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鬼門開
夜,深了。
鬼霧籠罩着整個安陽城。
寧休剛進入客棧,只聽黑暗中忽然響起一陣衣袂帶風之聲,一道身影從二樓飛掠而下,來到客棧大堂,正是七星劍門的趙開陽。
而於莎莎、朱八爺他們幾人早一步,來到大堂,此時站在不遠處,低頭看着地上,好像發現了什麼。
寧休走上前去,抬眼望去,只見地上倒卧着七、八具屍身,全都是白日裏留下來的那些修士。只見這些人身形扭曲,東倒西歪,似是猝然遇襲而死,連反抗都來不及反抗。
趙開陽看到這一幕,駭然道:“這究竟是誰下的手?”
無論是誰下得手,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七、八個練氣大成的修士一齊殺死,這份身手都已經足夠駭然聽聞。
在場幾位入道真人,如紫兒、白骨夫人自問也做不到這一步。
寧休看了一眼屍首,忽然開口道:“我記得那個氈帽小哥說過,發現鬼門的那些無極門弟子死狀極為凄慘,全都是體內臟腑全部被人掏空,可眼前這些人的死因明顯與他們不同。”
說著,寧休蹲下身來,伸手輕觸其中一具屍體,眉頭微微皺起。
這屍體由頭至腳,俱已冰冷,常人身死之後,縱在風雪之中,血液至少也要片刻才會冷透,而此人一死,立刻渾身冰涼,足以說明這些人該是死在一種極為陰寒的招數底下。
再看這些人的面容,滿臉驚駭,雙眼凸出,好似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般。
而發紫的嘴唇,以及那開始浮腫的臉頰則可以說明這些人是中毒而死,能夠在瞬間毒死練氣大成修為的修士,施毒之人的毒功顯然極為恐怖。
“寒霜毒掌!”
朱八爺看着這些人的死狀,驚聲道。
搖曳的火光中,地上這群屍體看起來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而這時,血無痕也已從屋外趕了進來,恰好聽到了朱八爺的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真的是寒霜毒掌?!”
“半分不假,當年我曾親眼見過。”朱八爺冷笑道。
“可這功法,自從千手毒王死後應該已經在眾星海徹底失傳了才是。”紫兒開口問道。
“既然再沒有別人會這功法,難不成是千手毒王從幽冥爬出來將這些人給統統打死不成?”說到這,紫兒忽然笑了起來。
只是笑着笑着,聲音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輕,轉眼四望,但見人人臉色沉重,沒有人說話,她自己心頭也跟着泛起一陣寒意,再也笑不出來。
這千手毒王在世之時,便是眾星海有名的魔道巨擘,可不是域外四凶這種小角色可以比擬的。
凶名最盛之時,提起千手毒王這四個字都足以讓小孩止哭。
寒風呼嘯而過,吹打着客棧的大門來回搖擺。
就在這時,寧休忽然聽到了一連串“格格”輕聲,抬眼望去,只見身為七星劍門代掌門的趙開陽的牙齒竟然在打戰,而他的身子也跟着簌簌顫抖起來。
寧休和於莎莎二人並非眾星海之人,因此對於什麼寒霜毒掌、千手毒王並沒有很大的反應,他們僅僅能夠從其他人的反應得知,這人生前是一個十分厲害的魔道修士,不過也僅止於此了。
不過細心的寧休從趙開陽的表情發現,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
“怎麼了?是有什麼發現嗎?”寧休看着趙開陽,開口問道。
“啊?”
趙開陽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他先是愣了一下,過了半晌才終於發現寧休是在和他說話。他抬頭看了一眼眾人,猶豫了片刻,這才開口道:“來安陽城的頭一天晚上,在一處破廟中,我遇到了‘簫劍書生’蘇慕白蘇先生。”
“蘇慕白竟然出山了,他也來安陽城了?”
朱八爺皺眉道:“可這又與千手毒王有什麼關係。”
“當時和蘇先生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年輕女子,當時我就覺得她十分眼熟,現在你們提起千手毒王,我這才想起來,那人正是千手毒王與凈月庵月白師太所生的獨女,俞瀟瀟”
趙開陽看着眾人,接着開口道:“當年俞瀟瀟的身世被人公之於眾時,可是在眾星海引起了軒然大波,魔道巨擘千手毒王竟然與凈月庵神尼有姦情,而且還生了一個女兒。月白師太也因為此事自盡,只聽人說她在臨死前將自己女兒交給她至交好友收養,沒曾想到這人竟會是‘簫劍書生’蘇慕白。”
“也就是說千手毒王的女兒此時正在安陽城,那麼這些人有沒有可能會是她殺的?”白骨夫人沙啞道。
“應該不是,我觀察過,俞瀟瀟不過才練氣後期修為,甚至還不如我,又怎麼可能在這麼短時間殺死這麼多比她修為還高的人。”趙開陽開口道。
“以你的實力,對方如果故意隱藏修為你能察覺得出來?”白骨夫人嗤笑一聲,接着開口道。“而且你別忘了她身邊可還有蘇慕白,這個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經擁有入道二重天修為的大修士。”
“......我,我。”趙開陽一時無言,想要辯駁,卻又無從說出口。
“好了,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午夜快到了,我們動身去城外礦山吧。”朱八爺開口道。
相比於追究這些人的死因,他更加關注的是那扇鬼門,以及關於那扇鬼門背後的傳說。
“八爺說得在理。”白骨夫人點了點頭,接着開口道。“就算是千手毒王在世也絕非我們這麼多人的對手。”
眾人意見很快便是達成一致,無論是這些人心中各自懷有怎樣的鬼心思,可在到達鬼門前,或者說是找到那些大能在幽冥渡前留下的功法傳承前,他們的目標一致。
而且為了這個目標,他們必須相互合作,因為誰也不知道這片無盡的鬼霧之中究竟隱藏着怎樣的危險。
就這樣,眾人口中雖然沒有協議,但腳步卻是不約而同地朝着安陽城北,那處礦山所在地飛了過去。
單從身法上看,眾人便已經分了高下。
別看朱八爺長得一副肥胖滾圓的身子,可速度卻是眾人之中最快的,只見其一馬當先。血無痕緊隨其後,之後便是於莎莎、白骨夫人以及紫兒,寧休則是不緊不慢跟在後頭,與第二梯隊三人相差無幾。
趙開陽就慘了,在場眾人之中就只他一人還未入道,所幸寧休他們並未施展全力,他這才勉強遠遠跟上,並未被甩下太遠。
而寧休也刻意放慢速度,為的就是保證趙開陽始終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
從方才的一系列事情來看,出手之人無論是人是鬼,顯然都懂得分辨眾人強弱,而且特意找修為弱的出手。
因此如果在場眾人之中,如果對方真要找一個人動手的話,那麼這人一定會是趙開陽。
眾人順利出城,一路相安無事,就在寧休以為對方忌憚他們這麼多人在不敢出手是,身後不遠處一道黑影猛地朝隊伍最後頭的趙開陽激射而去。
寧休臉色微變,二話不說,幾乎在同一時間也朝趙開陽衝去,同時嘴裏大聲喊道:“危險,快躲開!”
趙開元聽到寧休喊聲的同時,那道黑影已然到了他身前,他腦子幾乎一片空白,身子本能做出反應,朝一旁撲去。
這看似狗吃屎似的一撲,卻是趙開陽迄今為止的修道生涯最好表現。
這一撲,幾乎是他數十年修為的縮影。
轟!
偷襲之人擦着趙開陽的身子,一掌轟在了地上。
大地立即被轟出一個巨坑,土坑表面,結着一層森寒的冰晶。
而就在這時,寧休一個掃腿,帶着尖銳的破空聲,猛地朝那道黑影砸去。
那道黑影收招不及,已然避無可避,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這黑影直接被砸入地面。
原本就已是十分巨大的土坑再次擴大了規模,而上頭的冰晶瞬間碎成了粉末,月夜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寧休從方才的反震力得知,對方並沒有就此死亡,或是受到重創。
他沒有絲毫猶豫,右腳猛地一踩地面,整個人朝着土坑裏的那道黑影,暴沖而去。
“住手!”
就在這時,一聲大喊從遠處傳來。
只聽“嗖嗖”的破空聲響起,兩道身影迅速朝寧休這邊靠近。
而寧休也從來者的氣息中得知,來人正是那日在破廟中見到的蘇先生和俞瀟瀟。
“住手!”
俞瀟瀟大聲嘶喊着,而“簫劍書生”蘇慕白適時出現在寧休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道黑影看到這種情況,如同野獸般咆哮一聲,起身朝遠方跑去,很快便是消失在這片神秘的鬼霧之中。
而這時,前頭的朱八爺等人聽到聲響也跟着折返回來,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寧休的實力他們是親眼見過的,他們可不想就此失去一個如此重要的幫手。
“蘇慕白,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朱八爺眼睛死死盯着蘇慕白二人,冷聲道。
因為方才無論怎麼看,蘇慕白、俞瀟瀟都是和那道黑影是一夥的。
蘇慕白看着朱八爺等人,並不回應,不着痕迹地將俞瀟瀟護在身後。
“那個女人就是千手毒王和月白師太的女兒,安陽城裏的那些人果然是你們殺的。”白骨夫人盯着遠處的俞瀟瀟,沙啞道。
“沒有,我們沒有殺人。”
俞瀟瀟從蘇慕白身後走了出來,看着眾人開口道。
“我們沒有必要和他們解釋,我們走。”蘇慕白說著拉起俞瀟瀟的小手,就要離開。
“沒把事情交代清楚前,休想離開!”
白骨夫人厲嘯一聲,抬起手中龍頭拐,猛地朝俞瀟瀟后心砸去。
“憑你也想攔我?”
感受到身後傳來的勁風,蘇慕白冷笑一聲,只聽嗆啷一聲,他已拔出了腰間那支翠玉簫。
用手一擰,劍光亮起,如一泓秋水。
於此同時逼人的劍氣充斥着整個白骨夫人四周。
就這麼短短一瞬的時間裏,蘇慕白用手中的利劍已然刺出了十餘劍!
只聽劍風破空之聲,又急又響,空中響起一陣陣尖銳刺耳的聲音。
這十餘劍是一件快過一件。
到最後就連聲音都被蘇慕白手中的劍刺穿,白骨夫人手中的龍頭拐杖一看就不是凡品,可竟是在蘇慕白的攻擊下出現裂痕。
裂痕如同蛛網般迅速延伸,最後整根龍頭拐杖轟然爆裂開來。
眼看着蘇慕白手中的利劍就可以刺穿白骨夫人的咽喉,而他卻是反身抓起俞瀟瀟的衣領,朝遠處飛出。
有着鬼霧存在,蘇慕白和俞瀟瀟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是消失不見。
朱八爺幾人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追過去。
窮寇莫追,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只見朱八爺沉聲道:“這個俞瀟瀟並未隱藏實力,因此安陽城中那些人不是她殺的,而方才那道黑影極有可能是已經死去多年的千手毒王。”
寧休點了點頭,開口證實了朱八爺的話:“方才與那道黑影交手時,卻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一陣陰寒氣息。”
“好了,我們繼續往前吧,如果他們的目標也是幽冥渡的話,遲早還會碰到。”
眾人點了點頭,繼續朝前北走去。
一路上再無半點波折,順利來到安陽城外的那座礦山,同時也看到那扇傳說中的鬼門。
而這時,子時恰好到來。
鬼門緩緩打開,寧休他們相互看了一眼,沒有任何猶豫,先後走了進去。
進入石門后,是一條狹窄的長道,只能容納一個人進去。
往前行走幾十丈,前面道路,才逐漸寬廣起來。
寧休注意到一些細節,通道兩旁留有一些人為留下的痕迹,看樣子竟是抓痕,而且其中隱有血跡。
隨着深入洞窟,一股陰森冰冷的氣息,越發明顯。
這股氣息,讓朱八爺幾人心跳加快的同時,又暗自驚喜。
推測沒錯,這裏果然是傳說中的幽冥道。
唯有寧休,眉頭微皺,眼皮跳了一下,不知為何總覺得心神有些不安。
“怎麼了?”一旁的於莎莎注意到寧休的反應,開口問道。
寧休搖了搖頭,輕聲開口道:“沒事,或許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