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離開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人如四季，有生有滅，有枯有榮，循環往兮，不絕如輪。
天道如此，有什麼看不穿的呢？
無非一個終結，然後等待另一個開始。
周成看了秀兒手中的陶罐，突然哈哈大笑，猶若瘋癲，一把奪過了秀兒手中的陶罐扔出了窗外。
小小萌芽，跌落塵土，然後瞬間開始了急速長大，不過片刻功夫已讓長成了一顆碩大的桃樹，鬱鬱蔥蔥，枝繁葉茂。
秀兒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一動不動地都看得呆住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周成身形一晃便瞬間消失在了房間之內，然後有猛然出現在了桃樹之下。此刻的周成讓秀兒是那麼陌生，好似全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一般。只見他手撫着樹榦，一聲聲狂笑聽得讓秀兒一頭霧水，目瞪口呆。
“周大哥不會瘋了吧？”秀兒不由得有些擔心了。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周成話音一轉，突然接下了一句。
歌聲清朗，似短似長。秀兒於呆蒙中突然醒來，旋即一個羞澀上腦，臉上通紅一片。
別說秀兒不識字，這兩年周成可是着實客串了一把蒙師，幫秀兒開過蒙的。這個時代能教的也無非四書五經那一套。四書等等秀兒用不着，周成交給周成的便只能是所謂的詩、書、禮、易、春秋那一些。
周易，尚書等等太過艱深，倒是詩經郎朗上口，秀兒把這個當成了歌曲一樣的東西來學。所以秀兒當然也是明白其中的意思的。
只是秀兒的臉紅註定白瞎了，瘋瘋癲癲中的周成看的壓根就不是秀兒，而是面前的那顆大樹。
會錯了意的秀兒旋即有些惱羞成怒，只是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來，周成跟前的大樹便突然開花了。
桃色點點，猶如繁星，隨着一朵又一朵的桃花開放，整顆大樹瞬間猶如變換了顏色一般。
桃李繽紛，花開如霧，仿若一場粉紅色的幻夢，讓人如痴如醉！直到一陣陣香氣襲來，枝葉搖曳間頃刻花落如雨。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隨着周成再一次吟唱聲起，剎那間花開花謝，桃樹的枝枝葉葉之間花瓣零落，無數小小的青桃開始出現在了枝葉之間，然後迅速長大，以肉眼可見的的速度長成了一個個粉紅相間的蜜桃。
一時間桃樹之上碩果累累，小小道觀的庭院之中頓時甜香四溢，就連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一幕不可思議的夢幻之景的秀兒瞬間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那水靈靈地桃子的香氣是如此誘人，讓秀兒不知不覺的都靠近了過去，準備摘一個下來嘗嘗的。
只可惜就在秀兒才走到了桃樹之上，剛剛伸出小小的爪子抓向桃子的時候，周成那猶如魔音一般的吟唱之聲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聲音低沉的很多，聲音起伏間還帶上陣陣的哀傷跟蕭瑟之意。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深藏於土，葉落歸家！”周成最後的一句吟唱唱罷，隨即桃子消失了，綠葉瞬間變得枯黃，亦如前面的花瓣一般偏偏飄落，零落成泥。而原本生機勃勃的桃樹，也好似千年瞬間而過，飛快起消失了光澤，耗盡了生機。
周成繞着枯死的大樹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好似在尋找着什麼一般。可到了最後卻只是一聲長嘆，一巴掌泡在的樹榦之上。
枯樹消失了，而周成的手上卻對了一根木簪，一顆桃種。周成小心翼翼地把桃種留下，卻把木簪放在了手心。而這小小的一根桃木簪木紋依稀，顯得樸實無華。看起來就跟鎮上一文錢一根的普通沒什麼兩樣，但周成拿在手中，目光卻猶若在看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秀兒，過來，”周成招了招手，對着秀兒呼喚道。
“此物與你有緣，你戴在身上，莫再離身，想來寶物有靈，當可保你一世平安”周成將簪子插在了秀兒的頭上，聲音有些低沉道。
“此木簪既然是你爺爺生前留下的桃種所化，當也是你爺爺生前一番神奇際遇的福澤所至，只是你爺爺生前不敢明說，留下一番機緣在此。而今日貧道能藉此一悟生死輪迴之道，余願足矣！，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了？“周成對着秀兒笑了笑，繼續道：”老爺子一點私心留下這一顆桃種，卻不想還有如此一番福澤。想來這青陽山中必有一番機緣所在。只是貧道在此幾年，竟然一無所得，想來與貧道無緣了。或許今日之事皆是天意，也是老爺子一番不可言說的心意所在。你以後若有機會，也不妨前來一試！“周成說完，不無感嘆地道：”此物你當好生愛護，莫讓老爺子失望了！”
周成一番悟道，借天人合一之便，顯然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只是時機不到，不可明說。
天意冥冥，一切自有安排，周成了悟自此，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青陽山中，被這一對爺孫救起。周成一聲苦笑，看了看還獃獃地站在自己跟前的秀兒，擺了擺手道：“你有什麼東西要帶走了，快些收拾吧，我們要離開了！”
周成說完，便徑直回去了自己的房間，好半天才出來，秀兒這時候早已收拾好了包袱等在了外面。只是周成的房門一打開，秀兒立刻驚呼出聲。
不怪乎，秀兒驚叫，因為周成走進房間的時候還是一個青年的模樣，等待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鬚髮白眉的老人，若不是眉眼之間依稀還是昔日的模樣，秀兒肯定以為出來的並不是周成。
“有得必有失，左右不過一副皮囊罷了！年輕的也罷，年老的也罷都不過幻像而已。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周成擺了擺手道，隨即對着秀兒道：“走吧，我們也是時候離開了！”
周成不願多談，秀兒卻難免心中忐忑，摸了摸頭上的發簪，總覺得周大哥有事情瞞着自己。
周成拿出了一張符紙隨手摺成的一個毛驢的形狀，拿着手邊念念有詞，隨即拿起輕輕一吹，一個灰不溜秋的小毛驢便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了秀兒面前。
“上來吧，！我們該走了！”周成一手牽着毛驢，一邊把秀兒的“行李”放在了毛驢背上，拍了拍小毛驢的背道。
秀兒生於斯，長如斯，從她懂事起就一直跟着爺爺在這山林里求活，苦過，累過，笑過，哭過，所有跟老爺子在一起的記憶都留在這莽莽青山之中，如今乍然要離開，秀兒要說捨得，怎麼可能？
“真的要走嗎？”秀兒回首，望着這住了好幾年的小小道觀的。這是他們這麼多年第一次住上這麼舒適的房子，也一直把這裏當家的。如今要離開了，就感覺好像要突然丟掉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一般心如刀割，萬般不舍。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怎麼又突然捨不得了？”周晨笑了笑道：“人生豈能千般如意，不到外面行走一番，如何又能安心回來？如今到了該走得時候，多留幾天又能如何？你若是想念，日後自己大可回來看一看就是！”。
周成安慰完秀兒，隨即也跟着回頭望了小小道觀一眼，算是留下一份回憶、
周成牽着毛驢，在秀兒一步三回頭的不舍中，慢慢消失在了小路的盡頭。留下空無一人的小小道觀算是對昨日的了結。
周成跟秀兒前腳離開，後腳中小小道觀便葉跟着消失不見了。山林茂密，鬱鬱蔥蔥，原本道觀所在的地方片刻之間，便重新長滿了大樹，一切看起來跟別的山頭一模一樣，好似小小道觀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周大哥，我們以後還會回來嗎？”秀兒騎在毛驢上，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抹盡，小心地問道。
“你會有機會回來看看的，順便可以看看老爺子！”周成答道，卻沒有說自己是不是也會跟着秀兒一起故地重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