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五十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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購買V章內容超過一半會有驚喜。鄧揚回頭,氣不打一處來:“有完沒完,你又幹嘛?”

唐隔玉背靠路燈鐵柱,雙手環抱在胸前,不甘示弱瞪他:“我說錯了?我站在這大半天你管過我沒?哦,就她一個人是女的我不是?”

當著這麼些人和她吵架又被她不留情地搶白,鄧揚因無法反駁而略顯尷尬,頓了頓,聲音硬邦邦:“好好好你也回,要上車就上車,多你一個人坐不下似的!”

這一番對話,換做平時方明曦或許都不會入耳,聽過就算了,可這會兒坐在後座和肖硯中間只隔了一個人的距離,車裏氣氛又分外安靜,弄得她也有些不自在。

——肖硯目視前方置身事外的模樣,甚至比拉開駕駛座車門進來的寸頭順勢打量的視線更磨人。

車窗外,唐隔玉沖鄧揚翻了個白眼,音量低下來,“我才不坐,讓她坐個夠。”

“那你就別吵吵!”鄧揚還她一個白眼。他就煩她這樣,總是沒事找事。她和他從小玩到大,一直是他交友圈的一份子,他的朋友幾乎也都是她的朋友,往常四處玩,再玩再瘋的時候都有,這不過是車壞了要在原地多待一會兒,對她來說完全不算事兒。她根本就沒打算先回去,非要刺他兩句,就是純粹找方明曦的不痛快。

鄧揚不再理唐隔玉,手撐在車框上,俯身和後座的兩人說話。

“有什麼事兒就和硯哥說,他跟我親哥一樣,沒什麼不能講的,別跟他客套見外!”先跟方明曦說完,又對肖硯道:“開慢點啊硯哥。”

肖硯頷首,算是應過。

拖拉這許久,寸頭終於開車。

城郊小道上的路燈光影被拉得很長,車輪沙沙碾過,車裏明一陣暗一陣。

方明曦靠着車背,坐得有些僵。許久,她轉頭向車窗外,說:“有些原因,所以今天才和鄧揚出來。”

寸頭因她突然的解釋倍感詫異,透過後視鏡看了她好幾眼,她的表情不太清楚,只能看見側臉柔媚的弧度。

方明曦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勢。十多秒直至半分鐘,肖硯才出聲:“你不必和我解釋。”

“沒想解釋。”方明曦說,“你幫過我一次,我欠你一個人情,你那天說的話我聽到了,沒忘。”

早從第一回在醫院病房見面,他對她和鄧揚就表達了足夠的不贊成。更別提她欠他人情那天他說的話,已經很清楚明白。

他讓她離鄧揚遠點。

玻璃反光將他的側影映得越發清晰,方明曦不想看,微垂眼瞼閉唇不語。

寸頭的打量從方明曦身上拓展到肖硯那兒,這個看一眼,再看一眼那個,在他們來來回回。

肖硯沒管他在琢磨什麼,也未再接方明曦的話。

一路安靜,瑞城漸漸開進視野。

開了二十分鐘,寸頭跟肖硯說:“硯哥,我是先送她回去再找個地方把你放下,還是……?”

肖硯說:“你不是要去找郭刀?直接開去。”

“那等下這車?”

“我開。”

寸頭似是想說什麼,想想這樣最省事,便照辦。

他們說話間方明曦沒插話,但是寸頭問她:“你去哪?”言畢馬上把話吞回去,“哦對,鄧揚說你回家——你家在哪?等會我有事,硯哥開車送你。”

他怕肖硯忘了問,有得拖拉。

方明曦報了個地址。寸頭重複一遍,道:“好嘞,記得了。”這話是說給肖硯聽的,提醒他。

又十分鐘不到,寸頭把車開到一個方明曦不認識的地方,邊解安全帶邊嘆氣:“哎,突然接到電話從縣裏回來也來不及準備,就這麼空手去看郭刀他爸爸……”

手機和煙裝上,下車前扭頭:“硯哥我先走了,你們小心着點。”

肖硯點頭。

寸頭下車,奔進一棟居民樓里,消失不見。

肖硯下車,繞到前面坐進駕駛座,沒跟方明曦說一句,直接開車。

全程無交流,一路往方明曦說的地址開。到地方一看,肖硯默了兩秒。

“這就是你家?”

“有餘網吧”四個碩大的字映入眼帘,旁邊是一家名叫“迎客來”的小賓館,年歲不輕的燈牌亮着光。

“我家裏人睡了,宿舍鎖了門。這裏離學校不遠。”方明曦隨意答了兩句,拉開車門下去。

一隻腳踏出去,頓了頓,“……謝謝。”

她傾身出去,邁開步並不回頭看。

方明曦朝有餘網吧走,上樓前在網吧另一端隔壁的小店買喝的。手伸向碳酸飲料,半路停住,換了一瓶一元的礦泉水。

付過錢,她邊走邊擰瓶蓋,站在網吧樓梯外仰脖喝水。

身側兩旁驟然亮起光,將她的影子深深印在樓梯上。方明曦捏着水瓶轉身,被刺眼的車燈照得眯眼,不得不抬胳膊去擋。

亮着燈的車緩緩朝她開,駕駛座的肖硯單手握方向盤,將車停在方明曦面前。

.

裝潢粗糙簡陋,除了幾件傢具沒甚擺設,空氣中飄着一股淡淡的異味。

大體一看,這家叫迎客來的賓館,和名字的美好寓意並不相符。

方明曦進屋環視一周,掀開被子在床頭坐下。

她玩了會兒手機,回頭朝浴室的磨砂玻璃看,隱約透出一個高大人影。

肖硯給她開完房間,陪着上來后沒走,進了浴室抽煙。

她稍看了看,收回視線,低頭玩自己的手機。

浴室里傳來鈴聲響。

肖硯站在洗手台邊抽了半根煙,寸頭打電話來問:“硯哥你在哪?我看過郭刀他爸了,還好,傷的不是很嚴重,我過來找你。”

肖硯把地址說了,“用不用我來接你。”

“不用。”那邊寸頭一聽還是方明曦先前報的地方,道,“我自己過來就行。我跟郭刀說了,明天會和你一起去他們家看兩個老人家。”

郭刀和寸頭關係鐵,好的從小穿同一條褲衩長大,寸頭跟在肖硯身邊以後,連帶着肖硯也認識了郭刀。

但鐵還是比不過他們鐵,今晚去陂縣廠里,郭刀突然打電話給寸頭說他爸弄傷腳,從醫院打了石膏回家。大半夜,寸頭可以去郭家,肖硯卻不好這時候登門。

寸頭道,“硯哥你就在那等我,我攔到了車,馬上到。”

他堅持,肖硯也沒多說。

掛了電話,肖硯彈彈煙灰,重新叼起抽了一半的煙。

深吸一口,被長呵出的煙氣蒙住半張臉,他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迷起了眼。

而後,把火摁滅在並不太乾淨的洗手池裏,肖硯將扭曲的煙丟進垃圾桶。

剛要出去,忽的聽到奇怪的聲音。他一頓,微微擰眉。

推開浴室門出去,那古怪的聲音霎時變得清楚直白。

隔壁的叫.床聲穿透單薄的牆板,灌滿了整個房間。

肖硯的注意力卻落在方明曦和她擺在面前的手機上。

“你在幹什麼?”

除了隔壁的動靜,還有一道,源頭是她的手機。

——隔壁真人實戰的聲音和她手機播放的嬌媚音頻交織在一起,較勁般糾纏。

盤腿坐在床上的方明曦聽到他的問話,抬頭看向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笑了笑。

“網上搜的。”

呵出的氣息化成白霧氤氳四散於空氣中,她接聽:“……喂。”

“你在哪?”他那邊背景音是拉遠了的激烈音樂,大概找了個地方和她通話。

方明曦說:“我在天城KTV門口。”

“門口?為什麼不進來?哪個位置,我出來接你。”

鄧揚說著似乎就要掛電話,方明曦叫住他:“不用了,我吹會兒風,等等自己進去。”

鄧揚稍作沉默,也許是想到最近她的態度和她今天來的目的,沒再多說,只把包廂號又報了一遍,掛斷電話。

在外又待十分鐘,方明曦動身入內。廳前的服務生問清包廂號給她領路,引到門前鞠躬離開。

平心而論鄧揚長的不賴,家裏條件不錯,外形又好,性格陽光開朗,是那種在球場上打球能引得女生圍在旁邊尖叫送水的類型,除了睿子他們,在學校里亦朋友眾多。

來的人很多,小包廂不夠坐,鄧揚開了倆,一大一小委實熱鬧。

矮玻璃几上擺滿酒瓶子,有一口未動的,也有喝了一半的,見底空瓶都被隔時收拾雜物的包廂服務生收走。

瀰漫的酒精味和煙氣又濃又沉,曾經給劉姐打假期工的時候聞得夠多,方明曦不喜歡這種味道。

她徑直去找鄧揚,會員卡揣在口袋裏,腳下有倒出的酒水,還有被踩癟的煙頭。

鄧揚和一個男生在角落說話,順着男生瞥向她的視線回頭,略帶酒意的臉上浮現笑容,剎那又頓住,消散。

“來了。”他沉沉說。

方明曦點頭。

男生識趣走開把空間讓給他們倆。鄧揚道:“怎麼這麼晚。”

方明曦道:“剛出來。”

“哦。”他說,“你想吃點什麼?我叫人來點,喝……對,你不喝酒來着,點杯飲料?”

方明曦搖頭,“不用了。”從口袋掏出他讓周娣轉交的一堆卡,“這些還你,我……”

“我現在不想談這個,晚點再說。”鄧揚眼一翻就要走人。

“鄧揚——”

他停住。方明曦繞到他面前,遞給他。他不肯接,眼朝上看都不看。

方明曦和他僵持。

鄧揚耐不住,皺了下眉,“等晚點結束了我再跟你談。”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拿話堵她,“我過個生日你也不讓我開心,非要往我心上捅刀嗎?”

她無言。見她神色有鬆軟,鄧揚放緩口氣,多了點哀求意味:“你坐下吧,就當給我慶祝生日,我連禮物都沒要,這樣也不行?”

趁着她斟酌時機,他道:“晚點結束了我們再好好談。”停頓,加一句自嘲:“我知道你肯定沒有給我準備生日禮物。”

“就那吧,坐一會兒。”他指了個位置讓她去,頭也不回甩開她,不肯再談。

……

方明曦最後還是在角落坐下,鄧揚在兩個包廂來回竄,忙着周旋接待,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她誰也不熟,一個人安靜窩着,面前是一杯管服務員要的白水。

鬼哭狼嚎的歌聲、玩鬧起鬨的動靜,震得人耳朵發疼。

悶熱的空調暖氣熏得人昏昏欲睡,在這樣的環境下卻又不可能睡得着。

方明曦靠在沙發上,和熱鬧的那一邊涇渭分明。

她垂着眼皮發獃,閉合的門突然被推開,抬眸隨意一瞥,微頓。

四目相接,被鄧揚領進門的肖硯似乎也看到了她。不到兩秒移開視線,對視的這剎那快得像是她的錯覺。

剛說完話進來的肖硯和鄧揚兩人在另一邊沙發坐下,跟在後面進門的無非那些,都是方才在大門外碰上的那幾個肖硯的人。

方明曦轉開頭,沒再看他們。

不知待了多久,屋裏人來人去,沙發上坐着的人換了好幾波。

沒見肖硯,也沒見鄧揚,方明曦等的實在有些悶,包廂里的廁所一直有人在內,她乾脆出去,往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走,一路順便透氣。

走廊盡頭的蹲盆式廁所不分男女,有三間,共用一個洗手台。

左邊兩間都緊閉着,最靠右那間沒關,方明曦拍拍熱紅的臉,低頭推門進去。

反手關上門,走了兩步一抬頭,她愣了。

站在蹲池旁單手系皮帶扣的肖硯扭頭瞥來,見是她,眉頭微蹙一瞬又展平。

方明曦想出去,他提步從稍高的蹲池邊下來,她只等硬着頭皮向前,低聲:“抱歉,我以為沒人。”

本以為會就這樣錯身走開,他出去,她用廁所。不想他皮衣外套上手臂處的扣子被她的針織衣掛住,毛線扯開,兩個人皆是一頓。

彼此對視一眼,方明曦先別開,她低頭,拚命去解和扣子纏在一起的毛線,可越是焦急久越解不開。

她正忙活發愁,隔壁洗手間響起沖水的聲音,有好幾個人,結伴的女生似是在水池邊洗手,嘰喳說話。

第二句就提到了她——

“哎你們看到沒?那個方明曦也來了。鄧揚為她受那麼嚴重的傷,她一點都不內疚,還有臉天天吊著人家。”

方明曦的手不禁滯住。這幾間廁所的隔音不強,一字一句內容全都清清楚楚傳了進來。

“就是。”洗手的水流聲嘩嘩,另一道女聲接話,“鄧揚也不知道喝了什麼迷魂湯,被她迷的暈頭轉向。”

“誰知道呢,你看她長那個騷.樣,不定床上功夫好唄。”

“哈哈,也是。哎你們說,鄧揚睡過她沒有?”

“那肯定是睡過啊,就她那種騷狐狸,八.成都快被男人操.爛了。”

“……”

說話聲漸遠,沒多久就聽不到了。

“你還要解多久?”

頭頂上方肖硯的聲音令方明曦乍然回神。

抿唇吸了口氣,她斂下眼皮,沒有去看他的臉和表情,或是任何眼神。

她抬手揪住扣子和毛線纏在一塊的地方,直接用力扯了下來。

“……我沒有。”

這三個字回答,和他問的問題完全扯不上關係。

——我沒有。

肖硯的扣子掛在她針織衣的縫隙中,被她摳出來。

方明曦攤掌遞還給他。

肖硯第一次認真看她的臉,每一處都細緻掠過,分毫不漏。但看完卻也只是垂眼掃了掃她掌心的東西,沒接,邁步出去。

廁所門開了又關,餘下冗長寂靜。

方明曦站在哪兒,掌心還攤着。她緩緩合攏五指,手掌握緊。

.

一幫人玩的嗨,唱歌唱到挺晚。鄧揚酒量不錯,即使被追着灌酒也沒醉。只是撐了一晚上,所有高昂情緒都在結尾時煙消雲散。

方明曦把一疊會員卡還給了他。他瞠着眼問她:“你打定主意不想跟我來往了?”

她沉默幾秒,點了頭。

鄧揚赤着半是被酒意熏騰半是因怒氣漲紅的眼睛,想踢凳、想砸東西,礙於在空無他物的角落無法發泄。

方明曦是真的累了,一晚上耗費的精力比上一天的課還多。

東西給了他,雖沒說什麼,但意思到了,他喝得半醉怕是也不能好好溝通,方明曦留下一句:“你早點休息。”離開荒唐散盡滿是狼藉的KTV。

她走後鄧揚開始發酒瘋,包廂里只剩幾個跟他關係最親近的,還有特意來給他慶生捧場的肖硯一群人。

鄧揚往沙發上一坐,不要命似得開始喝酒。

睿子等人本來已經準備走,也是鄧揚先前說的,他們去續下一攤,吃點夜宵飽肚,見這架勢個個面面相覷。

唐隔玉知道情況,當場奪了他的酒瓶開罵:“你有沒出息?為了一個女的至於嗎?!”

“你別管我。”鄧揚不理會她,伸手要搶酒。

她不給,他便抓起旁邊的酒瓶,開了繼續喝。

“鄧揚——!”

唐隔玉着急,兩人搶着酒瓶拉扯起來。推搡間,鄧揚跌坐在地上,他也不管,乾脆懶得起來,直接坐在地上喝。

睿子幾人搞明白事情,不爽全寫在臉上,過去幫忙拉他。

肖硯定定站着,將他發瘋模樣盡數看在眼裏。

沉和一句:“過去,讓他起來。”

寸頭頷首,大步行至鄧揚面前,一手捏着他肩頭一手握住他手臂,沒費太多的力,一把將他從地上拎起。

肖硯臉色凝沉:“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像什麼樣。”

再想想剛才那一頭紅毛的女人,戾氣深重,活像是誰都欠了她,自以為通身傲慢不羈,實則不過是令人不適的廉價流氣。

一下子,寸頭對鄭磊這一對就沒了好感。

肖硯淡淡聽着,仍舊一派無波無瀾。鄭磊講完等着肖硯表態,發覺他沒反應,尷尬得不知再說什麼好:“你看這……”瞥見夜宵攤上的雜工過來收拾滿地凌亂,鄭磊立即道,“要不咱們再拾掇一桌,硯哥,你們想吃什麼,咱們坐下來,好好吃好好聊,我做東!來……”

他忙不迭招呼,像各家攤前殷勤攬客的小工。

“不用了。”寸頭替肖硯答了,笑得客套,“我們等會還有事,差不多時間也該走了。”

“那……那要不我送你們……”

寸頭還是笑,拒絕的話說的滴水不漏。

十幾分鐘不到,送鄧揚的郭刀開車回來接肖硯兩個。上車前寸頭遞了根煙給鄭磊,搪塞應付了他那一大通廢話。

肖硯沒抽煙,還是讓郭刀把車窗降下來些。

外頭飛逝的路燈光影一陣一陣映在他臉上,時明時暗。

“鄧揚送回去了么?”

“送回去了。”郭刀說,“不過不是他家,鄧揚在車上一直鬧着要下車,睿子都摁不住他。我們怕他鬧,沒開很遠,就在邊上找了家賓館給他開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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