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嘆着氣回房，一看到屋中那還凌亂的傢具，在在顯示她的「豐功偉業」，眼淚就掉下來了。

娘親啊，壯士未捷身先死，原來就是這般苦澀與不甘願啊……

左騰允的房間就在徐暄嵐的隔壁，房中的他聽到鄰房的動靜，知道她回房了。

他還記得，她說出「天作之合」四個字的時候，雙眸逬出的燦亮光芒。

她是真的真心這麼想的……

左騰允一口咬上緊握的拳頭。

「天作之合。」他狠狠在彎起的食指尾節處咬出兩排牙印，卻仍無法剋制嘴角微揚的弧度。

翌日，左騰允起了個大早，要將馬宗辛押回城受審。

漱洗完畢的他開門欲下樓用早膳，沒想到門甫打開，就看到有個女孩，十分恭敬的向他行禮。

「晨安。」徐暄嵐滿面笑容，一臉甜蜜，活似是他新婚小娘子。

徐暄嵐昨晚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大半夜，最後決定自己不該這麼輕易放棄。

誰說怪力與溫柔不能並存的呢？

她可以讓她的「未婚夫」知道，雖然她有一身怪力，但絕對絕對絕對不會用到他身上，相反的，她還是個十分溫柔的嬌娘子，絕對可以將夫婿的生活起居打理得服服貼貼，挑不出半點毛病。

從徐暄嵐凝望着他的眼神，左騰允判定她已經將他當成未婚夫婿看待了。

他並不是弟弟邵懷，可他也不想讓她知道，他不是與她婚配的對象。

「公子要下樓用早膳嗎？方便一起？」徐暄嵐心想一起用膳時，她一定會讓他見識到她的「善體人意」！

左騰允念頭一轉，平和的臉孔一轉為邪佞的輕笑，食指輕佻的捏起徐暄嵐的下頷，「這麼早就在門口等我，是夜晚寂寞難耐？」

「奴家晚上一向睡得很好，公子不用擔心。」雖然昨晚生平第一次失眠。

不過他擔心她的睡眠狀態呢，可見他一定是對她有好感的。

徐暄嵐在心中大喜過望。

「那若是在下夜晚寂寞難耐呢？」左騰允以眼神勾引着她。

他這是……這是在暗示有讓她「生米煮成熟飯」的機會嗎？

徐暄嵐偷偷在心底握拳，暗暗慶幸她沒放棄得那麼快，她的成親之路還是有希望的！

瞧，他不是邀約她行房事了嗎？

那可是夫妻之間才能做的啊！

他不在意她的力大無窮，徐暄嵐開心極了。

「那麼奴家……」徐暄嵐小臉泛着嬌羞的紅潮，雙手絞紐成麻花，「可以陪睡。」

她這麼響應，應該符合娘親說的「投懷送抱」吧？

娘，再等等，女兒就快把夫婿帶回去當壓寨相公了。

「噗！」左騰允大笑，虎口張開，掐緊徐暄嵐的兩側臉頰，小小的嘴兒像小雞卩象一樣尖尖遇涵，「在下也跟姑娘一樣，晚上一向睡得好，不需要陪睡。」

丫頭用詞如此大膽，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了，明明不過是個容易臉紅、難為情的單純姑娘，說不定連陪睡是啥都不清不楚呢。

「唔唔唔唔唔……」

「說啥？」左騰允鬆開手。

「公子將採花賊押送回城之後，是不是就可隨奴家一起回大黃山，當壓寨相公？」開門見山的徐暄嵐滿臉期待。

「壓寨相公？」

「是啊！」徐暄嵐用力點頭，「奴家家裏雖是山寨，但是打家劫舍的事可不幹的，雖然祖母的確曾是山賊，可她生了八個兒子還是生不出半個女兒，十分苦惱的時候跑去廟裏求神問卜，神明告訴她，要多做好事廣結善緣，才有望生出繼承人，故祖母從此金盆洗手，咱一家從良。」

「為何一定要個女兒？」左騰允好奇。

「因為神力只有女兒能繼承。」

「那給你天生神力是為了啥作用？」

「呃……」這問題問住她了。

「平地拔樹，還是力克野獸？」上天給予神力，肯定有祂的用處，就算他雖為妖子，但並不因此用於歪邪之道上，而是替百姓謀平安。

這其實與母親的教育態度有關，雖然他曾因為出身叛逆過，但母親仍是對他表現出無盡的疼愛，並以他身上的異能為榮，他也因此回頭是岸，甚至年紀輕輕就成了漢璃城的護衛長。

這個職位，可不是因為身為城主之子，就可以憑空得取的。

「我真的跟大熊打架過。」徐暄嵐興奮一拍掌，有模有樣的比畫起來，「我那時大概是九歲左右，不過熊的力氣真的太大了，我跟它糾纏了一天一夜，才把它打昏，我娘找到我時，說我趴在熊的身上睡覺。」

「……」他隨口說說，沒想到竟說中事實。「那那隻熊呢？吃了？」

「它是我的寵物，叫小波。」

「……」誰家女兒把熊當成寵物的！

他饒富興味的看着她的興緻盎然。

若有機會養只熊當寵物，他也挺想試試的。

「不過已經入冬了，所以它去冬眠了，等春天來的時候，公子就可以看到它啰。」

「聽起來挺有趣的。」

他覺得有趣？

好事在望啊！

徐暄嵐心底再次握拳。

「那……」她嬌羞的又將指頭扭成麻花。

「那什麼？」

「奴家……奴家可以稱呼公子為相公嗎？」他們的婚事應該可以算定了吧？徐暄嵐滿臉期待。

「叫誰？」左騰允微挑單眉。

「公子啊。」他的神色是不是忽然冷下來了？

「漢璃城的二公子？」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溫文爾雅的二公子？」

「呃……」為什麼他平淡的一句話，她卻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感，讓她張着嘴卻不知該回應什麼才好。

莫非是因為她說他不是溫文爾雅的青年，所以生氣了？

但他就算不開口說話，也跟「溫文爾雅」四個字湊不到一塊兒啊，瞧那塊頭，只比那個體格像熊的謝傑瘦一些，那又寬又平的肩膀都可以拿來當長凳了，還有他笑的時候啊……

那個時候啊都讓她臉紅心跳，爹笑的時候她可沒這感覺……不過如果爹笑的時候她會臉紅心跳，應該就是有毛病了吧。

總而言之呢，他肯定是生氣了，她該怎麼亡羊補牢呢？

「那個啊……雖然你不是溫文爾雅的二公子，但是呢……欸……

不是溫文爾雅也無妨，人家說出嫁從夫，只要是相公的一切，奴家都會全盤接受的。」這樣說應該就像個識大體的妻子了吧？她一廂情願的想着。

聽起來委屈的呢。

左騰允不悅冷笑。

會把她許配給弟弟，是因為她喜歡的是那種樣子的男人的吧！

他越想心頭越不爽。

「我沒承認你。」

「啊？」沒承認的意思是……

「我不承認你是二公子的未婚妻。」

「為什麼？」他的說法怎麼聽來怪怪的？好像二公子是另有其人似的？

「我不喜歡。」

「噢！」如此直接毫無修飾的一劍，直刺入徐暄嵐心口，讓她心口隱隱發著疼，但她還是強打起精神響應，「咱路上可以培養感情啊。」

好個不屈不撓啊。

天真的傻姑娘，他是不會讓她跟弟弟玉成好事的。

「二公子在家鄉已有妻子。」

「啥？」徐暄嵐震驚呆立。

他已經……已經娶妻了？

「莫非你想當妾？」

【第三章】

她才不要當侍妾。

她堂堂一個大黃山山寨的未來寨主，當人家小妾，這傳出去，她的威名何立？

「你別說笑了。」徐暄嵐單手杈腰，神色是堅決的反對，「誰聽過山寨寨主淪落去當人小妾的？將來我手下可有數百人，若知道我去當小妾，誰還會服我？」

不及巴掌大的芙顏顯露着傲氣，挺得直直的身板，讓嬌小的她看起來幾乎要與他同高。

左騰允心想這女孩面貌可真多，那裝可憐的、那耍可愛的、那單純無辜的、那氣勢萬鈞詰問的……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的真面目？

或許通通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