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九十九朵玫瑰

53.九十九朵玫瑰

如果沒有遇到肖硯,她會在哪裏?

這段時間方明曦時常想這個問題,想來想去卻總也沒有答案。

變數太多,是的,她自己也無法確定。

或許在金落霞去世的時候被擊垮,或許對唐隔玉做出無法挽救的事下半生用來接受懲罰,或許仍舊是一身銳氣和誰都相處不來,在醫院裏做一個不被同事不被別人喜歡的護士,按部就班過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因為肖硯,所以方明曦才是現在的方明曦。

沒有答案的問題她不再去想,但她想通了另一件事:

她的人生,不能,也不應該沒有肖硯。

珀寧首都的醫院設備挺到位,因為國度周圍都是山林,大多數地方也種滿了樹。從醫院大門進來,穿過長廊,向陽的那一側病房裏每一間都光線充足。

穿白大褂醫生抱着病歷走過,看見她時會揚起笑和她打招呼。

這裏多是震後送來的傷患,有本國人也有外國人。作為傷勢較輕的那一批,方明曦本該早就跟隨使館的飛機回國,只是因為要照顧肖硯,所以選擇留下。

快到病房前,遇上的人紛紛和她打招呼。有妻子推着丈夫,有大人牽着孩童,都是趁着陽光好出去散步。

因為傷患多,病房緊張,便沒區分各個不同科室。

方明曦到71號病房外,推門進去,被單上都是灑進窗的光點,肖硯靜靜躺着,室內瀰漫一股新鮮清新的味道,和太陽一樣的溫暖、澄澈、生機勃勃。

她放下買回來的午餐,進衛生間洗完手出來,扯着椅子坐到床邊和他說話。

“我買了你喜歡吃的肉,就是那個我覺得有一點點腥的那個,不過老闆特別用醬汁調過,味道應該很好。”

“醫院外的花樹開花了,前天我說以為會是粉色的,沒想到是黃色的哎,倒是也蠻漂亮的。”

“還有哦,今天尼韋爾醫生又約我了,他問我有沒有空和他一起去參加這周末晚上的晚會……好像是一個他們這裏的什麼節日慶祝活動吧,具體的我不清楚,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

她翻開放在桌上的書,就着上一次閱讀的界面繼續,嘴裏絮叨仍舊未停。

“不過我拒絕了,我說我未婚夫還躺在床上,我得照顧他沒時間出去玩。”

“尼韋爾醫生看上去好像很沮喪,我好奇怪啊,我跟他說了好多次我不是單身,他怎麼反應還那麼大?”

“旁邊幾個病房的人都知道我有對象……說起來他們每次都叫我中國小姑娘,就是記不住我的名字……”

“……離他遠點。”病床上突然傳來一聲。

方明曦一頓,抬頭,立刻笑起來,“你醒啦?不再睡一會兒?”

肖硯沒答她的話,“離他遠點,那個醫生。”

方明曦微愣,見他真的對尼韋爾十分在意,只好笑道:“知道了,我會少跟他接觸。”她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抱怨,“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這麼快就醒了。”

肖硯無奈,“誰讓你每次都在我睡着的時候跟我說話。”

她總是拿着本書坐在他床邊絮叨,他醒着也好,睡着也罷,沒人和她聊她也能獨自講上大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守在床邊陪伴昏迷不醒的愛人。

畫面是很動人,然而實際上他在被救出廢墟的當天晚上就醒了,只是因為餘震砸傷頭部,需要住院調養一段時間。

方明曦扯着椅子坐得更近了些,笑嘻嘻趴在他床邊,“睡吧,我在這看着你。”

他抬手,在她臉上摸了一下。

方明曦握住他的手掌,另一隻手在他被單上輕拍,狀似哄他。

等他恢復好,他們就能回國。

陽光照進窗,金燦燦一層落在地上。

珀寧沒有冬天。

他們的春天,也將要來了。

.

五月初氣溫剛剛開始升高,整體不算太熱,正好適合舉辦婚禮。

方明曦工作繁忙,自定下婚期后,她每天都要抽時間去試婚紗,忙得腳不沾地。和她關係好的同事基本都收到了喜帖。

肖硯那邊請的則是他隊裏那些兄弟,人太多,幾個負責的隊長每人帶了兩三個隊友到申城集合,其他人留在各個基地里,由肖硯請客吃了一天豐盛的宴席,他那位在澳城做生意的合作夥伴也特地趕來。

作為肖硯的得力左膀右臂,寸頭這回挑起大梁,婚禮場地、酒席用料、婚宴佈置……各項都是經他的手負責。

隊裏眾人紛紛笑話他說:“一回生二回熟,等你以後自己結婚的時候就樣樣上手,什麼都有經驗了!”

婚禮當天,寸頭穿着一身西裝忙前忙后,就差把調度的活全乾了。

禮節部分完成,到開席時,幾個隊友跑來找寸頭:“肖隊不見了!”

“什麼?”

“嫂子也不見了!”

“那……”話還沒說完,手機收到消息,寸頭拿出來一看,是肖硯發給他的。

肖硯說:[我們先走,剩下的你處理。辛苦了。]

寸頭看得一臉懵逼,什麼叫剩下的他處理,還“辛苦了”?結婚的又不是他!

撥號回去,那邊遲遲沒有人接,再多打兩個,更是直接關了機。

他沒辦法,只好穩住隊友們:“沒事沒事,不用找了,大家該吃吃該喝喝。”

“那肖隊……”

他煩躁地擺手,“別管他們。”

一幫人聽得一愣一愣,回到座位上,繼續喝酒侃大山。

寸頭累了一天,到頭還被肖硯撂挑子,只覺得自己命真苦。把領結一解,就近找了張桌子坐下吃飯。

新郎新娘都提前退場了,還管它那麼多。

喝酒吃肉多愜意,走什麼流程。

可惜,沒等他繼續愜意下去,其它幾桌開始拼酒,紛紛喊他加入——

“於牽牛!來喝酒!”

“牽牛!喝酒,快來喝酒……”

“拼酒敢不敢?!於牽牛別以為你跟着肖隊就能逃過這一關,是個男人就過來!”

寸頭一口酒嗆在喉嚨里,咳得臉都紅了。

他一抹下巴,猛地扭頭嚷回去:“操你們大爺!說了別叫老子的名字——”

……

車上,方明曦的裙擺堆滿了副駕駛座。

“我們就這樣走了,不要緊吧?”

“沒事。”肖硯說,“寸頭應付得過來。”

“真不厚道。”

“你沒份?”

她沒話說,乾笑兩聲。

換了個坐姿,方明曦扭頭盯着肖硯看。

“看什麼?”他目不斜視開着車。

“看你好看啊。”她的視線在他身上流連,“你穿西裝還挺帥的。”

肖硯沒答,車直直往前開,大概半分鐘的時間,他忽地在路邊停下。

她一愣,“幹嘛?”

“你還問我?”肖硯睨她,“你一直盯着我我怎麼開車。”

她笑着嘁了一聲,眼裏灼熱不改,越發過分,“本來就帥啊……”

肖硯一言不發,踩下油門,在路口掉頭開上另一條路。

方明曦問:“哎,不是去海邊……”

“不去了。”他叼起眼,意味深長瞥了她一眼,“先回家。”

……

住所樓下的停車場,肖硯把車開進去之後,兩人並沒立刻下車。

方明曦氣喘吁吁捂着被扯亂的衣襟,小聲抱怨:“你輕一點,我還想收藏婚紗的。”

他應得不太走心:“知道了……”

又是漫長的一個吻。在事情失控之前,她攔住他。

“回家了,回家!”

“好,你說了算……”

“鞋子在底下,你找找。”

“哪邊?”

“那,哎對,就是那……”

一陣悉索嘀咕,聲音暫時消失。

安靜了幾秒,忽地又聽她問:“肖硯,跟我結婚你會不會後悔?”

“後悔什麼?”

“說不定還有更好的啊,就這麼跟我結婚了……”

“不後悔。”

“真的?”

“嗯。”

她彎唇樂得直笑,他給她把鞋穿好。

他說:“你就是最好的。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方明曦定定看了他一會兒。

她何嘗不是呢?

只要和他在一起,於她而言,每一天都是包着硬幣的餃子。餃子在她碗裏,硬幣也在。

“我們吃了這麼多苦。”

方明曦眼裏一片明毅,她摸着肖硯的臉,輕輕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剩下的幾十年,我們一定會有……很好,很好的人生。”

一定會有,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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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吻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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