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換命10
祖師爺是不是切開黑暫且不論,等第二天網店寄來的快遞到家的時候,陳寒托着下巴盯着桌子上看起來沒有一點兒不對勁的風水球和轉運珠,並沒有覺得事情變得簡單——正相反,她覺得事情越發撲朔迷離了。
陳寒自信在對話中沒有露出半點破綻,甚至將唐之棠模仿了七成,但為什麼唐之棠拿到的卻是貨真價值的轉運珠,而到她手裏的,卻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粉晶?
還有這風水球——不僅內壁上沒有刻上任何符咒,這甚至是個實心的。祖師爺不過瞥了一眼,便道:“這是一塊死玉,可以拿去花園壓土。”
陳寒:“……”
趙明:“……”
趙明眼見另一條線索斷了,頭疼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愁眉苦臉道:“這是什麼情況啊,難道真貨假貨還是隨機發貨的嗎?要不要我再買幾批,看看有沒有問題?”
陳寒搖頭:“不太像是隨機發貨。如果真的是隨機進行發貨,那這店家圖什麼?圖回購?”
說著陳寒都把自己逗笑了:“不提這風水球,這點回購和它冒的風險可不成正比。”
趙明:“那這是怎麼回事?”
陳寒思索了一會兒,依舊是一無所獲。她搖了搖頭:“想不到動機,算了先不管他,關於李朝舟的死你問到了具體情況嗎?”
提到李朝舟,趙明的語氣頓了一瞬。
陳寒:“很難查?”
趙明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只能據實以告:“說是猝死。”
陳寒挑眉:“和戚夫人說的一樣。”
趙明點了點頭:“但李朝舟又不是戚樂,按道理來說,他不應該會猝死——具體的短時間內也打聽不出來,所以我的建議是大家一起去一趟B市,去趟李朝舟的工作單位。”
陳寒覺得這個建議沒毛病,學校停課,她本身也沒有什麼事情,只是——
“祖師爺怎麼辦?”
趙明理所當然:“和我們一起去啊,香山的楓葉正好也紅了,帶祖師爺一起去爬山嘛。”
陳寒:……你到底是想去玩還是真的想回去查李朝舟。
話雖如此,陳寒並非半途而廢的性格。加上到了這一步,她確實也很好奇李朝舟和戚樂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這件事是不是和戚樂詭異的續命有關。
於是兩人和祖師爺商量后,便即刻買了去b市的機票。陳寒和母親通了電話,說是去b市玩幾天,讓她不用擔心。
陳寒的母親對於陳寒基本沒什麼不放心的,只要她不是去“除妖伏魔”,陳母覺得這世道大概什麼有什麼能傷害的了她“修仙”的女兒。
只有趙明在一旁斷斷續續聽到了陳母的叮囑后心虛,他在心裏默默道歉:……不好意思啦阿姨,這次還真是我拉她去伏魔了。
因為機票買的匆忙,三人簡單收拾了行李便趕完機場。
祖師爺一開始沒有吭聲,跟着他們一起檢票登了機,直到飛機起飛了,才問了一句:“我們為什麼不直接飛過去。”
只要在腦海里有大致的印象,瞬息千里只需要眨眼之間。
坐在了飛機上即將要進行兩個多小時飛行的陳寒和趙明齊齊陷入了沉默:……對哦,我們為什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可飛機已經坐上去了,記錄也在了,總不能在飛機上表演一下大變活人。陳寒和趙明還不想因為這種事上新聞。
不過陳寒在昨天見了祖師爺的那抹笑容后,對有些事情的看法便沒有那麼簡單。
她小心問了一句:“祖師爺……您怎麼沒有早點提醒我們呢?”
祖師爺平靜回答:“我剛想到。”
陳寒:“……”不太信。
飛機上的兩個小時很快就在趙明不自覺的打盹,陳寒深深思索“我的祖師爺到底是不是個腹黑”,以及祖師爺看着窗外在飛機下的白雲藍天中度過。
三人拖着箱子下了飛機,鋪面感受到來自B市秋爽涼意,才意識到一件事——他們好像沒有定酒店。
酒店這種事當然是要大人負責的。
趙明不想住回家去,陳寒也覺得帶着祖師爺一起住進趙明家,不被人撞見還好,撞見了……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太好解釋。
於是兩個人找了家機場的甜品店,趙明埋頭定酒店,陳寒給祖師爺買了抹茶芭菲。
大概東周那年代糖的萃取技術很差,或許根本還沒有。祖師爺對甜食很熱衷。每次他握着勺子一言不發吃甜品的時候,睫毛會微微的因為愉悅而垂下,周身的神情氣質也是越發寧和靜好。讓陳寒瞧着,覺得能托着下巴這樣看上一下午。
好在目前不是旅遊旺季,趙明很快就找到了合適地點的公寓式酒店。
三個人打車到了酒店,各自選了房間,修整了片刻,時間便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
初來匆忙,顯然不可能還讓祖師爺做飯。趙明做東做到底,叫了輛車便帶着陳寒和祖師爺兩人遊逛B市。陳寒對B市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年前跟瘋道士來過,如今再看,有許多地方都與記憶中不同了。
趙明道:“晚上我們去吃烤鴨,我定了位置。明天我們去醫院看看李朝舟的情況,後天我們去爬香山唄。”
趙明興緻勃勃的安排着出遊計劃,陳寒基本可以確定——是回來旅遊沒錯了,查李朝舟的事情,果然只是順帶。
祖師爺對甜食都很有興趣,但北方的烤鴨醬料有些偏咸,這讓他有些不喜歡。於是吃完了烤鴨,陳寒和趙明這兩個完全不會帶小孩的垃圾,便領着祖師爺進了快餐店,點了一堆聖代薯條蛋撻炸雞當夜宵。
三個人坐在快餐店靠街的位置,街外是霓虹燈影,川流不息。
趙明看着看着忽然就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和別人一起吃快餐。”
陳寒瞧着趙明,他臉上有些恍惚。陳寒想到了她在紫微府初見趙明,趙明一身朋克系的不良打扮,如今卻判若兩人——變化雖大,但顯然更貼合他本性。
命運真奇妙。它讓想自殺的人成了仙,又讓想獨善其身的人偏偏有了難以割捨的關係。
陳寒對趙明道:“你不是三歲小孩,也該計數了吧。”
她殘忍而無情:“我們在S市外面的時候瞞着祖師爺吃過三頓M記,一頓KFC,你都記哪兒去了。”
趙明:“……”我難得煽情,你就不能讓我煽情完!
祖師爺聞言放下了手裏的聖代,他睜着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盯着自己的兩個徒孫:“瞞着我?是那幾天你們不回來吃飯的事嗎?”
陳寒:“……”不好說漏了嘴。
趙明:“……”
趙明當機立斷,表情一變,立刻指着陳寒責備道:“陳寒,你看看你做的是什麼事!”
陳寒:“???”這事是我一個人乾的?
兩人爭執也爭執不出結果,最後齊齊看向了祖師爺。
趙明道:“草莓吐司塔。”
陳寒道:“巧克力聖代。”
於是祖師爺當無事發生過。
第二天,陳寒和趙明一起去了戚樂在的醫院。
李朝舟去世已經三年了,並且毫無波瀾,所以在醫院裏也算不是什麼禁止談論的事情。趙明和陳寒掛了李朝舟的師兄——也是戚樂前主治的專家號,趙明已經提前聯繫了這位醫生,只等排到號去問一問。
趙明覺得等着叫號無聊,便說出去晃晃,陳寒則在裏面等着叫號。
然而半小時后,陳寒手機里遊戲的體力還沒有清空,趙明便神色複雜的走了出來。
陳寒還沒開口,趙明便道:“陳寒,你知道我剛才看見誰了嗎?”
陳寒:“誰?”
趙明神色複雜:“我見到唐之棠了,她果然癱瘓了,高位截癱。”
唐之棠當時被砸中脊椎,救援又不及時,陳寒雖沒有打聽她的下場,但也猜到了不會太好。B市的這家醫院在國內頂尖,唐之棠家境不算差,會到這裏接受治療也順理成章。
她頓了頓,問:“那些東西還纏着她嗎?”
趙明點頭:“對,我看她神情木然,估計精神上也不好受。”
陳寒嘆了口氣。趙明見着陳寒沒有別的打算,有些憋不住:“陳寒,我們不去問問她嗎?”
陳寒:“問什麼?”
“轉運珠的事情啊!”趙明一直惦記着,“她買的,我們總能從她那兒知道,到底是網店刻意賣給她的,還是碰巧吧!”
陳寒倒是忘了這件事。戚夫人拒不配合,但唐之棠卻未必不會配合。
於是陳寒道:“你說對,走,我們去看看。”
趙明便帶着陳寒往他先前見到唐之棠的地方去。
唐之棠躺在輪椅上,正被護工推進了花園曬太陽。她果然如同趙明說的那樣神色木然,那些怨氣圍着她或上或下,嬉戲打鬧——或許只有木然,才能讓她不被逼瘋。
陳寒猶豫了一瞬,抬步走去。護工瞧見了他們有些遲疑:“你們是……?”
“我們是她的同學,知道她在這裏看病,所以來探望一下。”陳寒道,“他是趙明,我叫陳寒。”
唐之棠聽見了她的名字,她神情依舊木然,眼帘低垂着,但眼帘下的瞳孔中卻劃過一絲恨意。
護工點了點頭,對他們露出了抱歉的笑容:“病人的精神一直不大好,估計也沒有精力和你們說什麼。”
陳寒點了點頭:“我們只說一句,您不放心可以一直陪着。”
陳寒彎下了腰,對唐之棠道:“唐之棠,我有辦法讓你在白天見不到他們,但你得如實告訴我一件事。這個交易,你做不做。”
唐之棠原本如死人一般的臉動了一瞬,她擱在扶手上的手指軟弱無力——陳寒相信若是她能動,此刻恐怕佈滿了青筋。
陳寒估計如果可以,唐之棠是想掐死她的。但看她的模樣,陳寒便知道她即使到了現在估計也不認為自己是咎由自取,錯在自己身上的。她恐怕仍將一切認作是陳寒的毒害。
把自己害成這樣的人居然還和她談交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陳寒並不擔心對方會拒絕自己。
正因為唐之棠是這樣的人,所以她根本無法拒絕“白日裏不受怨靈滋擾”的誘惑!
唐之棠抬起了頭,這是她如今唯一能自我控制的地方。
她沙啞着聲音,再不復當初的細膩溫婉,她問陳寒:“你想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