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路痴周成
這一年,中原大地之上風雲板蕩,先是冉閔聯合李農的流民軍突然反叛,直衝襄國。
冉閔幾年蟄伏,這一次也算殺了正在襄城打得熱鬧的羯胡異族們一個措手不及。猝不及防之下,使得冉閔率大軍一路長驅直入,一個月不到便攻破了後趙首都。
襄國城內,後趙國主石鑒被殺,石虎子孫也被屠戮殆盡,大半的羯胡貴族自然也難以倖免。
冉魏建立。後趙已滅,五胡之中最為殘暴的羯胡之氣運便就此走到了盡頭。
只是冉閔的身份註定了無法得到大部分羯胡胡族的承認,幾乎從冉魏建立的第一天起,幾乎就是無日不戰。胡漢之仇幾乎也在同時間引爆,河南河北打成一團亂麻。
也就這一年,恆溫終於收到了羯胡大亂的好消息,為了鞏固權位也罷,為了獲取功勛也罷,這一年恆溫終於挾江東之眾,開始趁亂北伐。
北方漢民苦胡久矣!見到王師南來,無不耆老感泣,百姓迎勞。北伐的軍隊也因此士氣大振,一路上更是勢如破竹,大有直抵長安,全復關中之勢。
可就在長安在望,北伐功成之即,恆溫的大軍卻在長安之外的灞上停留了下來。。
恆溫終究用心不在北伐,而在朝爭之上。引軍向北也不過是以北伐抬高自己的聲勢之舉罷了。如今目的達到,便欲保存實力,卛兵而還。貌似不是來收復故土,而是來此郊遊一番而已。
東晉王業偏安如斯,也着實讓人扼腕不已。。。。
就在恆溫志得意滿,壓服軍中異議,準備攜大勝之勢南返爭權的時候,卻根本不知道他這一舉動,究竟錯過了什麼。
南返大軍浩浩蕩蕩,綿延數里,卻丟下了無數不久前還曾簞食壺漿的漢家百姓,也讓恆溫自己失去了天大的機緣。
“八百里關中,王霸之基也,此時正值蟄龍將起,其運復漲之時。恆溫見長安而不入,何其短視啊!”終南太乙山顛,一個身穿道衣的老頭正端坐在一間簡陋的石室之中,面對的一副黑白分明的棋盤突然一聲長嘆。心思煩躁之下,大袖一揮,雲子散落一地,化作陣陣白霧散去無蹤。
這老頭就是周成了。那日無名村中大戰之後,雖然總算有了一次大勝的戰績,卻也受損不小。算是真正的殺敵三千,自損二千九了。行不過百里,體內的陰煞之氣再也壓制不住,不得不匆匆尋了一處大山暫時停留了下來。
只是周成匆忙之餘,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心中記掛着騎着紙鶴遠去的秀兒,在剛剛傷勢穩定了一點之後,便出山查探,遇到了山中避禍的山民,才知道自己竟然到了終南山中。
周成相當無語,當時明明準備南下的,怎麼又跑錯了方向,跑到陝西來了。
莫非自己還沾上五弊三缺,弄得成了路痴不成?
此時的關中氐族當道,好在氐族不似羯胡那般一味殘暴,漢民雖然依舊艱難,但至少沒有後趙那般活不下去。
冉閔滅趙,恆溫北伐都算是發生在陝西的眼皮子底下,民間自然也不乏消息靈通人氏。畢竟氐人政權之中,漢人官吏也着實不少。於是周成很容易就聽到了這個消息。
周成知道歷史的大概,也大抵明白東晉的幾次北伐大抵都無功而返,但經過了石虎之事以後,周成終於依舊存了一份僥倖之心。
特別是聽到恆溫已經到達了長安城下的時候。
周成沒有參合的意思。因為他現在也到了關鍵時刻,須臾不敢離山半步。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捉坎補離,調伏龍虎。此是金丹締結的關鍵時刻,事關長生之道,周成如何敢輕易胡來。
不怕一個不小心,又一次前功盡棄么?
終南山顛,雲山霧海,靈氣頗好,至少比周成原來的時代好多了。只可惜,要調和五氣,締結金丹,終究還是不足。周成如今在終南山中一面到處晃悠,想要借地氣之力,找一處稍微好一點的洞府所在,一面修行打坐之餘,也借天下棋盤,鍛煉一下自己心境,算是為將來作準備。
天一生水,象為元武,屬腎中之精,
地二生火,象為朱雀,屬心中之神
天三生木,象為青龍,屬肝中之魂
地四生金,象為白虎,屬肺中之魄。
天五生土,坤土中藏祖炁!
周成最近心神不定,火氣旺盛,也正是青龍始動,勾連了心火跡象。周成現在無人教導,全靠自己摸索,以至於周成現在連冥思打坐都經常無法入定,着實有些修行不順。
無奈之下竟然想出了凝雲成子,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歪招,以求心有它用,少為心火所動而已。
只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好像老天爺都看不過周成早早締結金丹一般。
閑來無事下場棋,周成竟然不知不覺下成了山河棋。當恆溫無心佔領長安,讓觀中氣運為氐族所用的棋局推衍一出,平白壞了周成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境,也着實壞了一局好棋。
“福生無量天尊!時也,命也啊!”周成心火再盛,也終究有平復之時。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盤,周成也只能一聲長嘆。
到了現在,心中細思之下,周成哪兒還不明白自己水火相濟,龍虎降服的火候未到啊?
修行之路講究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一切強求不得。周成不想走火入魔的話,也只能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洞府,去外尋找機緣。
周成一出終南山,就立刻想起了恆溫。如今要去江南找秀兒,倒也順路啊!
“昔年親種柳,依依漢之南。今看搖落葉,凄愴江潭邊.大樹猶如此,斯人何以堪?”大軍行進,神鬼辟易。可就在恆溫大軍將渡漢水之時,江上突然一葉扁舟東來,視岸邊數萬過河的大軍如無物,毫不避諱地一邊高歌,一邊從容而來,似要穿過大軍過江的舟船之陣而過。
此時志得意滿,心中躊躇滿志地準備回到建康跟那幫就會談玄論道,以家世論人品的腐儒一爭長短的恆溫就正站在江邊,盯着大軍過河。
扁舟東來,自然瞞不過恆溫的眼睛,且數萬大軍之中,感到詫異的不是一個兩個。
大軍行進,一般的老百姓哪個不是有多遠,躲多遠?就算要勞軍,也是軍隊駐紮之後由當地鄉老大族先行接洽之後才行動的。一般人無故靠近,不怕被當做姦細取了人頭去么?
而今這一夜扁舟當真就不怕被過江的大軍抓住殺頭,或者直接撞翻在江里么?
歌聲嘹亮,似有深意。普通士卒還不覺得,江邊的恆溫卻是聽得臉色微微一變,除了心中隱隱不安之外,心底更是湧出了一陣似曾相識的悲涼之意。
雖然不知事出何因,但事出反常,恆溫心頭一動,也顧不上什麼失態不失態了,當即指着江上小舟下令道“快,快,快把那小舟攔下來,本帥有話要問他!”
恆溫絕不會知道江山的這首歌會是他日後三次北伐無功而返之後的傷心之作。
更不會知道,如今提前聽到別人唱出來,不過是某人心情不好的遷怒之下,來噁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