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小我與大局
H市東郊伏宅。
伏亦安剛邁入主屋的大門就看到一名穿着黑色長裙的婦人站在客廳里，憔悴又瘦削的臉上兩隻眼睛盈滿了冰冷的恨意！
“五嬸。”伏亦安上前打招呼。
原來這名一身黑的婦人正是伏亦安五叔的妻子伏五嬸。
當初伏家僅有伏亦安一人在H市監視鬼眼新宿主塗星辰，伏三叔、伏五叔得知鬼眼新宿主不是趙家女人，便從外地驅車趕來，意圖趁鬼眼新宿主還不成氣候時下手將其除掉！結果伏三、伏五連H市都沒到，就在高速上出車禍送了命！
上次塗星辰到伏宅來見三家的主事長輩時，伏五嬸情緒激動的衝出來大罵她是“殺人犯”，可見其對塗星辰的恨意十分之深。
伏五嬸冰冷的視線打量着新成長起來的一代伏家男丁中最被看好的這一個，心中充滿了怨恨與妒嫉！她怨恨伏亦安與那個姓塗的女人那麼接近，有無數次殺死對方為伏五叔報仇的機會，他卻沒動手！是怕死，還是捨不得？犧牲他一個為三叔、五伏報仇，也算死得值了吧？！若是捨不得，就是大逆不道、裡外不分的畜牲！她也妒嫉伏亦安被伏家長輩們看重，自己的丈夫活着時在家族地位也只是普通，不然也不會冒險跟着伏三一起去殺那個姓塗的女人來爭功！兒子資質同樣平平，在眾多伏家子孫中完全不起眼。
“亦安，你回來了。”伏五嬸努力調整好情緒，聲音有些發顫地對伏亦安道，“你爺爺有客人，你先在客廳里等會兒吧。”
伏亦安朝祖父待客的會客室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
伏五嬸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以主人之姿引着伏亦安到客廳的沙發上落座，並讓家裏幫傭的阿姨倒杯熱橙汁給伏亦安。
“謝謝五嬸。”伏亦安向伏五嬸道了聲謝。
熱橙汁端上來，在伏五嬸殷切地勸請下，伏亦安象徵性地喝了一口後放下杯子，然後拿出手機開始翻看。
伏五嬸瞥了一眼伏亦安的手機屏幕，什麼也看不到。
“亦安啊，我聽說殺害曼曼的兇手已經找到了，是凌家的四老爺？”伏五嬸試探的問道，“他為什麼要殺曼曼啊？”
伏亦安在聽到姐姐伏曼曼的名字時，身體就有些僵硬。聽完伏五嬸的問題，他僵着身子沉默了許久，手機屏幕都黑下去了他動也沒動一下。
伏五嬸用手指壓了壓眼睛，好像是在擦眼淚。
“一定是那個什麼鬼……鬼眼造的孽啊！”伏五嬸哽咽地道，“你三叔、五叔也是……也是因為那個鬼東西……”
伏亦安抬起頭，眼神微黯地望着伏五嬸問道：“五嬸怎麼知道凌康風是兇手的？”
凌康風是所有事件幕後主使者的消息已經這麼“公開化”了嗎？
伏五嬸看出伏亦安的懷疑，冷笑一聲道：“呵！三家所有人都知道了，凌家已經聲明把凌四老爺逐出家族、沒有任何關係了！凌四老爺第一任妻子就是鬼眼宿主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他做那些殺人的瘋狂事兒除了是因為鬼眼，還能是為了什麼？只是，他怎麼就沒事兒呢？還活得好好的？你五叔就……”
伏五嬸的話說到這裏，伏天行會客室的門就開了。一個穿着藏青色唐裝的中年男子先從裏面走出來，伏天行緊隨其後。
伏亦安站起身，視線先在唐裝中年男子的身上快速的掃了一遍，才邁步迎向伏天行。
三人在客廳中央相遇，伏天行給雙方做了介紹，對唐裝中年男子的介紹僅是“吳先生”三個字。
送走了吳先生，伏天行把伏亦安叫進了會客室。
在會客室門關上的剎那，伏五嬸的臉上浮起陰冷的笑。
“丘阿姨？把杯子收了吧！”伏五嬸喊阿姨過來把茶几上的橙汁收走。
會客室內，伏氏祖孫入內後有短暫地沉默。伏天行背對着伏亦安，雙手負在身後抬頭望着牆上掛着的《八仙過海》。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這幅畫是凌老爺子送給伏天行六十六歲的壽禮，據說是明代某位書畫名家之作。
在伏家子孫的眼中，這幅從老家一起遷過來、重又掛在伏天行會客室《八仙過海》格外的刺眼！彷彿在時刻提醒着伏家人——凌家人是“主子”，“賞”什麼都是恩、都要供起來！
“剛才來的那位吳先生……”伏天行轉過身，炯鑠的目光落在孫子英俊的臉上，淡聲地道，“他是凌康風身邊的人。”
伏亦安瞳孔驟縮，死死握緊了雙拳才控制住想要追出去的衝動！
伏天行坐到大椅上，雙手交握搭在紅木桌上，沉聲道：“凌康風佈局十多年的目的只有一個——徹底解除鬼眼對三家子孫的詛咒桎梏。在其第一任妻子趙芳菲還未失蹤前，他就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清康熙年間、趙氏某位先祖的記事手札。這本手札有點兒類似鬼眼的研究筆記，其中最早記載可追溯到晚唐。不知道什麼原因，這本手札沒有傳承下去，而是成為陪葬品隨主人一起封入墓穴里。”
伏亦安抿了抿薄唇，垂下眼帘遮擋住雙眼中的情緒。
“吳先生說，七年前凌康風找到了徹底除掉鬼眼的辦法，但這個過程中要犧牲很多人、耗時也不短。如今，就是收網最後一搏的時候。”伏天行的眸光變得凌厲起來，“亦安，我知道你一心想為曼曼報仇，但在徹底擺脫鬼眼對三家的詛咒和報一己私仇之間，你要以大局為重！”
“呵。”伏亦安忍不住冷笑一聲，抬起眼帘望着自己一直尊敬的祖父。“爺爺，您的意思是讓我幫着用殘忍手段殺害我姐的兇手去算計塗星辰和凌昊宇？”
“亦安！”伏天行拍案而起，沉聲斥道，“你知道為什麼三家主事者只讓你們小輩去解決這件事、而不插手管嗎？因為凌康風早已經向三家主事者發聲，他敗則身死，所做一切與凌、趙、伏三家人無關！他勝，就意味着我們三家再也不用受詛咒威脅，我們伏家人再也不低凌、趙兩家一頭！”
伏亦安的唇抿得更緊了，臉頰兩側因用力咬牙根而綳得死緊。
伏天行見孫子怒火滔天、渾身緊繃的模樣，心裏也是不舒服！說實話，他們幹得真不是什麼光彩事兒！但將來三個家族男丁不再受鬼眼詛咒的死亡威脅、伏家也從三個家族中得到自由后，一切醜陋都會被三個家族千百人的欣喜與幸福掩蓋！小恩小怨在這種美好大結局面前多麼微不足道！
凌昊宇身上有情蠱，即使母親被控制成為人質，他也不見得臨陣倒戈背叛塗星辰。其他將要同行的人或異類中只有伏亦安是最合適當內應的人！吳先生此次來伏家拜訪，就是想說服伏天行保持中立的前提下，能暗中命孫子伏亦安站到他們那一邊，關鍵時刻成就大事！
指甲刺痛了掌肉，伏亦安臉上的表情只是越來越冷！
“爺爺，我們這些子孫在你們三位家族主事者眼中到底算什麼？”伏亦安嘲弄地冷聲道，“血脈至親被殺，只要對方找個有利家族的借口，我們就要放下仇恨去幫他？我怎麼覺着我們在你們這些主事者眼裏連棋子都不如！”
聽到伏亦安嘲諷的質問，伏天行嘆了口氣。
“吳先生替凌康風帶了個承諾：假如他的計劃真的成功了，安排好一切后他會到三家領罪！畢竟是他買兇殺害了曼曼等人。”伏天行有些疲憊地道，“到時候想怎麼找他報仇都隨你，這樣你滿意了嗎？”
伏亦安的臉頰抽.搐了兩下，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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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去看看你媽媽？”凌昊宇看了一眼正在解安全帶的塗星辰問道。
“不用了，我用微信和廖阿姨聊了聊，也和我媽視頻過。”塗星辰鬆開安全帶，看着凌昊宇微笑地道，“她們都挺好的。我告訴廖阿姨我要出趟遠門，有什麼事兒可以找東吳集團的施總幫忙。如果我長時間不回來，卡上的錢花得差不多了，就找你和凌重宇要！”
聽到後面，凌昊宇怔了一下，隨後失笑地伸手揉了揉塗星辰的發頂，輕聲而肯定地道：“事情解決后，我們一起去探望岳母。”
塗星辰朝凌昊宇挑眉咧嘴做了個鬼臉後下了車，她實在是不習慣他的那聲“岳母”。
留在車上的凌昊宇望着塗星辰的背影，嘴角勾起的笑痕一直收不回去。
最後一戰將至，兩個人反而有種即將解脫和更輕鬆的感覺！
不大一會兒，塗星辰就帶着清川、司晨從路天衡的故居中出來，身後跟着送行的小道士。
車子啟動后，司晨和清川立即化作狐形，舒服地分踞後座兩端。畢竟狐狸的本形比人形要小，趴着也比坐着舒服。若不仔細看，還以為後座上趴了一隻薩摩耶和一隻小狗。
“伏家那小子怎麼沒和你們一起來？”白狐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口吐人語地問道。
“他在高速上的休息站與我們匯合。”塗星辰答道。
化為白狐原形的司晨將狐首枕在兩隻白爪上，閉目懶散地道：“很好，趁伏家小子不在，我們正好把計劃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