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外
人在不同的階段，追求是不一樣的。
大抵人小的時候，追求往往單純而簡單，到得稍微長大一點點才開始慢慢變得複雜。開始有了所謂的理想以及愛情之類的憧憬。
只是隨着年紀一點點的增加，當理想幻滅，夢想開始歸於平淡，人便會變得越來越現實了。能保持得住一顆稚子之心而不被改變的少之又少。而且在現實的人看來，這種人要麼傻，要麼是真的衣食無憂。
單純的人要是沒人保護，要麼早早地死去，要麼早早地改變。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曾經老爺子就是如此。經歷了太多，看過了太多，自然不願意自己殘生寄託的孫女跟自己一樣，一輩子辛辛苦苦，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到頭來依舊一無所有。
榮華富貴，世人所欲。老爺子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山農而已。或許他沒見過真正的豪門大戶是怎麼樣的，但至少聽說過。人總是把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想像得無比美好。老爺子也一樣。
倒是秀兒年紀還小，並不太理解老頭子的那一番苦心。在她的心裏，現在這樣的一切就很好，小小的心靈里，並不願改變。
只是一切並不是想不變就不會變的啊！
老頭子雖然平日裏在秀兒面前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卻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每當秀兒不在的時候，滿腹心事都是自己死了之後，算是無親無故的秀兒，該怎麼活下去？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老頭子心焦之餘，至少還保持了一份善良，豁達還有淳樸。剛開始朝思暮想的就是回歸宗族，認為自己死了之後，秀兒至少還有宗族可以依靠。但這些日子以來，老頭子也算看穿了。所以才會跟周成一起帶着秀兒隱居在這山林之中，
周成的承諾算是老爺子唯一的念想了。卻怎麼沒有想到事情會在秀兒這裏遇到障礙。而且心裏更是隱隱擔心，自己一心想要周成履行承諾，會不會引來周成的反感。認為自己實在太過貪婪了。
所以老頭子這麼日子以來，一直都在為秀兒的事情煩惱，眼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大限之日不遠。老頭子自己都有些看清楚了。
比起榮華富貴，周成能許秀兒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榮華富貴實在太過為難了。
其實老頭子有些想多了！
富貴榮華，周成若要得到，實在太容易，所以看得很輕。周成志不在此，卻不會妨礙別人去追求。也不會去鄙視那些追求的人。
周成甚至跟老爺子一樣，希望秀兒能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過完一生。所以榮華富貴便是最基礎的物質保證。因為不能指望一個整天為菜米油鹽發愁的人活過得快樂。
恩！周成這樣一輩子沒為衣食煩惱過的傢伙的倒是知道物質的重要性，卻眼光標準有點高。在他眼裏，意思無缺至少是豪門大戶以上的才算，那種白面饃饃的捨不得吃的中小型地主們都壓根不算溫飽。。。。
“那老爺子，您意下如何？”周成問道。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頭子我都是馬上要入土的人了，哪兒還有什麼看不穿的。榮華富貴自然是好，卻不是人人能做的。平平淡淡雖然苦了一點，卻也一樣平平安安活到老。秀兒在這山裡也野慣了，豪門規矩多，秀兒受不了的！”老頭子顯然真的跟秀兒談過這個問題了，當即回答道。
老爺子的神情不似作偽，看來是真的看開了。
周成端起茶杯，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其實周成心裏何嘗不知道，秀兒現在這個樣子，也着實不適合嫁入南方那些衣冠士族之家。周成自己是農戶子弟，沒見過真正的豪門大戶，但至少也知道富貴雖好，卻是要自由來換的。
特別是一個女人。這個時代禮教雖然沒有後來那麼森嚴，但也能看得見影子了。
林間的鳥兒，雖然要經歷風雨，卻可以自由自在。籠中的金絲雀雖然安樂，卻不能再自由的飛翔。
一得一失，，孰輕孰重，誰有能說得清？
“那秀兒想要什麼？”周成輕輕的問道。榮華富貴不想要了，但救命之恩總要還的。只是這些事情不好當面問人家小姑娘，問老爺子就比較適合了。
“小丫頭年紀大了，老頭子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了！”老頭子嘆氣道。
兒大不由娘，孫女大了，一樣不由爺爺了。
周成默然無語。端起茶杯剛待茶水入喉，便眉頭猛地一下皺了起來道：“山外來人了。”
山外的確來人了，不是來周成的。周成這些年不是在閉關，就是在山野之中晃蕩，山外的鄉民很少能見到周成一面的。所以若是特意上山來，倒是一般是來找秀兒看病的。
沒想到秀兒這野丫頭，如今在山下也有了一些名醫的氣勢了。
大清早的跑來，相必今日五更之前就已經動身了，畢竟還是十幾里山裡要爬！
想到這裏，周成剎那間臉色都變了。
昨晚，山腳下可是陰兵封鎖四境，搜捕惡鬼的日子。
老頭子跟秀兒接待了那些山外來求助的山民，然後臉色頗有些忐忑地徑直來找周成了。
“是山下周家三郎的媳婦快要生了，想請秀兒幫忙去看看，所說胎動不穩，人也突然暈迷不醒了。言語頗為急切。可不知道為什麼老頭子我總覺得裏面怪怪的，那幾個人，老頭子我都是認識的，卻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涼颼颼的。”老爺子見到周成之後立刻小心地問道：“周公子，您。。。”
“我陪秀兒去一趟吧！”周成不待老頭子說完，便承諾道。
老頭子六識的確敏銳。來者自然都是活人，只是沾染了一些陰煞之氣罷了。不是玄門中人肯定看不出什麼來，老頭子竟然也憑感覺察覺到其中不妙，倒是頗出周成意外了。
“啊！”老爺子頗為驚訝，旋即又擔心了起來。要知道周成一般不跟山外的那些求醫的山民打交道的。這些事情一般都是秀兒的事情。如今竟然要親自陪着秀兒下山。那想必肯定有什麼大事啊！
“老爺子您不必擔心，有我在，肯定沒事的”周成笑着安慰道。身形一晃，立刻變成了老爺子的樣子，全身氣息收斂，在老爺子一片目瞪口呆中，笑了笑，然後便去找秀兒了。
孕婦肯定爬不了山路的，要看病自然是去山外了。
周成找到秀兒的時候，秀兒正在接待山外的來客。當周成推開房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轉了過來。
秀兒跟老爺子太熟悉了，周成雖然一言不發，但明顯讓秀兒看出了破綻，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是瞄向周成，卻聰明地沒有多說什麼。
屋子裏除了秀兒還有兩男一女，男子一個是孕婦的丈夫，一個是孕婦的親哥哥，女的是孕婦的親妹妹。
這種情況，顯然內中便有大故事了。
此時絮絮叨叨介紹情況的正是孕婦的丈夫，按照他的說法，他媳婦胎動不安有些時間了。但家裏事情多，自己媳婦也不能閑下來，所以大家都沒當回事。鄉下女人有的已經快要臨盤還在田裏勞作也是有的，何況自家媳婦里臨盤還遠着呢。只是自家大舅子跟小姨子來的那一天，自己媳婦的胎才明顯不穩，人才暈迷不醒躺床上的，所以這才跟大舅子小姨子一起上山來求助、
男子顯然在來的路上，已經跟自己的大舅子有些不愉快，離得自己大舅子那邊稍遠，還一邊說一邊解釋。很有點推脫責任的意思。此時不但孕婦本人的大舅子跟小姨子臉色不好了，就是秀兒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的目光也跟要殺人一般。
古代女子嫁人如投胎，嫁給這樣一個丈夫，女人這一輩子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