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怕的是人心
“哪句話?”簫竹發現自己竟然有些跟不上寧休的思路,明明對方才是一個新人。
“過兩天縣裏的軍隊就要經過這裏。”
寧休沒有停下腳步,淡淡開口說道,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孫寡婦的相公已經離開村子從軍一年多了。”
聲音順着微涼的夜風傳入簫竹的耳中,她總感覺自己好像抓到了其中關鍵,可又始終想不通透。
相公離開一年多,卻有了身孕,這就是說這個孫寡婦紅杏出牆。那麼她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如果是老村長的,他為什麼又要出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簫竹皺眉苦思,可卻始終想不通,最後只能開口問道:“這其中又有什麼關係?如果孫春香的老公還活着倒是說......”
話說到一半,簫竹那雙秀目瞪得滾圓,只見她驚訝道:“你是說她的老公還沒死?”
“有沒有死,待會兒就知道了。”
寧休忽然停了下來,簫竹抬頭一看,發現眼前正是村長的宅子。白天寧休做完法事後,老村長曾邀請他們到他家吃了頓便飯,因此簫竹一眼便是將其認了出來。
“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你潛進去把村長兒子寄給他的信偷出來,我去其他地方再了解一下情況,半個小時候在這裏會合。”寧休說完便是直接轉身離去。
看着寧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簫竹狠狠跺了一下腳,輕身飛入村長的宅院。
......
小河村沒有青壯年可以歸結於官府強徵士兵,可幾乎看不到年輕女性這點就有些弔詭了。村子裏最近明顯辦了許多喪事,寧休可不相信老村長所說的都是為了那些戰死的青壯年所辦,因為義莊之中明明有許多新棺木,顯然其中之人都是剛死不久。
士兵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哪有屍首可言,而且第一日那兩具屍變的殭屍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二者都是女性。
夜色下,街道兩旁燈火盡滅。
小河村一片寂靜。
然後寧休看到了一個小男孩,小男孩身上穿着一套又臟又破又臭的衣服,頂着雞窩似的頭髮,全身散發著一種死屍般的臭氣。
不過寧休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小男孩確實是個活人。這個時間點仍舊在街上逛盪,很顯然他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也就是乞兒。
聽到耳邊傳來的腳步聲,蜷縮在角落的小男孩抬起了頭,那空洞無神的雙眼儘是絕望。
寧休沒有說話,脫下身上的道袍裹在小男孩身上,又從身上拿出一個白饅頭朝他遞了過去,這是白天村長設宴招待時,他順手拿走的。
許是食物的香味實在是太過誘人,小男孩那雙無神的眼眸漸漸有了色彩。他抬頭看着寧休,猶豫了一下,伸手一把抓過饅頭,大口吃了起來。
“別急,慢慢吃,小心噎着。”寧休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輕聲道。
聽了寧休的話,小男孩竟然真的放慢了速度,可饅頭就那麼點大,無論再怎麼慢,仍是很快便是被吃完。
“小弟弟認識這個屋子裏的姐姐?”寧休擦乾淨小男孩的嘴角,伸手指了指眼前這間小木屋,開口問道。
這間屋子原本的主人正是已經死去的孫春香,白天寧休在做法事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在屋子前不斷徘徊的小男孩。
小男孩重重點了點頭,開口道:“嗯,春香姐姐對我對我可好了,經常給我好吃的東西。”
“要不是有她在,小雲我早就已經死了。”說到後來,小男孩雙眼泛紅,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經過一番了解,寧休知道這個小男孩父母早亡,從小與他姐姐相依為命。後來她姐姐嫁人,便隨着她姐姐與她姐夫住在一起。
原本一家三口過得雖不富裕,可也算舒心快樂,可好景不長,西北戰亂,官府強制徵兵,他姐夫同樣沒能倖免。從軍第二年,又是傳來了其陣亡的消息。
之後每過多久,他姐姐也是跟着死去,聽村子裏的人說,是病死的。
小男孩至此無依無靠,成了乞兒,所幸其姐姐生前與孫春香交好,他姐姐死後,時常得到她的照顧,這才活了下來。
可如今孫春香也跟着離去,小男孩的生活再次陷入無邊的絕望之中。
“小雲,哥哥問你,村子裏最近是不是經常死人啊?”
“道士哥哥你怎麼知道的?”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一臉驚奇的模樣。“和我姐姐,還有春香姐姐一樣,這段日子以來很多大姐姐都死了。”
“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寧休眼睛微微眯起,開口問道。
“一個月前,先是村北王伯伯家的媳婦突然死去,之後這才陸陸續續不斷有大姐姐死掉,聽村子裏的老人說這些大姐姐都是中邪死的。道士哥哥,你這次就是為了驅邪、抓鬼來的吧。”小男孩抬頭看着寧休,滿臉希冀之色。
一個月前,算算時間,也就是村長兒子寄家書回來的日子。
“鬼真的可怕嗎?”寧休呢喃一句,用漸不可聞的聲音,低聲自語道。“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吧......”
小男孩不知道眼前的道士哥哥為什麼突然不開口講話了,小小年紀的他並不清楚這個世界的醜陋。
他只知道眼前這個道士哥哥是個好人,因為他給自己饅頭吃,就是這麼簡單的邏輯,可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卻永遠也辦不到。
“道士哥哥,怎麼了?”
“小弟弟,哥哥我要走了,這些食物就當做是離別前的禮物。”
小男孩雙手捧着一袋油紙包裹的食物,看着那個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鄭重鞠了一躬。
“謝謝大哥哥!”
......
當寧休來到約定地點時,簫竹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了,只是她的臉色一片鐵青,十分的難看。
“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猜到信件的內容。”簫竹開口沉聲道。
“這個世界的醜惡程度永遠超乎你的相信......”寧休抬頭看着簫竹,答非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