上自己的臂膀，當即后縮兩步，將頭微微低下，結巴道：“無……無妨，這本是……是我應該做的。”
見到黑炭哥，喬竹酒的怒氣也頓時消了幾分，眼看這麼些年來他還是初入喬家時那副見了生人、美人就自卑的模樣，忍不住調笑道：“黑炭哥，你若總是這般生人勿近，何年何月才能討個媳婦？”
不等顧黑炭囁嚅反駁，喬竹酒又搖頭晃腦道：“古人云，人之恆美，生自於心，亡故，皮囊臭則臭矣，卻仍可流芳百世。”
見喬竹酒皮膚毛髮絲毫未傷，還能如往常般在那裏說些自己總也聽不懂的話，顧黑炭咧嘴一笑，正欲回應，卻又想起什麼，“好臉色”一收，扭頭環視這露水閣一樓一遭，問道：“誰找竹酒的不痛快？”
此言一落，所有人都將目光集聚到了周正林身上，周正林打量着面前一色的黑衣壯漢，頓時嚇軟了腿，站在原地不敢應答半字。
顧黑炭瞭然，一步一步踩在周正林心跳上走近，再無先前自卑之意，問道：“是你？”
周正林很想挺直了自己胸膛，硬氣十足的把話回過去，但他的嘴就是不聽使喚，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脂雨雖不常出露水閣，可無論是聽山湖的呂掌柜還是舌陷客棧的顧掌柜，即便不常聽來往客人講，他也是聽喬竹酒說過多次，尤其是後者經常把自己“踩人事迹”當作“排山倒海”后的有趣談資講起，其間夾雜了不少關於這兩位年輕掌柜的血腥事，耳濡目染下，她也大致清楚，如若自己弟弟讓顧黑炭記名於心，結局將會是何其悲慘。
越想越怕，脂雨臉上淚痕仍在，慌忙跑到被嚇住了的周正林身前，憂懼求饒道：“一切都是脂雨不懂事，惹得小九爺氣惱，顧掌柜還請饒我姐弟一次，脂雨保證，再沒有下次了！”
顧黑炭自是也在喬竹酒口中聽過關於脂雨這露水閣花魁的事，沾到喬竹酒喜歡之人，他便收斂了些肅殺之意，扭頭望向喬竹酒，等一句決斷的話。
喬竹酒瞧着脂雨為了周正林奮不顧身的樣子，轉念想起周正林之前對脂雨的所作所為，此時他倒也不因對方頂撞自己而氣了，只剩氣不過這廝方才“良心被狗吃”的種種舉動。
就這麼算了？
喬家小九爺是有善心，可用不到這種事上來！
“黑炭哥，看在脂雨的面子上，就斷他一隻手吧。”
“好！”
顧黑炭得喬竹酒之意，手覆巧勁推開脂雨，而後化柔為剛，鷹爪般的手抓住周正林右腕，順腕往下一捋，將周正林被迫攤開的整個右手手骨悉數捏碎，隨即迅速退後回到喬竹酒身側，留下周正林在原地帶着驚駭面容，捂着只剩軟肉骨渣的右手痛苦嘶吼。
由於一切發生的太快，脂雨根本來不及繼續說些什麼改變結局，而且她也明白，就目前來說，便已經是喬竹酒給她的天大面子了。
脂雨心疼無比，走到周正林面前，小心捧起周正林那軟下去的右手，淚珠滾滾而下，煞是可憐，周正林疼着，也不知是不是賭癮入骨，竟還沒忘叫嚷着：“右手廢了，讓我以後如何賭錢！還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此言一出，喬竹酒眉頭一挑，又朝身側顧黑炭道：“黑炭哥，另一隻手也廢了吧，回頭隨便找一個老婆婆照顧他吃食，若他不滿一次，就廢一條腿，兩次就兩條腿，三次不要第三條腿，直接殺了。”
“好！”
顧黑炭又是一聲好，腳下生風，直逼脂雨姐弟二人而去，脂雨這次有了準備，轉身想要抱住自己弟弟，可顧黑炭到了近前，抓住其纖細手臂往後一拉，脂雨整個就被拽向喬竹酒，給甩在了後者懷裏，緊跟着就是周正林又一聲慘叫。
“啊！你不得好死！”
周正林痛哭流涕大喊出口，懷擁脂雨的喬竹酒一聽，微微點頭，將懷中人死死按住，沖顧黑炭道：“再碎幾顆牙。”
“好！”
顧黑炭毫不留情，抬手一巴掌甩在周正林臉頰上，鮮血伴着幾顆碎牙於其橫飛中噴出，也就虧着喬竹酒只要幾顆牙，否則的話，這一巴掌力道下足了，定是能要了周正林的命。
痛上加痛，周正林砰然倒地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即便想繼續逞口舌之利也沒機會了。
脂雨見此一幕，在喬竹酒懷裏掙扎的幅度更大，後者也不再阻攔，放開她讓她去一探周正林的死活。
哭了好一會兒，脂雨才將周正林輕輕放在地上，轉過來跪向喬竹酒，磕了三個頭謝道：“脂雨代正林謝小九爺不殺之恩。”
喬竹酒總歸還是喜歡脂雨的，教訓周正林，多半也並非為了自己，不過他終究還是年紀太小，對於人心的把握和拿捏火候尚輕，並不知這麼一來，反而是讓脂雨更加難過了些。
走上前去，抬着脂雨的胳膊將其扶起，喬竹酒輕柔的為她理了理髮絲，為她抹去眼角淚水，撫着其臉頰道：“脂雨姐姐，別怨我太狠心，我只是氣不過他對你多般侮辱，難道他不知你為了他做了多少嗎？！”
脂雨原本心境漸緩，因這一言又哭起來。“正林只是被生活的大落大起沖昏了頭腦，其實小時候很懂事的，脂雨明白，我們姐弟兩個今日的一切都是小九爺所贈，他不該冒犯小九爺，故而理應受到懲罰，今後我不會再放縱他了，定要他規規矩矩的活着。”
“嗯，你去歇息歇息吧，改日我再來看你。”
喬竹酒今日本來大好的興緻都被擾了，心底大為不悅，卻還是強笑着安慰脂雨一聲，打算離開露水閣，突然從通往露水閣後院的一個房門裏竄出一個黑影，直奔喬竹酒而來，顧黑炭本能下就要雷霆出手，卻被看清來物的喬竹酒一聲制止。“黑炭哥，別！”
顧黑炭及時停手，然後在場眾人便看到一隻估摸着也就一歲多的小黑貓奔到喬竹酒面前，順着他的衣物噌噌噌爬到其肩膀上，安安靜靜蹲在原地，還不忘用毛茸茸的小臉蹭幾下喬竹酒的臉。
“差點把你這個小傢伙給忘了。”喬竹酒偏頭，用手指在小黑貓額頭上點了點，笑容重現，也是令露水閣緊張壓抑的氣氛緩解不少。
繼而喬竹酒與老鴇招呼道：“這隻貓送給我了可以吧？”
露水閣老鴇此時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連忙點頭道：“別說一隻貓，就算今夜小九爺讓奴家陪你，咱也定是給你伺候好嘍！”
喬竹酒哈哈一笑，率先走出露水閣，顧黑炭緊隨其後，路過老錢時叫了聲“錢叔”，剩下那些持刀壯漢走在最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喬府歸去。
將至喬府門口，顧黑炭本想帶人回舌陷客棧盯鋪，卻被喬竹酒攔下，硬要他今晚留下喝酒，顧黑炭答應下來，揮手散退那些客棧里安排的打手護衛，眼饞着目送二三十名壯漢邁着大步離去，喬竹酒再看看似是瞧出自己心思、正抿嘴笑的駝背老錢，無奈搖搖頭，嘆息一聲，肩扛着小黑貓打道回府。
及至距離喬府二十餘丈遠之地，喬竹酒遠遠望見，此時有不少晉城百姓在下圍觀，三輛華貴馬車並排列於一側，正對着八十八級養身白玉階的共有六人，背對着他跪在喬府前不斷磕頭，三排喬家護衛抽刀戒備，適時喬府大門開，喬知深身後跟着四名護衛走出，立於門前金獅中央俯瞰而下。
等喬竹酒再前行一陣，喬知深便發現了滿臉好奇的寶貝兒子歸來，湊熱鬧的晉城百姓們起初都衝著跪地六人指指點點，同見喬竹酒後，紛紛後撤了幾步，不知是以示尊敬還是害怕被殃及池魚。
喬竹酒掃了跪地磕頭的六人一眼，慢慢走上白玉階，到了喬知深身旁，不等他發問，就聽自家老爹問了聲。
“酒兒，該死的還有他們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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