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試閱開始】

「分手、分手，這麽不高興，那就分手！」

女孩紅着眼，瞪着對她不滿咒罵的男孩。

「你哭什麽？該哭的人是我，你總是一直嫌我，我就是不喜歡讀書嘛！為什麽要一直逼我讀？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是我媽！」男孩一臉怒氣，那張好看卻有些叛逆的臉孔流露出不爽不善的高傲與煩躁。

「就是因為阿姨管不動你，所以我才要幫忙，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當然也不是你媽，可是現在你也只願意勉強聽我的話，如果我不管你，你就要走錯路了。」女孩的神情略帶難過，堅持的態度卻不變，依然比他還要強硬。

她的話讓男孩的心情更煩了，衝動的緊握拳頭，用力敲向桌面，憤怒的睜大黑眸，瞪着她。「什麽叫做走錯路？我不過是蹺課，有什麽關係？又不是離家出走。再說，我們這年紀有叛逆期，有什麽錯？血氣方剛不就是我們現在的寫照，你能不能不要把事情說得這麽誇張嚴重？能不能不要像老媽子一樣羅唆？」

「不說嚴重點，你會聽？不過是蹺課？不過是血氣方剛？不過是不愛讀書？不過是覺得阿姨很羅唆？不過是覺得大人很煩，管這管那？李思齊，你有多大的本事可以這麽抱怨？覺得這些事情都沒什麽大不了？覺得分手就分手，反正我是羅唆的傢伙？要不是你是我的男朋友，誰想管你死到哪裏去？你會凶，我不會凶？愛聽不聽隨你，要不要接受我們的好意也隨你，自己的人生自己不懂得決定，誰能幫你一輩子？」女孩目光凜然，低聲的說，雖然語氣輕緩，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說話的語調愈溫柔，其實代表愈火大。

男孩原本怒氣衝天，在聽到她輕淡卻又冷酷無情的指責後，不禁錯愕的瞠大雙眸，像是沒有想到一向性情溫馴的她也會這麽犀利不客氣，對人冷嘲熱諷。

「什麽鬼血氣方剛？你有，我沒有？好啊！蹺課沒什麽大不了，那我現在就蹺課！上什麽鬼課？全校第一名有比蹺課好玩？我也愛唱歌，也愛逛街，也有想玩瘋的時候，也覺得被貼上全校第一名的標籤很煩，也很討厭全校老師同學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也不喜歡大家私下把我們兩個人的八卦傳來傳去，說什麽我這第一名的好學生竟然和全校倒數的壞學生在一塊，那我也別去學校，陪你一塊當倒數的好了，反正我也是叛逆的青少年時期，要混大家一塊來混，人生苦短，何必把生命浪費在讀書上？」女孩說話的語調很慢、很輕，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不像玩笑話。

一時衝動而氣得站起身的男孩，表情開始有些詭異，愈來愈驚慌。

「分手？這兩個字是這麽容易就能說出口的嗎？你怎麽會把交往這種事當遊戲，不爽就分手？就這麽不在意我們的感情？我就這麽不堪，讓你高興時在一塊，不爽時就分開？你不是青少年，也不是叛逆期，根本只是個長不大的屁小孩！」女孩冷漠的睨了他一眼，迅速轉身，逕自走人。

被好聲好氣、好溫柔、好嚴厲、好駭人的指責批評完，男孩反應不及，只是獃獃愣愣的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

好一會兒，好像憋夠了氣息，他重重的吐出一口長氣，跌坐在椅子上。

望着前方空蕩蕩的座位，想到女孩紅着眼瞪着他的神情，想起她那頭長發，總是在他衝動的說出讓人傷心的話時，會被她刻意掩垂落下，遮住她因他的話而受傷的脆弱神色。

靠在椅背上，眼前自己的飲料全喝完了，他看着對面那一杯根本沒有動的飲料，想起她在這麽大清早急着尋找他的模樣，還有在發現他沒有回家，一直待在這間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廳內鬼混，沒有去不良場所時的擔憂和放心……

牆上的時鐘顯示距離第一節上課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她不會真的蹺課了吧？她可是模範生，如果蹺課了，這情況有多嚴重？還有她的全勤，連老師都會找她去長談，然後……說不定最後她就真的變得和他一樣，成為眾人眼中的壞孩子？

心一顫，他急忙拿出手機，眼底掠過一抹慌張。

電話線的另一頭無人接聽，他懊惱不已，用力敲自己的頭，氣自己沒事衝動個什麽勁，怎麽會做出這種讓她傷心的事？怎麽會不經思考便衝動的說出分手？他傻了嗎？

「拜託，接電話啊！」

電話被轉入語音信箱，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把她惹火了，否則以她平日的性子，怎麽都不會不願意接他的電話。

「對不起，小靜，接電話，接電話……」拿着手機，他急忙衝出咖啡廳。

他知道自己方才過分了點，但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電話鈴聲響了許久，仍然被轉入語音信箱，男孩這下真的急了，開始狂奔，在早晨滿是人潮的街道上尋找女孩的身影。

他能想像今天一早她接到他母親打來的電話，說他整夜沒有回家時，那種不安擔憂的心情了。

如果真的在意一個人，一定會重視對方的安危、他記起當她發現他時，站在他的面前，面色蒼白、喘着氣的模樣，她一定找了他很久……

心很慌，悶悶酸酸的，因為他後悔了，後悔自己這改不掉的死脾氣。

「小靜……小靜……」

尋不到她的身影，他發痛的心口空蕩蕩的，無力的蹲下身，無視來往人群的好奇視線。

完蛋了，這下她是不是不理他了？是不是真的放棄他了？是不是……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

他看着螢幕，發現上頭的來電者姓名是寫着「最愛」兩個字，急忙接通電話。

「小靜，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再衝動了，不會再說讓你難過的話，你彆氣我，我不要分手，那是胡亂說的……」

「所以，冷靜了？」女孩吐出一貫的輕柔又冷淡的嗓調。

「冷靜了。」

「知道衝動了？」

「知道衝動了。」

「要去上課了嗎？」

男孩急急點頭，沒想到其實對方看不到。

「那走了。」

頓時，暖熱的溫度出現在他垂下的右掌間。

他一臉錯愕，轉身望去。

女孩凈白的臉孔十分平靜，一手拿着手機，放在耳邊，一手牽着他，與他相望。「一塊去上課了。」

心一暖，有股熱意猛烈竄入他的胸口，讓他覺得難受又灼燙，看着她，對着手機輕聲的說：「好。」

那一年，他們十四歲，正值叛逆期，非常青春熱血又衝動的年紀……

這個班級的學生被分為兩派，一派，功課好的，被稱為好學生；一派，功課不好的，被稱為壞學生。

但是，這個班級的好學生與壞學生難得的感情非常好。

起因於，全校功課最好的模範生林靜與全校惡名昭彰的大尾仔李思齊在交往。

所謂的交往，當然就是那種男朋友與女朋友的關係。

因為交往，林靜曾經得到老師們的關注，畢竟模範生是老師們的期望，希望她能考上最好的高中，為小光，而不是被帶壞；大尾仔原本就是老師們頭痛的對象，因為他的名聲實在太糟、太壞，師生與家長們憂心未來的日子裏，他不只是在校內使壞，說不定還會成為登上新聞報導的危險幫派分子。

可是自從他們兩人開始交往後，所有擔憂的事件不曾發生，大尾仔不再帶領校內的叛逆孩子們使壞，反倒正常上課；模範生依然是全校第一名，依然品學兼優，依然代表學校參加各項比賽，得到數個第一名，為學小取更多榮譽。

這兩個身分和名氣截然不同的孩子在一塊，同時也改變了班上的風氣，好學生與壞學生不再敵視彼此，時常相互幫助，上課氣氛逐漸和樂。

「所以我說我不會嘛！」李思齊口吐粗話，瞪着考卷，一股煩躁的火氣又衝上心頭。

坐在他身旁的林靜拿着筆，態度和氣，指向第一道題目。「沒關係，我們從頭開始。」

「我不喜歡數學。」他翻個白眼，選擇閉目養神，與無緣的數學說再見。

林靜望着他，眼底掠過一抹笑意。「那麽國語、社會、地理你總行吧？」

他不說話，也不睜眼，雙手環抱胸前，決定發揮坐着就能睡着的功力。

「邏輯性的科目，你的腦袋轉不過來，背的科目，你總能解決，不是嗎？我記得上學期除了數學十二分外，你因為頗喜歡英文，所以考了七十分，社會、地理和國語也都有六十分以上。」

李思齊還是閉眼神遊，假裝聽不到她說的話。當然，他是假裝神遊，因為知道可惡的小靜接下來會說出什麽樣的話。

「既然一科救不了，只能得個十分、二十分，那麽用其他科目把總分拉上來吧！」她頓了下，又不疾不徐的說：「今天開始我把筆記本給你，你帶回家背一背，我明天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