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整個人很休閑,根本是窩在躺椅上作日光浴,他還知道明天是她表姊的婚禮,這裏原本只借明天一天,他、他難道就是……
「你是這座別墅的主人!」傅翔莉終於明白過來。
季騰宇嘴角微勾起,算是默認。
既然想通,傅翔莉很快便釐清狀況,咬咬唇說:「為了讓婚禮進行得更完美,臨時多要了一天準備綵排,原來是我們打擾到季總的休假了。」
他們一群人在底下嘰嘰喳喳、吵吵鬧鬧,完全沒想到主人就窩在樓上,難得的寧靜休假被他們破壞殆盡。
唔……只是……覺得某個點好像怪怪的,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確實是打擾了。」男人聲音平淡。
她忽地揚眉,見他動作從容地重新戴上墨鏡。
季騰宇接着又說:「但新娘子既然是傅總的表姊,與傅總關係又那麼親密,想借用多少天,自然都不是問題。」
嗄?什麼意思?
傅翔莉再次被他的言語撩撥得一顆心怦怦亂跳。
他稱呼她「傅總」,語氣也挺淡然,可是說的話卻讓人很難淡然啊!
好像他可以不給任何人面子,不甩任何人,但她傅翔莉的面子卻是非給不可,而且還給得很心甘情願。
在以往,在那個她未窺探到他那間影音娛樂室的以往,她一定會以為他說這樣的話只為客套,畢竟縱橫商場,來來去去的,誰不戴上面具?
客套的話她左耳進右耳出,不僅聽了很容易「消化」,只要她有心,要她說得天花亂墜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重生回到這個時空,她再次面對他,很難再平心靜氣。
「傅總突然不說話,是斟酌着該怎麼道謝嗎?」他語氣彷佛帶笑。
傅翔莉心神微震,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不由自主瞟向他擱在一邊的智能手機……啊!還有一旁高腳茶几上的一台平板電腦……她實在是被他帶偏了,都忘記自己「探險」探到這裏是為了什麼。
她最終的目的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偷拍她了?
是不是……會不會……其實這個時候他已經喜歡她了?
想起他陰鬱地灌着烈酒,把唇貼在她照片上的樣子,那頹廢神態讓她的心覺得疼痛,覺得自己好蠢,覺得他好可惡,讓她那樣迷惑難過……
「手機和平板電腦……」她微喘了口氣。「都可以拍照。」
「嗯?」季騰宇有些不得其解。
「我是聽到按快門的聲音才好奇跑過來探看的,這裏除了季總沒有別人了。」真想將他臉上的墨鏡摘掉啊!
現場靜了好幾秒,男人才慢吞吞開口。
「你認為自己被偷拍了,而那個偷拍你的人,除我以外沒有別人?」
傅翔莉鼓起勇氣,微抬高下巴。「難道不是嗎?」
「和傅總聊天實在有趣,話題跳得真快。」他淺笑,點點頭。「我明白了,原來還有這樣的招術可以運用,以前倒沒想過。」
「你明白什麼?什麼招術?」她納悶地問。
他往椅背上一靠,兩隻臂膀好整以暇地盤在胸前。
「提到偷拍,傅總是想藉機查看我的手機和平板吧?以為我會解掉密碼鎖,為了證明自己清白,把手機和平板呈到你面前供你查閱。」他略頓了頓,語氣變得低沉許多。「到底,你想從我的手機和電腦里看到什麼?你的照片?還是盛海金控接下來的投資標的或企劃……之類的?」
「你──」傅翔莉反應過來了,原來這男人認真以為她……她是使賤招想窺探盛海金控的商業機密!
氣到呼吸都亂了,她牙齒髮癢,真想撲過去咬他幾口。
季騰宇忽然大發慈悲般,主動把手機遞到她面前。
「你想查看也不是不行,我的手機和平板的密碼鎖是一樣的,你如果解得開,隨便你看。」
「誰要看了?你、你……」老實說,她其實很想看。
好想搶過他的手機亂按一通,看能不能誤打誤撞解開密碼,但被他這麼一說,她的動機變得非常不純粹。
欸,明明她就是想查「偷拍事件」而已,怎麼會牽扯到「偷窺商業機密」了?悶啊!
突然,一陣上樓的腳步聲傳來,伴隨着輕喊──
「Lily,還在樓上看風景嗎?」
「哎呀,風景等等再看,Lily,下來一起拍照嘛!大家都在,少你一個太不完美了呀!」
「就是就是,少你一個多無趣啊!」
上樓來喊人的是周芷淇的伴娘團其他成員。
她們是周芷淇的閨密,跟傅翔莉也都認識,她們喊着傅翔莉的英文名字,一邊已爬上三樓陽台。
傅翔莉事後想了很久,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什麼第一時間會做出那種舉動。
眼前男人上身動了動像要起身,她不由分說就撲過去了。
她兩手交疊捂住他的嘴巴,又一次打到他鼻樑上的墨鏡。
但這一次墨鏡沒有掉到地上,只是被撥歪了,露出他一邊眼睛。
男人像被她嚇到,那黑黑的瞳仁先是瞠大,跟着又微微眯起。
然後他淡漠的瞳底彷佛有碎光閃爍,彷佛覺得眼前的情況滑稽可笑,彷佛無聲問着她──
你在幹什麼?
【第二章】
他在幹什麼?
季騰宇雖然仍坐在躺椅上,雙腿已放到木質地板上,兩肘抵着膝蓋沉思,不再是優閑半躺的坐姿。
十分鐘之前,有個女人軟乎乎地趴在他胸前,與他貼得無比親近,兩手還緊緊壓住他的嘴,此時他一個人獨處,還能感受到她掌心上柔嫩的觸感,和那抹混合著純真和嬌艷的肌膚馨香。
「傅翔莉……Lily……」唇間吐出那女人的名字,他摘下墨鏡,用力抹了把臉,一向的淡漠似乎龜裂了,掩藏在冷峻表相下的心緒明顯波動。
他不應該招惹她。
不應該順從內心渴望,一直想去親近。
再次築起心牆,想把那道曼妙身影逐出心間,腦中卻浮現她適才撲過來捂住他嘴巴時的模樣,眼睛睜得圓圓的,細眉飛揚,巧挺的鼻子又皺又扭一臉怪相,卻依舊是生氣勃勃、吸引他眼珠的,一直那樣美,美得很驕傲,氣勢張狂。
她沒說話,但「兇狠」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她根本是在要挾他,要他絕對不可以發出半點聲音,要不……
要不……她會對他做出什麼呢?
想着,他嘴角不禁又揚起,下意識伸手往左胸膛上揉壓一陣,好像這麼做就可以把那股波動的情緒壓抑下來。
他接受了她「無聲的要挾」,任她捂嘴,任她頭也不回地跑開。
他聽到她故作輕快地跟上樓來的同伴們說話,不讓那些人多逗留,一下子就把人帶回樓下拍照。
她不想讓別人發現他,他完全能理解,畢竟在商場上他們都是名人,在媒體面前的曝光率並不算低,兩人私下還是少牽扯為妙,如果被發現,她還得費力氣解釋……這些,他都明白。
只是明白歸明白,莫名有種落寞蔓延。
陽台另一側的一道樓梯傳來穩健的腳步聲,沒多久,一名西裝筆挺的老紳士大叔出現在他身後,恭敬問道:「股東大會已都安排妥當,總裁這一次要出席嗎?還是繼續將假期休完?」
「照舊。」季騰宇再次抹了把臉,轉頭瞥了特助大叔一眼。
照舊的意思,就是總裁要如以往每一場股東大會那樣,親自上陣與大小股東們見面會談。
季騰宇又說:「可以走了。」
身為盛海國際金控「兩朝元老」的特助大叔頷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