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個……我會買新的手帕還你。」
其實應該道一聲謝謝,但她被他看得臉紅心跳,下意識武裝自己,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不禁又微微抬高下巴,擺出女王架勢。
「好。」季騰宇的語氣依舊淡然。
傅翔莉悶着一口氣,見他從容轉身似要回到宴會上,忍不住喊住他。
「你要去哪裏?我跟你還沒完啊!」
這話是實話,她的寶貝項鏈持續被他「綁架」中,他們之間的事很需要處理一下,只是話從她口中說出,他忽然止步回頭看她,那眼神好像通了電似的,瞬間電得她背脊麻麻的,一顆心也麻麻的。
季騰宇頷首認同。「是還沒完。」薄冷的俊唇彷佛滲出一點柔軟。「所以最好換個安靜些的地方,再談。」
「啊?」所以?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修長手指伸過來,指腹輕柔拭去她粉頰上的微濕。「乖……」
傅翔莉呼吸又亂了。
當男人轉身走進宴會廳里,她仍傻站在原地,兩手緩緩抬起,捧住熱到發燙的臉蛋……
約莫呆站了十分鐘,一直等到季騰宇出來,臂彎里掛着她一件珍珠色的窄版外套和小小的晚宴包,她才弄明白,原來他是去替她拿東西,不僅如此,他還幫她向李清龍解釋,說她剛才酒喝得太急,一下子酒勁上來,腦袋有些暈,不得不先回去休息。
聽了這話,她都不知道該跟他道謝好,還是瞪他好。
今晚她才喝了一小杯香檳,哪來什麼酒勁?
但她突然間卻很想喝個痛快。
「我要喝酒。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喝?我請你。」
傅翔莉沒有多想,全憑一股衝動,話就自然而然問出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明明抬高下巴姿態傲然,兩丸濕潤又烏黒的瞳心正輕輕顫動,那倔強神態中透出一絲可憐,彷佛期待着他的響應又害怕被拒絕,如此美麗,如此矛盾,讓季騰宇心口悄悄縮緊。
「好。」他將臂彎上的小外套展開,覆在她雙肩上。
傅翔莉沒察覺自己咧嘴笑了起來,只因季騰宇接受邀請,答應跟她去喝酒。
「好,今晚喝個痛快!」她握拳。
結果他們也沒有費事驅車到哪裏去,而是直接搭飯店VIP專用電梯抵達頂樓的沙龍酒吧。
幾分鐘之後,他們倆已經窩在一間舒適包廂內,整面的落地窗將迷離夜色盡數展現,遠遠的還能看見一彎月亮。
包廂內設有小吧枱,備有不少種類的基酒、果汁和蘇打水,連檸檬片和幾樣水果也都切好準備着,可以讓VIP客人親自調酒,當然,客人也可以透過計算機機器的操作跟專業調酒師點酒,再由服務人員送進來。
傅翔莉一開始是點酒送進包廂,結果第二杯調酒卻是季騰宇親手特調。
看他調酒動作流暢優雅,調出來的成品賣相好極了,很有那麼一回事,竟然不比專業調酒師遜色。
當他把一杯裝飾着菠蘿和火龍果的冰藍飲料放在她面前桌上,傅翔莉沒等他開口,拿起來就喝,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漫開,帶着酒香,她享受般地眯起眼,不禁又喝下一大口。
跟着又有第三杯特調,顏色更繽紛,一樣進到傅翔莉的胃裏。
「季騰宇,你……唔……你也喝啊……」正在喝第四杯調酒的她,說話已經有些大舌頭,臉上露出萌萌的笑,但她自己並不知道。
「好。」季騰宇將杯子舉到嘴邊輕啜一口白蘭地,像單純只是聊天般問:「你認識立光吳氏家族的三房大少?是怎麼認識的?認識多久了?」
「……唔?你說誰?」她迷茫地眨眨眸。
「吳冠緯。」他轉動手中酒杯,透過杯緣看着她。「你今晚叫出他姓名的那個吳家人。你和他很熟?」
季騰宇知道這樣乘人之危去挖掘對方私隱的行徑很不可取,何況這樣的「危機」還是自己有意造成的,故意順着她想痛快喝酒的想法,特意在她面前露出幾手,以酒精濃度較高的基酒調出幾款雞尾酒引誘她一杯接一杯喝下,直到意識醺然,然後再來套她話。
這般行徑儘管不可取,他還是做得心安理得,只因為她今晚在面對吳家那位三房大少時的反應,讓他覺得不痛快。
乍見到吳冠緯,被他環在臂彎里的傅翔莉瞬間緊繃。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肢體有多僵硬,甚至是她的呼吸,在那當下他都能清楚察覺,她在對上那個男人時有多麼不淡定。
這樣不對。很不對勁。
他不認為她與吳冠緯有什麼機會深交,但她表現出來的樣子卻像與那個人接觸頗深,兩人之間像曾發生過什麼事,而且那些事還令她十分困擾難受。
傅翔莉聽他提起那個渣男,先是皺起眉心想了想,跟着一手像要揮掉惱人的蒼蠅那樣揮了幾下。
「我弄錯了,以為是對的人,然後……呵呵,應該是被騙了吧,不過沒關係了,已經不要緊,我已經不是原來那一個,我、我有第二次機會……」
「被騙了什麼?」他追根究底再問。
「唔……」
見她表情有些出神,季騰宇不動聲色地從單人沙發上挪坐到她身邊。
他將背部往後靠,伸長一臂擱在她身後椅背上。
他另一手仍拿着酒杯輕輕搖動,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像對她的事沒有過分在意,只是隨興聊一下。
對傅翔莉來說,此時燈光是美好的,落地窗外的夜色也好美,坐在身側的男人帶給她安穩可靠的感覺,說話的語調那樣低柔,誘動她的心,心難設防了,讓她也變得柔軟起來。
捧着調酒又喝了起來,邊喝邊呵呵笑,她上半身輕輕地前後晃動。
「好像作了一場夢,在夢裏,呵……被騙得好慘啊,以為是愛着的,付出感情,結果不僅被騙,自己也欺騙自己。」
季騰宇攏起眉峰,藉著啜酒的舉動平復呼吸。「你的意思是,在你的夢裏,你夢到吳冠緯?」他一頓,口氣明顯僵硬。「你愛他?」
「……我愛他?」她歪着腦袋瓜,好像他問了一個世紀大難題。
盯着她困惑的表情,突如其來的一股怒氣沉沉壓在他心口。
「只是亂七八糟的夢,你沒有愛上他,不可能有那樣的事發生。」他替她下定論,強硬得不容辯駁。
傅翔莉咬咬唇,忽然咧嘴笑了,笑得眼睛彎彎的,似乎一切的困惑都有了開解的方法。她很認真、很用力地點頭——
「是啊,就是個亂七八糟的夢,沒有愛上誰,都是自己太笨,弄錯了,現在弄清楚了就明白的,不會有那樣的事,不會再那樣牽扯不清……」腦海中無預警地浮現那張投影在白牆上的照片,她穿着白紗禮服、手捧玫瑰花束的照片,想到某個男人偷偷將她留影,將那些屬於她的無數個剎那留取下來,收藏在那間小室中,那個男人……她對他而言是否有那麼一些些來不及言明的意義?
那個男人啊……
她雙肩松放下來,嘆出一口氣,側轉過頭與身邊的男人對上視線,後者那雙長而不狹的眼睛好像兩潭深淵,暗藏着許多她讀不出來的情緒,卻深深被吸引,沒辦法從他的注視中挪開一分半毫。
「季騰宇……」
聽她低幽地喚出自己的名字,他沒有響應,左胸口卻重重落下一拍。
「那時候的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傅翔莉沒有想什麼,只是單純問出心底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