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九章 侵蝕者

第一第九章 侵蝕者

十二年前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

漆黑的夜空裏,漫天白色寶石般的星辰。

整個夜空被秋天略帶寒意的風吹得又高又薄,整個宇宙浩渺無垠。

星辰與滿月,投射下的潔白光芒,把"深淵迴廊"籠罩在一片迷幻的氣息里。

夜幕下萬籟俱寂,只是偶爾有“刷刷”短促而又迅疾的劃破空氣的聲音,輕輕地擦過耳際。瞳孔的視線中,黑暗樹叢里,是此起彼伏閃電般交錯的金色光影。

面前一片巨大而茂密的荊棘叢里,潛伏着無數伺機而動的"電狐"。

鹿覺像一匹年輕而矯健的黑色獵豹一樣蹲在黑夜裏,他的五根手指輕輕地放在地面上,小心翼翼的,彷彿男子撫摸年輕女子的肌膚一般溫柔而多情。

他低垂着眼帘,濃密而柔軟的睫毛覆蓋著他藍色海洋般的瞳孔,他的嘴角因為緊張而輕輕地向上抿起。周圍是無數短促的金色閃電,在黏稠的黑暗裏一閃即逝。他突然抬起眼睛,修長而有力的五根手指上隨之纏繞起幾根銀白色的電流,“畢剝”幾聲之後,飛快地沿着他的手指竄進泥土裏,猶如細小的白色閃電劈進大地。

“嗡——”

一聲巨大的尖銳弦音撕破風聲,地面上突然旋轉擴大出一個銀色發亮的"陣",無數氣旋從地面上翻湧着上躥,把鹿覺漆黑的戰袍吹得獵獵作響。而下一個瞬間,空氣里無數的嘯叫突然消失了,一切都像是被淹沒進了深海里一樣,沒有聲響,甚至連樹木被風吹動搖曳的動作,都緩慢了起來,像是海底的水草般緩慢浮動……尖銳的樹木枝丫間,無數金黃色的"電狐",全部顯現出了它們真實的形態,剛剛那些快若閃電的金黃光影,此刻放慢了速度,在灌木樹枝中間,彷彿滑翔般地緩慢穿行着……它們圓潤的琥珀色眼睛、順滑的白色柔軟皮毛、小而鋒利的爪子、一尺來長的毛茸茸的蓬鬆的尾巴,以及渾身包裹着的噼啪作響的金色閃電……

“開始吞噬吧……”鹿覺背後的黑暗裏,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男性聲音。

鹿覺定了定神,然後站起來,彎起後背,渾身的金黃色刻紋突然放射齣劇烈的光芒,把他肌肉健碩的身軀雕刻得像是一個鏤空的瓷器。空氣里一聲爆炸,一團混合著光影的銀白色霧氣像是一個人形鬼魅般從鹿覺寬闊而結實的後背掙扎而出,然後一瞬間分裂成無數股細小的銀白色的氣流,朝每一個"電狐"席捲過去,像是海蜇一樣緊緊地裹着它們……

鹿覺年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正當他想要進行最後的吞噬時,卻突然感覺到一陣觸電般的麻痹感自腳下的地面傳遞而來。鹿覺低下頭,看見腳下的"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很多處斷裂開來,殘缺不全。緊接着,那些速度放慢、彷彿浮遊般的"電狐"卻掙扎着,一隻,兩隻……一連串的“噼啪”電流聲響,迅速地,數百隻黑暗裏潛伏的"電狐"掙扎開白色氣流的包裹,它們恢復了閃電般的速度,朝着已經僵硬而不能動彈的鹿覺瘋狂地穿刺過來。從骨髓里爆炸而出的尖銳刺痛,一瞬間撕碎了鹿覺的所有知覺,他眼前最後的景象,就是朝自己蜂擁而來的金色閃電。

鹿覺恢復知覺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了。地上是凝結的露水,在深秋里透着刺骨的寒冷,身體各個部位的知覺,也在這鋒利的寒冷里迅速地恢復過來。鹿覺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絨和絲線交錯織成的長袍。漆拉坐在他的身邊,目光投向遙遠的夜空。天空是已經快要破曉的墨藍色,光線一點點地撕破寂靜的黑暗,蠶食着這片巨大的黑夜,天幕漸漸透出光來。殘留的星光零碎地落在漆拉俊美的臉上,漆拉的臉在這樣的光線里,顯出一種彷彿神跡般的美。不過在鹿覺心裏,漆拉一直都是神一樣的存在,對鹿覺來說,從來就不覺得漆拉像是活在人間的凡人。十二歲那年在荒漠裏被漆拉尋找到的時候,當時還是一個少年的鹿覺,衣衫襤褸,倒在沙漠裏,掙扎在垂死的邊緣,那個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一塵不染俊美飄逸的漆拉,彷彿海市蜃樓般瑰麗。

從那以後,鹿覺成為了漆拉的"使徒"。跟隨着漆拉出生入死,到過極北之地的荒原,甚至從風源因德帝國的邊境處,幾隻遠古時期就存在了的巨大魂獸口下,逃出生天;也到過南方地源埃爾斯帝國的地下泉眼,尋找過具有神奇治癒能力的鑽石浮萍。一直到今天,他從一個不懂事的少年,成為了今天在格蘭爾特的魂術師們心中,最具天賦、前途無量的"使徒",彷彿過去的歲月,只是一個短短的瞬間。他已經記不起自己孩童時的樣子了,但漆拉依然是眼前這般,俊美迷人,彷彿從來不曾老去。而有時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已經是一個挺拔健碩的男子,再也找不到一點點孩童的樣貌了。

鹿覺掙扎着坐起來,地面上是一個巨大的緩慢旋轉着的金黃色矩陣,在這個"陣"的範圍內,空氣里凝固懸浮着數百隻純白皮毛的"電狐",它們彷彿處於一個時間停止流動的區域裏,包括空氣里飄浮的塵埃和樹葉,都像是宇宙里懸停的星河一樣,一動不動。巨大的"陣"從地面反射出來的金黃光芒,把漆拉襯托得像一個神。

鹿覺翻身從地上坐起來,把自己身上黑色的鑲嵌着鳳凰羽毛的長袍取下來,輕輕地披到漆拉身上,然後恭敬地低着頭,跪在漆拉面前。

“剛剛"電狐"差點兒就可以把你的魂魄撕碎,你知道么?”漆拉的聲音平靜而溫柔,卻彷彿浸泡着冰冷的露水,帶着讓人恐懼的寒意。他的嘴唇像是粉紅色的柔軟花瓣。

“對不起。我太大意了。”鹿覺跪在地上。他的肩膀上、臉上,剛剛被那些金黃色閃電撕開的細小傷口,正在緩慢地癒合。

“每一個魂術師在捕捉魂獸的時候,秉承的原則都是必須等到魂獸已經瀕臨死亡、身受重創、它們的魂力處於最低水平的時候,才會釋放出自己的魂魄,將魂獸吞噬。因為吞噬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過程,在亞斯藍的歷史上,被魂獸反噬的魂術師不計其數。作為一個"使徒",你怎麼會自負到這種地步,在完全沒有估量好魂獸的魂力水平的前提下,就輕率地釋放自己的魂魄呢?”

“是我的錯。不過,漆拉"王爵",我能問一個問題么?”鹿覺深邃的眼神,從夜色里望向漆拉,在看到漆拉點了點頭之後,鹿覺說,“為什麼您想要我來捕獲"電狐"這種魂獸呢?亞斯藍領域上,特別是我們現在所處的"深淵迴廊"里,有無數更高等級的魂獸,為什麼不去捕捉它們呢?”

漆拉回過頭來,看着面前年輕而英俊的鹿覺,不知不覺間,好幾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鹿覺也已經從當初自己在沙漠裏找到的那個充滿着野性氣息的少年,變成了現在高大英俊的、被無數少女喜歡的"使徒"。甚至在女性魂術師里,私下都悄悄地稱呼他為亞斯藍最英俊的"使徒"。他寬闊而結實的身體裏,包裹着閃電般的力量和氣息,星辰般的五官在日復一日的時光的雕刻下,呈現出一種帝王般具有侵略性的雄性之美。漆拉伸過手,摸了摸他濃密的鬢角,說:“鹿覺,魂術師的能力包括兩個部分,一個是魂術師自己的魂力,另一個則是魂獸的能力。但是這兩個部分並不是獨立的,而是彼此滲透、交錯影響的。你繼承的來自我的靈魂迴路決定了你的"天賦"就是對時間和空間的控制,而"電狐"這種魂獸,雖然魂力並不像那些巨型的怪物般驚人,但它們卻具有凌駕於絕大多數魂獸之上的速度,除了上古四大魂獸之外,"電狐"是我目前發現過的,速度最快的魂獸。這和你的"天賦"以及你的"陣"的特性,是最為吻合的。而且,"電狐"是亞斯藍領域上,少數幾種以‘群’為單位的魂獸,你如果捕捉到它們作為魂獸的話,那麼你的魂獸就不會是一隻,而是一群。並且,它們的繁衍再生能力非常驚人,只要還剩下最後一隻沒有被摧毀,那麼,它們都能迅速繁殖復刻,恢復到一群的戰鬥實力。”漆拉的手指滑過鹿覺濃密的眉毛,說,“這就是我希望你捕捉它們,成為你的"第一魂獸"的原因。”

鹿覺點點頭,“對不起,"王爵",讓您失望了。”

“沒關係。"電狐"可以下次再來捕捉。而且這一群"電狐"數量還不是最多的。"深淵迴廊"深處,有更大量的"電狐"以群居的方式聚集在一起生存。”

漆拉站起來,將黑色長袍披在身上,抬起頭,望了望墨藍色的天幕。地平線上幾顆明亮的星辰,像是被黏稠的墨汁淹沒了一般,消失在了藍天上。

“它醒了……我們出發吧……”漆拉的臉隱沒在黑暗裏,剩下立體的輪廓邊緣。

“什麼東西……醒了?”鹿覺站起來,望着漆拉問。

“"銅雀",那是我要你捕捉的"第二魂獸"。走吧。”漆拉伸出手,蒼白的指尖輕輕地放在身邊一棵樹的樹榦上,無數銀白色的絲線像是蛛網一樣,密密麻麻地包裹纏繞着樹榦,交錯編織成一張發亮的網,片刻之後,一枚"棋子"誕生了。

鹿覺走過去,在伸出手觸摸"棋子"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對漆拉說:“"王爵",這些天我都沒有看見束海與藏河兩兄弟,他們在幹什麼呢?”

“他們兩個前幾天出發去雷恩海域了,"天格"傳遞來的消息,說是"六度王爵"西流爾在雷恩海域失蹤了,所以,束海與藏河兩兄弟,出發去雷恩海域尋找西流爾。”

鹿覺點點頭,“西流爾號稱"永生王爵",而且如果是在雷恩海域上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漆拉半眯着眼睛,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回過頭來,看着鹿覺說:“還是先好好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作為這一代"使徒"里位置最高的"天之使徒",你現在對魂力的控制還遠遠不夠,別說和我比了,就連"地使"藏河和"海使"束海,都比你的魂力控制得要好。至少,你要對得起天地海三"使徒"里地位最高的"天使"這個稱號吧。”

鹿覺跪下來,“"使徒"謹記在心。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希望有一天,也可以成為像漆拉您一樣,凌駕眾生之上的"一度王爵"。”

漆拉低下頭,看着面前英俊卻謙卑的鹿覺,用低沉的聲音說:“不是希望,而是,你一定可以成為超越我的"一度王爵",成為亞斯藍新的魂術巔峰。”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北之森"

放眼望去,巨大的森林籠罩在沉甸甸的積雪裏。

這裏是"深淵迴廊"最北邊的地帶,已經快要接近亞斯藍的北之邊境了。再往北去,就是風源因德帝國的疆域。沒有人敢輕易地涉足別國的領土,更何況,在那個極北之地,蘊藏着無數頃刻間就能將人吞噬的神秘魂獸。

地平線上是連綿起伏、茂密飽滿的針葉林,每一根樹葉,都被冰雪包裹成了一根刺,天地間聳立着無數巨大的雪柱般的參天古木。冰雪包裹了它們所有的輪廓,看不見一丁點兒的綠色。寒冷的冬季兩個月前就已經來臨,無邊的風雪捲動着,在參天的巨大樹榦間來回呼嘯,鵝毛般的大雪,把視線吹得一片蒼茫。

巨大的寒冷將空氣凍結,也凝固了所有的聲音。除了尖銳得彷彿厲鬼般時有時無的風聲嘯叫,巨大的森林裏一片死寂。

無邊無際的積雪彷彿來自天界的雲,把大地包裹起來。

一陣快速的腳步聲越來越響。

從腳步上聽起來,是兩個人。步伐輕盈而快速,彷彿飛掠般的前進速度。

“這裏已經快要到"深淵迴廊"的邊界了,再往北就要走出亞斯藍的邊境了,你確定是這裏么?"銅雀"這麼高等級的魂獸,應該是出現在"深淵迴廊"的中心比較合理吧?”萬籟俱寂里,一個少年的聲音。

“你跟我走就行了。你連我的判斷都不相信么?別忘了我的"天賦"是什麼啊,嘻嘻。”一個少女的甜美聲音,彷彿絲綢般在空氣里滑動着。

晨光初現的白色雪原森林裏,兩個少年少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地朝這片積雪森林的盡頭掠去,他們兩個小小的身影,化成風雪裏兩道迅捷的雷電。

“漆拉"王爵",這裏已經快要接近"深淵迴廊"的北邊邊境了,"銅雀"真的會在這麼邊緣的地方么?”鹿覺站在巨大的冰雪森林入口處,看着風雪洶湧的盡頭,眯着眼睛問。他的眉毛上落滿了零星的碎雪,看起來像是被冰雪裝點成的軒昂神像。

“這裏是北之森,是"深淵迴廊"的最北邊,也是整個亞斯藍的領域裏,最北方的土地。但其實,再往北出去,風源的領土上,卻反倒沒有這樣多的暴風雪和寒冷氣候。這裏一年四季都是這樣長年不化的大雪以及持續的暴烈大雪天氣,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裏是"銅雀"的居住地。"銅雀"是亞斯藍非常稀有的魂獸,它能夠在大面積範圍內製造風雪。對於以水為元素戰鬥的亞斯藍領域的魂術師來說,是不可多得的魂獸。因為風雪也屬於水元素環境,這能讓我們迅速地製造出"陣"來。”

“可是,我們的"天賦"不是可以隨時能在各種地方做出"陣"來么?這種魂獸對我們來說,似乎沒有意義吧?”

“"銅雀"作為魂獸的意義,並不是要你對戰我們亞斯藍領域上的"王爵",它的意義並不是讓你更容易地製作出"陣"來,而是為了改變環境的屬性,阻止"風爵"和"地爵"們在空氣里和泥土上任意地製造出"陣"。在冰天雪地的水屬性世界裏,"水爵"絕對是佔據壓倒性優勢的,而"風爵"和"地爵",就沒那麼容易在水元素的領域上,擊敗我們了。”

“我明白了……”鹿覺望着漆拉被冰雪裝點的臉,瞳孔里是紛飛的雪片的倒影。

“而且,這只是"銅雀"的其中一種能力,你知道"銅雀"的鳴叫聲又被稱為什麼嗎?它嘹亮的鳴叫又被稱為"戰神的號角"。作為擁有"銅雀"的魂術師,這種鳴叫會激蕩起魂術師靈魂迴路里的魂力衝擊"爵印",從而讓魂獸和魂術師自己的魂力瞬間得到巨大的飛躍,雖然是暫時性的,但在分秒必爭的戰鬥里,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漆拉裹緊長袍,和鹿覺兩個人,快步朝風雪瀰漫的森林裏走去。

少女看了看四處散落的魂獸的屍塊,臉上露出了混合著天真和邪惡的笑容。她的眼睛又亮又大,彷彿盛着一汪琥珀色的佳釀。她大概十一二歲的年紀,正處於童真和成*人的分界線上,她的身體依然纖細修長,還沒有具有成熟女性玲瓏浮凸的飽滿,她小巧的胸脯剛剛開始隆起,像精緻的小小花苞。但是,她的臉上,卻呈現着一種成熟女子的風韻,她瞳孔里的顧盼生姿,絕對能激起男人最原始的**,而且,再配合著她尚未發育成熟的纖細身體、白皙皮膚,更讓人產生一種罪惡的**。

少女拿着一塊晶瑩剔透的冰,輕輕地擦着手,把剛剛沾在手上的血漿擦掉。冰融化成水,把手上的血跡沖洗乾淨,一滴一滴的血水“嗒嗒”地滴到雪地里,像一顆顆寶石。

看上去比少女還要年輕一兩歲的少年,此刻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上,腳下踩着一顆頭顱,一顆巨大的魂獸掉下來的頭顱。它額頭上突出的六個巨大的眼珠已經全部被挖了出來,掉落在周圍的雪地上。少年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滿的絳紫色血漿,又看了看周圍十幾頭已經被冰雪凍得發硬的魂獸屍體。他依然天真可愛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不羈而邪氣的笑容。

“哎,好麻煩。”少女突然幽幽地抬起頭,衝著空氣里某個位置的方向,臉上輕輕一笑。“又來了呢。”她漆黑的瞳孔,此刻完全失去了顏色,眼眶裏只剩下一片瘋狂旋轉着如同暴雪般的混沌白色。

“什麼又來了?”少年抬起頭,用他那雙充滿了邪氣的純真瞳孔看着她。

“當然是,”少女突然把身體往旁邊一閃,剛剛她腳下的地方突然爆炸般地躥起無數條猶如巨大樹枝般粗糙的手臂,她彷彿鬼魅般地轉過身,伸手朝地上一抓,“想要送死的東西又來了!”

一聲巨大的爆炸轟鳴之後,一隻又像是蜘蛛又像是蠍子的巨大怪物,從地里被少女活生生地扯了出來,怪物掙扎着發出刺耳的大聲怪叫,少女的表情卻非常悠閑而甜美,就像是正提着金絲雀鳥籠的平常少女在逛花園一樣。

她腰一扭,手臂一振,那個怪物瞬間就被她朝着前面那棵巨大的樹榦砸過去,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響,怪物刺耳的怪叫彷彿來自地獄的野獸,“胸口左邊第三條腿和第四條腿的中間,"魂印"位置。”少女拍掉手上的雪,朝少年輕輕地說了一聲。

而剛剛站在旁邊的少年,突然朝那個怪物衝過去,他抬起手,將五根手指朝怪物第三條腿和第四條腿中間一按,他的嘴角輕輕一斜,彷彿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響,沿着少年的手指突然蔓延出無數的閃電,數千條金色的刻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像一張網一樣瞬間佈滿了怪物的整個身體。接着,這張發亮的金色刻紋之網,漸漸地朝少年的手心收縮,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在刻紋不斷消失的同時,是怪物撕心裂肺的慘叫。而當最後的光線消失在少年的五指之間時,一陣“嘩啦啦”的碎裂聲,怪物變成一堆冰塊,碎裂在了地上。少年抬起頭,臉上是一種沉浸在迷幻快感里的表情,讓人覺得莫名恐怖。

少女慢慢走到少年邊上,她抬起眼睛,目光不知道投射到了空氣中的哪裏,她的眼神茫然中又帶着一股詭譎。片刻之後,她的瞳孔清晰了起來,她抬起手,掩了掩嘴,彷彿有點兒不好意思般地笑了笑,說:“嗯,周圍都乾淨了呢。”

“那就等"銅雀"吧。”少年斜靠在樹榦上,參天大樹上的積雪,剛剛被怪物撞擊的時候散落了下來,此刻,終於從接近雲層的高度,“嘩啦啦”降落到了地面。少年和少女被裹進這片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裏。看起來就像是天界的兩個殺戮天使。

“咦?”少女突然抬起頭,兩個瞳孔瞬間變成了一片混沌的白色,彷彿涌動着無窮盡的濃霧和風雪,“好像來了一個很不得了的人呢……哦不對,是一個很不得了的人,和一個不可思議般地強大怪物呢……”

少年站起來,慢慢地靠近少女的身邊。

“不過沒關係,他們還在好遠的地方呢,等他們走過來,估計也要兩三個鐘頭了吧。”少女的瞳孔重新清亮起來,彷彿寶石般閃動着詭譎的光芒。

少年看了看少女,嘴角邪邪地笑了笑,說:“兩三個鐘頭?這麼遠的距離之外,你都能感應到他們的魂力,你才是個可怕的怪物吧。”

少女抬起手,掩住嘴角,臉紅了起來,害羞地說:“你怎麼這樣說人家?”她抬起光芒流轉的瞳孔,“你不也是么,和我一樣的怪物。”

雪越來越大。十幾米之外的視線,完全被鵝毛般紛飛的大雪遮蔽了。

大雪時下時停。沒有任何規律。

鹿覺走在漆拉的身邊,稍稍靠後一點兒,不時地側過頭去看漆拉。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已經從一個少年成長為一個男子。而漆拉依然還是當年在沙漠裏遇見時的模樣,彷彿冰雪般的容顏沒有絲毫老去。漆拉的面容美得像是不應該在這個人間存在的樣子。

鹿覺正看得出神,突然漆拉停了下來,鹿覺一步往前沒停住,撞在漆拉的身上,他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它來了。”漆拉望着遠處。

“"銅雀"?”鹿覺掩蓋着自己的局促,鎮定地問。

“嗯,是的。我們現在過去。你跟上我的速度。”漆拉頭也不回地說。

“那……你不要把速度提升那麼高,否則我跟不上的……”鹿覺臉又紅了。

漆拉冰雪般的臉融化了開來,忍不住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像是冬天冰雪山谷里一束鮮紅的花,美得不可方物。鹿覺看得呆住了,都忘記了說話。

“我會等你的,放心。”漆拉看着鹿覺,輕輕地笑了。

鹿覺點點頭,渾身上下瞬間佈滿了金黃色的刻紋迴路。鹿覺轉頭看了看漆拉,他的肌膚依然白皙一片,他甚至還沒有動用大部分的魂力,他的身影就在空氣里扭曲了幾下,一瞬間消失在眼前。

鹿覺嘆了口氣,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漆拉的差距,於是趕緊追了上去,“砰”的一聲,消失在風雪裏。

一聲一聲彷彿金屬般的鳴叫把少年和少女的耳膜刺得發痛,同時,每一聲鳴叫都震得兩個人胸口氣血翻湧,像要昏厥。

他們頂着巨大的痛苦,但速度依然沒有受任何影響,兩人閃電般的身影,依然快速地閃動在巨大的參天樹木之間,而他們兩個人的頭頂上,是一個彷彿小山般巨大的白色影子。"銅雀"在樹梢上扇動着巨大的堅硬翅膀,無數積雪從樹冠上大團大團地砸下來,整個天地被攪成一片白色的混沌。

無數的樹木被"銅雀"彷彿巨劍般的一根根翎羽划斷,轟然倒下。巨大的轟鳴聲里,是少女鎮定的、不緊不慢的柔軟聲音。

“攻擊來自東邊,自下方攻入。下一次攻擊在十秒鐘之後,方向未定。”

“正面的攻擊是假象,往左面閃躲。”

“不要抵擋這次攻擊,抵擋會受更大的傷。”

“正前方十字交叉攻擊,攻擊力量中等,可以用魂力抵擋。”

“它的"魂印"在翅膀下面!”

而少年在她每一次的提醒之下,從容而鎮定地遊走在泰山壓頂般的攻擊之中。

“十秒之後,它的魂力會有一個短暫的中斷和積蓄。”

“現在!”少女突然一聲大叫。而下一個瞬間,她和少年突然衝天而起,躥上參天的樹冠,無數的積雪紛揚中,她和少年凌空而立,樹冠上的無數積雪突然變成交錯的巨大冰刺,密密麻麻地朝"銅雀"纏繞而去,雖然無法刺進它銅牆鐵壁般堅硬的身體,卻將它活活困在了樹木之間,彷彿樹冠上瞬間建造出了一個冰雪的鳥巢,它被囚禁在裏面。

“該我了!”少年突然邪氣地一笑,然後朝着"銅雀"翅膀下的位置飛掠而去。而正當他要伸出五指按向"銅雀"的身體的時候,面前的空氣里突然飛快而劇烈地震蕩出一圈透明的漣漪,少年眼前一花,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迎風而立,他揮了揮手,少年就被迎面而來的巨大氣流震得倒飛出去。

“你們兩個,應該在數萬米之外的,怎麼可能到得這麼快?”少女迎上去,接過從空中摔下來的少年。

“我們兩個?”鹿覺站在高高的樹杈上,他身後被困在層層疊疊冰雪巨刺里的"銅雀",此刻正在看着他悲哀地鳴叫着,巨大的溫潤瞳孔里是無限的悲涼。

“是啊,後面不是還有一個么。”少女轉過身,對着背後蒼茫的風雪裏,不屑地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么。是人是鬼,趕緊出來吧,又不是見不得人,我是女孩子,我都沒害羞呢。”少女臉上浮現出一種輕浮的神色,這種成熟的神色不應該出現在她十二歲的身體上,但不可否認,這讓她看起來媚態萬千。

漆拉從少女背後迷濛的暴風雪裏走出來,眼神漆黑而鋒利,他看着少女說:“你說你在數萬米之外就感應到了我們兩個?”

少女輕輕地笑着,“是啊。只是沒想到你們兩個來得那麼快。”少女壓抑着內心的恐懼,因為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穿越這麼漫長的距離,當今的亞斯藍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到……

但其實,此刻心裏真正感覺到恐懼的,是漆拉。

小女孩捕捉到自己和鹿覺的時候,是在數萬米之外,這個距離對於魂力的感知來說,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何況這中間瀰漫著呼嘯的暴風雪,無數的魂獸魂力也在干擾……並且那個時候,自己根本沒有使用多少魂力,就算是面前這個少女的感應再敏銳,最多也只能捕捉到渾身刻紋已經發光的鹿覺的魂力流動。而剛剛,在"銅雀"巨大的戰鬥魂力肆意衝撞、並且鹿覺也已經使用了龐大的魂力的情況下,在這麼多的干擾之中,這個少女還能感應到她背後自己幾乎隱藏到極限的微弱魂力。

這個小女孩到底是誰……

“你們是來捕捉"銅雀"的么?”少女望着面前高大的漆拉,問道。

“是的。不過看來,你們在我們之前到了。”漆拉望着頭頂樹冠上,被困住無法動彈的"銅雀"。

少女突然輕輕地笑了笑,她看了看漆拉,又看了看身後的鹿覺,天真的臉上突然綻放了一個花蕾般又嬌嫩又美艷的表情,“如果沒有猜錯,你們是"王爵"和"使徒"吧?”

漆拉沒有說話。只是把眼睛眯得更緊。

“那你們也應該知道,如果你們兩個要對魂術師動手,除非是得到了"白銀祭司"的"紅訊",否則,沒有正當理由,是不能隨便動手的哦。”

少女身後的少年輕蔑地笑了笑,臉上是不屑的表情。

“既然你們先來,理應由你們捕捉。”漆拉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女,面無表情地說。

漆拉說完,對鹿覺使了個眼色,於是鹿覺輕輕地在空氣里身形一動,恭敬地站到了漆拉的身邊。

少年看了看漆拉和鹿覺,嘴角依然是那個邪邪的笑容。他轉過身,朝着"銅雀"飛掠而去,他伸出雙手,朝"銅雀"翅膀下面"魂印"的地方一拍,密密麻麻的金黃色刻紋從"銅雀"的身上浮現出來,然後伴隨着“嘩啦啦”玻璃碎裂的聲響,刻紋不斷地粉碎消失,變成無數金黃色的細線,朝少年手中流動而去。在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在少年的手心瞬間,巨大的"銅雀"屍體突然粉碎成無數冰雪的碎塊,從樹冠上“嘩啦啦”墜落一地。少年在樹冠上,雙眼瞳孔一片寒光,彷彿看不到盡頭,他仰起頭,身體扭曲着,全身的骨骼發出奇異的脆響,他年少的臉上呈現着難以抑制的迷幻般的快感,他的嘴角咧着一個混合著極端痛苦和極端愉悅的笑容。

“這是什麼……”漆拉心裏躥起一陣恐懼。

“你們不是為了把它捕捉成魂獸……”鹿覺渾身的汗毛突然倒立而起,彷彿面前的少年少女,是兩個來自地獄的鬼魅。

“嘻嘻,誰告訴你我們是來捉它當魂獸的啊……”少女轉過頭來,眼睛裏白茫茫一片混沌,她笑嘻嘻的面容讓人覺得無限陰森。

“你們是誰的"使徒"?”鹿覺臉上隱隱浮現出殺氣。

“我說你這個人啊,怎麼老是喜歡自說自話呢……”少女臉一紅,搖着頭羞澀地說,“誰告訴你我們是"使徒"啊?我們可不是呢。我們可是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叫"侵蝕者"呢。”

“"侵蝕者"?”鹿覺回頭望了望漆拉,因為他從來沒有聽過這個稱呼。

“哎呀……”少女突然吐了吐舌頭,彷彿做錯了什麼事兒一樣,“好像一不小心說出了不應該說的秘密呢……這可怎麼辦呀?”她轉過頭,問身邊的少年。

“殺了他們唄。”少年不屑地聳聳肩膀,他衣服下面年少的**,飽滿的肌肉充滿了力量。

“哼,好狂妄的口氣。雖然我平時幾乎不在魂術界出沒,不太清楚現在天下的魂術都已經發展成什麼樣子了,但我今天還是要看看你們究竟是什麼東西……"使徒"也好,"侵蝕者"也好,都先別走!”漆拉麵容一寒,他的身體沒有絲毫移動,但腳下卻瞬間瘋狂地旋轉出了一個巨大的發光"陣"來。空氣里的風雪碎片一瞬間全部凝固。

“什麼……”少年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但是他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他的動作和神色,也如同暴風雪一樣,凝固在了空氣里。

而正當鹿覺準備走過去抓住少年少女的時候,少女的臉上突然浮動出一個地獄幽靈般的笑容來,接着,她的臉像是突然被割裂一般,無數長長的巨大閃光的刀刃從她身體裏刺破她的皮囊。無數又長又硬的尖銳鋼刃插進地面,然後用力地將她小小的身體往天空上撐起來,令她瞬間變成了一個又像是蜘蛛又像是螳螂一樣的巨大昆蟲,越來越多的巨大刀刃從她身體內部穿刺而出,然後瞬間又膨脹了無數倍,猶如巨大的昆蟲觸腳一根一根砸向地面,而她身體兩側突然聚集起數十把閃着寒光的巨大刀尖,圍繞成一個圓圈瘋狂地旋轉起來,無數參天樹木在這些巨刃的切割下轟隆隆地倒下,雪花漫天飛舞,視線一片混沌。

空氣里爆炸開無數股扭曲流竄的魂力,漫天的風雪遮擋着視線什麼都看不見,漆拉知道這是那個少女製造的迷局和假象,周圍各處都是擾亂視線的魂力,漆拉也不知道他們逃走的是哪個方向。

等到鹿覺用魂力將漫天的風雪統統吹上蒼穹之後,清晰的視線里,是周圍彷彿一片廢墟的空曠,無數的樹木被攔腰斬斷、四處橫置。地面是無數條被割開的溝壑,黑色的凍土混合著冰碴,翻出地表,像是一條一條的刀疤。

漆拉和鹿覺站在空曠的雪地上。

“亞斯藍到底出現了什麼樣的怪物……”

咆哮翻滾的魂力,彷彿颶風般捲起地上的積雪。

空氣里都是雪花,視線一片模糊。只聽得見“咔嚓咔嚓”樹木不斷斷裂的聲響,以及無數金屬刀刃彼此摩擦切割的折磨人的聲音,像要把耳膜硬生生撕裂一樣。

少年那張一直充滿着桀驁和不屑的面容,第一次出現了驚恐的神色,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雙眼混沌一片,沒有焦距,她的神志也彷彿她的瞳孔一般,渙散迷亂,之前從她身體裏刺穿出來的巨大刀刃,此刻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大小,但是依然沒有收回體內,依然四處狂暴地切割擺動着,她的身體也被這些彷彿具有生命的刀刃帶動着,不停地掙扎,她的喉嚨里發出一陣又一陣慘叫,痛不欲生,那些刀刃就像是昆蟲的腳,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隻正在被火焚燒的尖叫着的蜘蛛。

“救我……”少女的聲音嘶啞而尖銳。

“我……我要怎麼做……”少年的眼眶裏滾出兩行眼淚,他永遠冷漠的面容上此刻洋溢着滾滾的悲傷,他看着面前垂死的少女,雙手握緊了拳頭,他的指甲嵌進血肉里,彷彿感覺不到疼。

“我魂力不夠……控制不了……你給我魂力……我的"爵印"在……”少女還沒說完,一把尖銳的刀刃“吱——”的一聲從她鼻樑上戳出來,然後瘋狂地在臉上切割着,少女發出尖銳的慘叫聲。

“在哪兒?在哪兒!”少年紅着眼眶,嘶吼着。

“我左大腿……內側……”少女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她瞳孔里的光,像是蠟燭被吹滅了一樣。

少年企圖朝她靠近,但是,那些瘋狂甩動着的刀刃,讓他根本無法接近少女,更別說往她的"爵印"里輸送魂力了。他咬了咬牙,雙眼一緊,朝着少女毫不猶豫地走過去,“吱——吱吱——”接二連三的刀刃刺進少年的血肉,他眉頭也沒有皺一下,他在少女面前蹲下來,掀開少女的裙擺,他的臉頰在瞬間充血漲紅,但是他也沒有時間考慮那麼多了,他伸出手,往少女的大腿中間探去。

海洋般巨大的魂力從少年的掌心爆炸而出。

那些瘋狂划動的刀刃,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怪物般,停了下來,一陣叮噹作響的聲音,刀刃全部垂了下來。

少年把一根刺進自己小腹的刀刃拔出來丟在地上,他臉上,脖子上,肩膀上,都有劃開的刀口,此刻正汩汩地癒合着,新生的鮮紅血肉緩緩收斂着,彷彿正在閉合的花。“喂,喂!你醒醒!”少年搖晃着面如金紙的少女,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少年的淚滴在手背上,他剛要發出一聲嘶吼,突然少女整個人挺了起來,一聲劇烈的吸氣聲從少女的喉嚨里發出來,彷彿一個溺水窒息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一樣。

看着少女漸漸清晰的瞳孔,少年終於緩緩地,在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

“剛剛那兩個小孩子,到底是……”鹿覺看着神色凝重的漆拉,小聲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漆拉臉上看不出表情,鹿覺還是第一次在漆拉臉上,看到如此凝重的神色。

風雪已經漸漸減弱了。漆拉和鹿覺已經漸漸離開了"北之森"的範圍。"深淵迴廊"里的霧氣依然陰冷潮濕,但是對比起剛剛風雪冰天的世界來說,已經顯得溫和得多。

但是,漆拉的心裏卻依然是一片冰冷的世界。這種冰冷來自他的恐懼,剛剛自己的"時間之陣"明明已經完全打開了,理論上來說,那個小女孩已經不可能有足夠順暢的速度引發那種禁忌的魂術,除非是她在自己釋放魂力的最初,就提前感應到了變化,但是,這個過程短得幾乎只有須臾一瞬,可以忽略不計,那個小女孩是如何做到的?太可怕了……而且,她那麼小的年紀,對魂力的運用精純得令人嘆為觀止,別說是她這個年齡了,就是鹿覺現在都無法駕馭那種黑暗魂術,那她……到底是什麼人?或者,到底是什麼東西?

“"王爵",剛剛那兩個小孩,也是"使徒"么?”鹿覺走在漆拉身後,沉默了很久,開口小聲問道。其實他剛剛自己心裏也明白,那兩個小孩,雖然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樣子,但是,他們身體裏蘊藏的魂力,和他們對魂力那種遊刃有餘的操控感,都遠遠在自己之上,絕非是單純的魂術師而已……但,即使他們是"使徒",對自己來說,也是一種恥辱,因為自己貴為所有"使徒"里理應最厲害的"一度使徒",並且是天地海三"使徒"中,最具潛力的"天之使徒",卻連其他"下位使徒"都比不上……

“我也不清楚……但是以他們兩個的魂力來判斷,是非常陌生的兩種靈魂迴路,不像是繼承了哪個現有的"王爵"的……所以,現在也不太清楚。”漆拉繼續往前慢慢走着,沒有回頭。其實不但是鹿覺,漆拉心裏也充滿了疑問。“不過現在,我們還是先去"深淵迴廊"東邊的灌木湖區吧,無論如何,先把"第一魂獸"捕捉了,對你來說,戰鬥力可以大幅提升,也是好事。”

鹿覺點點頭,面容凝重,他心裏明白,漆拉對自己失望了,因為自己現在的實力,連兩個小孩都能輕易地戰勝自己,只能依靠"魂獸"來戰鬥了吧。鹿覺眼眶輕輕泛紅,他揉了揉眼睛,加快腳步跟上了漆拉。

“灌木湖區的那一群"電狐",是"深淵迴廊"里最大的一群群居"電狐"了,如果能捕捉到它們,你的戰鬥力會幾何倍數地增長的。”

“我明白。”鹿覺點點頭。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北之森"

“你好點兒了么?”少年蹲在少女的面前,手心裏依然源源不斷地朝少女大腿內側輸送着精純的魂力。

少女將少年的手拿開,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血色,她的臉微微地紅了紅,有點兒害羞的樣子。

少年突然明白了什麼,觸電般地縮回了手。

“剛剛那個人是誰?我都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你帶走了。”少年咳嗽了一下,打破了尷尬,然後轉過頭來,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女,認真地問,他的面容又恢復了之前的那種冷漠。

“呵呵……”少女挪動了一下身子,聲音依然很虛弱,“在他面前,你永遠都別想來得及動手,他的速度太快了……”

“什麼?”

“你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因為你整個人的速度,都隨着他釋放出來的"陣",而變慢了,不僅僅是我們的速度,在那個空間之內的時間都變慢了,周圍的風、雪、氣流,等等,全部變得幾乎停滯般緩慢……如果不是我提前感受到了他魂力的流動,知道他的進攻方式和速度,我也會和你一樣,還來不及釋放魂力,就被困進他的"陣"里。”少女緩慢地呼吸着,調整着身體的癒合。

“那你也沒必要使用……那種魂術啊……萬一回不來……”少年瞳孔里是擔憂的神色。

“如果不是使用這種魂術的話,我們連一絲逃脫的機會都沒有。”少女咬着牙,冷笑了一聲,彷彿在自嘲,“不過,我的"天賦"對魂力的感知和精準使用,都非常有把握,所以,只要我魂力充足,就不用太過擔心,我能把握那個度。”

少女扶着樹榦緩慢地站起來,她的衣衫被那些瘋狂的刀刃切割得七零八落,白皙的肌膚從襤褸的袍子裏露出來,充滿了挑逗的意味。少年看着她雪白的大腿,咽了咽口水。

“看來我們惹到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呢……至少是前三度的"上位王爵"。這輩子,除非萬不得已,絕對不要和他成為敵人……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怪物啊……”

說完,少女輕輕地走到少年面前,她抬起頭,用她那雙水汪汪的嫵媚雙瞳,望着少年,她嬌嫩的粉紅色嘴唇輕輕開合著,帶着幽蘭般芳香的氣息,吹到少年鼻尖上,“來,再給我一些魂力,我能恢復得更快。”

她叉開雙腿,輕輕撩起了裙擺,看着面前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心跳越來越快的少年,她的目光迷濛一片,嘴角含着一個勾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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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界・爵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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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第九章 侵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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