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不是外人？
夜深時，一場秋日驟雨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轉天一早，整片大地都散發著淡淡泥土香，柔和的陽光灑在林間，配以樹葉上零星的雨珠相稱，把所剩無幾綠意擴大到了極致，那無邊無際的天空，蔚藍的仿若要滴出水來，雪白的雲朵像是柔軟的棉花，讓人見了便忍不住想要好生揉捏一番。
老人言，一場秋雨一場寒。
在這晚秋時日，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着手添衣加被，準備迎接寒冷卻又充滿詩情畫意的嚴冬。
日上三竿，喬竹酒從睡夢中掙扎着醒來，他沒有因一夜安睡而忘卻昨日所發生的一幕幕，尤其是當他起身看到自己一襲白衣的破爛不堪，便又將那才剛忘卻數個時辰的恥辱全部記上心頭。
仇恨和憤怒，已然讓他忘卻了飢餓和乾渴，昨晚睡前他便做好了決定，他要離開，不要繼續呆在這個令他多呆一息時間就多受幾分輕蔑嘲諷的地方承受折磨。
起床之後，他草草換上一身來到君蛇齋后杜莎為其添置的新衣，而後伴着跳到其肩膀上的無常推開房門，毫無猶豫之意的往山下方向快步行去。
只是沒走幾步，喬竹酒就停了下來，因為他忽然發覺，自己身上似乎少了一劍東西……
那柄祁凡真留給他的重劍！
念及至此，喬竹酒內心百般糾結起來，說實話，他現在根本不想跟君蛇齋里的任何一個人接觸交流，哪怕是跟他以“知己”相交的何不孤他都不願見到，可是那柄重劍對喬竹酒的意義十分重大，即便自己以後當真沒了內力，他也不能就這麼把重劍隨意丟棄。
簡單回憶一番，喬竹酒記起來他最後一次看到重劍，是在他昨日昏迷倒地之前，因此他率先走到了盤蛇主樓前的空地上，搜尋無果后，便咬了咬牙，硬着頭皮想去盤蛇主樓里碰碰運氣，看看能否找到杜仕，詢問出自己重劍下落。
盤蛇主樓前的石階上，來來往往着許多君蛇齋弟子，這些人見到喬竹酒後，無一不在臉上顯露出鄙夷和諷刺的神色，對此喬竹酒雖心中不滿，卻沒有跟任何一人生出矛盾，因為他不想再多生是非，只想快點取得重劍，然後儘早下山離去。
埋首疾行的喬竹酒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打算直接推門入樓，就在這時，杜仕的五弟子趙宥恰好從門內走出，見到喬竹酒，他笑着打了聲招呼道：“喬兄弟，你這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做什麼？”
喬竹酒抬頭看了趙宥一眼，悶着聲音簡單說了句有事，便要繞過趙宥繼續行進。
趙宥伸出胳膊，攔住喬竹酒去路。“如果你是找小師妹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她不在樓中。”
“我不找她。”喬竹酒攥着拳頭，盡量保持着平靜說道。
趙宥眉頭一挑，仍舊不顯諷意問道：“那是找大師兄？”
“也不是。”喬竹酒慢慢沒有了耐心。
然而趙宥卻不準備放過他，似是認了死理兒，非得問出個所以然。“據我所知，除了小師妹和大師兄，喬兄弟在齋中應該沒有熟人了吧？這盤蛇樓乃是君蛇齋重地，尋常人無不尋常事，不可輕易入內，假如喬兄弟想在齋中閑逛，最好還是去別的地方。”
喬竹酒抬起頭來，和趙宥對視一處。“我要找誰，不需要和你稟報。”
趙宥不急不躁，搖搖頭糾正道：“喬兄弟此言差矣，好歹趙某這是師父手下的五弟子，承蒙一眾同門瞧得起，我在齋中說話也還有那麼些人會聽，既然有這麼多人信任趙某，趙某自是要擔負起相應的責任。讓一個外人隨意在齋中要地穿梭行走，豈不是置己任所不顧么？”
喬竹酒聽罷，內心火起，不禁反問道：“外人？怎地當日你領我上山時不說我是外人？”
趙宥狂笑一陣，引來數名君蛇齋弟子圍觀，笑完他指着喬竹酒朝其他人奚落道：“你們聽到沒有，他居然還把自己當成君蛇齋的人了！”
說完，趙宥收斂笑意，上下打量了喬竹酒一番，並湊到了他的近前，眯眼問道：“你可知我君蛇齋弟子都是如何拜得師父門下的？不是外人？好，你告訴告訴趙某，你不是外人的資本和身份是什麼！”
“我是杜姑娘的好友！”
喬竹酒被趙宥的步步緊逼，本能下把這句話脫口說了出來，可是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他已不確定，自己到底還稱不稱得上是杜莎的朋友。
就在這時，越聚越多的人群後方，傳來了杜莎的聲音。
“喬公子，你我是友，卻談不上‘好’字。”
人群散開，杜莎依舊穿着她那一身大紅黑斑衣款款而來，走到趙宥身旁后，她甜甜的叫了聲“五師兄”，而後便以極度冷漠的神情看向喬竹酒。
聽此應答，周遭君蛇齋弟子們無不放聲嘲笑，喬竹酒只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像是在被火炭炙烤一般，他喉嚨里憋着千言萬語，但對上杜莎那雙勾人美眸時，又不由得全部堵了回去。
他該怎麼反駁呢？
用那一吻博得他人對自己言論的認可么？
那也太無能了罷！
喬竹酒知道自己在這場感情追逐上終究還是敗了，作為敗者，他或許不曾嘗過太多此番滋味，卻很是明白在當下這種身份中，自己應當做些什麼。
“我來拿我的劍，然後就走。”
千言萬語，終而還是化作了一句不含“悲”字的悲鳴。
杜莎正欲作答，這時盤蛇樓內走出一人，隨着在場眾人畢恭畢敬的喚了聲“師父”，其身份已不言而喻。
杜仕恰好聽到了喬竹酒的言語，他也不做掩飾，大大方方的衝著後者直白道：“你的劍昨日被我帶走了，要拿的話，隨我來吧。”
話音落下，杜仕走下石階，邁步先行。
喬竹酒心中有火，卻也明白自己沒有權力去將之發泄出來，於是他只能重新把頭低下，默默跟着杜仕緩步離開此地。
望着喬竹酒的背影，杜莎妖美面龐上閃過一抹不忍之色，但很快她就把這本不該出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揮散，換了副笑顏尋覓她青梅竹馬的大師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