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塵緣難斷為何事

這裏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有清清的溪流，有桃林的芬芳，有美麗的草廬，也有讀不盡的經文。

怎麼看也不像傳說中的陰曹地府的樣子。

周成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也不知道怎麼也走出這一處桃林。只曉得每日裏被一個神通廣大的老頭子逼着天不亮就要起來鍊氣練劍，白日裏卻要學習不知道哪兒來，也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古文經文，而且哪怕到了晚上，也還要修習打坐。

周成想回家，想爹娘還有妹妹。自己這麼久不回家，家人都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子呢！於是從一開始周成就一次次地試圖逃走，然後一次次地失敗，一次次掉進坑裏，到最後都只能認命了。

“上德無為，不以察求。下德為之，其用不休。上閉則稱有，下閉則稱無。無者以奉上，上有神德居。此兩孔穴法，金氣亦相胥。知白守黑，神明自來，白者金精，黑者水基。水者道樞，去數名一。陰陽之始，玄含黃芽。五金之主，北方河車。故鉛外黑，內懷金華，被褐懷玉，外為狂夫。金為水母，母隱子胎。。。”清晨的草廬里，白鬍子老頭拿着一柄戒尺，虎視眈眈地盯着可憐兮兮的周成。

恩！虎視眈眈。

老頭子脾氣不怎麼好，每日裏好像啥事兒都不用干一般，天天就盯着周成功課，而且很是神出鬼沒兼明察秋毫，從早到晚，周成只要錯了一點，那長長的桃木戒尺就讓周成立刻刻骨銘心。

時間是把殺豬刀，也是最好的消磨良藥。

日子一天天過去，周成的兩隻豬蹄腫了又消，消了又腫。到最後，周成竟然都已經很是賤皮子的習慣了這一切。並且覺得老頭子粗了喜歡打人外，其他一切都挺好的。而且這裏山青水秀，鳥語花香。就連空氣都特別清新一般。

只是周成從來不知道自己讀這麼多古文幹什麼，若不是這個時代還沒興起穿越這一時髦運動，周CD）會以為回到古代了。

這裏有古香古色，古樹古屋，還有古書，嗯！周成偷偷地瞥了一眼一旁的老頭子——古人。

山中的日子幽靜而寂寞，恬淡而清雅。仿若一切都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嗯！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

周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需要吃東西，反而晚上要去曬月光，早上要提着劍去迎接第一縷陽光，然後練劍，讀書，知道天黑了再來一遍。

山中無日月，歲月不知年。不知不覺間，周成已然長成了一個少年。

人是會隨着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的，而當你無力改變環境的時候，能改變的就只有自己。特別是在老頭子暴躁脾氣加上強大到非人類的武力震懾之下，周成再多的小心思，再多的壞毛病也只能小心地藏起。

周成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怎麼樣了。再濃的悲傷也會被時間慢慢地消磨，倒是想家的念頭會隨着時光慢慢醞釀，雖然很久時間不會再想起，可陳久彌香，等到一天再想起的時候只會更加強烈。

在這裏周成要學的很多，山醫命相卜，缺一不可。周成再第一次見到老頭子的時候，老頭子就跟周成說過。他鼻帶橫紋，天生父母緣淺，命中注定相見不如不見。十年下來，周成已經不是昨日的周成了，每每溪水臨照，焉會看不到自己的面相？

但若是因為知道，就能斬斷，世上哪還會有那麼多風波？

月色如水，周成盤坐在了山峰之上。頭上一輪明月，腳下陣陣香風。周成閉目入定了好長時間，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靜下心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周成最近總是心煩氣躁，連最基本的打坐都無法進行了。

周成周而復始地一遍遍閉眼調息，有一遍遍地睜開眼睛。到了最後連打坐都已經不再願意，反而站在山峰頂的小小的平台上煩操地繞起了圓圈來。

憂喜皆心火，榮枯是眼塵。

就在周成再山頂之上繞起圈子，心煩意亂的時候，山腳下的草廬里，一個鶴髮童顏，道骨仙風的老頭子也在自己的蒲團之上緩緩睜開了眼睛。

山頂上的一切，老頭子不出茅廬也瞞不過老頭子半點。要換了平日，老頭子早就怒氣沖沖提着戒尺，讓周成知道教師道尊嚴了。但這一次老頭子卻是面色異常平靜地站了起來，拂塵一掃，掐着指頭緩緩地走出了草廬。

“既然坐不下來，就不要強來了。心火傾移，喪亂可必。走火入魔了可是大事！”老頭子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出現在山頂之上，對着周成緩緩地安撫道。

“老師，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總是心生不寧。想壓都壓不住！”周成對着老頭子的神出鬼沒早已經見怪不怪了。見老頭子沒有發火的意思，趕忙解釋道。

“壓不住就不要壓。心思煩亂，則心腎不交。強來是不用的。看來你也已經站在了關口之上了啊！”老頭子慢悠悠地解釋道。

“萬丈高樓平地起，修行路上自然也不是一帆風順。人有思慮，必有雜念，雜念生，則心魔至。小子你如今便站在了玄門築基的門檻上，踏前一步就是仙途，退後一步便是凡俗。也難怪你心神不寧！“老頭子拂塵甩了甩，招呼周成坐在了跟前，難得慈祥地給周成詳細解釋了一番。

“凡如我道，必斬斷凡塵流欲，少沾人間是是非非方是正道。只可惜人非天生地養，自有父母親人，凡塵牽扯，豈能不勾連思緒，以至於每逢關劫，心魔必起。壓是壓不住的。不若你出山去，見見父母親人，什麼時候覺得心中再無雜念，再行回山吧！”老頭子一句話說完，周成還來不及大喜，便被老頭子大有先見之明地一拂塵柄敲在了腦袋上。

“既入紅塵，少沾因果。切莫傷人。暗地你看一看就好，切莫相認。你命中親緣淺薄，刑克父母，你若去相認，其實就是在害他們。你可明白？“老頭子那會不知道周成的那點小心思，當即一臉正色地警告道。

“其實早在老道帶你回山之日，你跟你家人緣分便已盡了。而今你不過一個死人。又何必早現身人間，去招惹紅塵是非？因果承負那東西可是沾上了就再也擺脫不掉啊！遲早會讓你的修行之路毀於一旦，仙路艱險需斟酌，紅塵萬丈莫留戀，此行出山，一切小心啊，！”老頭子好似知道了什麼，卻又不方便說開似的忽然一聲長嘆道。

“謹遵老師吩咐”周成面子上答道。其實老頭子何嘗不知道他純粹只是敷衍？

只是世事豈能自定，各人自有緣法。老頭子又能如何？

老頭子看着周成有點神思不屬，全然一心回家的興奮樣子，也不知道小傢伙聽進去了沒有。但話已至此，一切都只能看天意，看周成自己的選擇了。是福是禍，早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了。便也只能搖了搖頭，又暗暗嘆了一口氣之後，拂塵一甩，便消失在了山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