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千界樹的御主們
在那空無一物的昏暗房間裏,距離感已異常失真。看起來寬廣得難以置信、卻又讓人覺得受到壓迫般狹窄。立於中央的蠟燭,朦朧地照亮房間裏男人們的臉龐,一切都是模糊的。那間邊緣不清的房間裏的空氣,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苦悶。
【————回來的只有一人,么】
在場的有三人。一位是老人,儘管身材矮小脊背卻挺得筆直、臉上的皺紋如木雕的美術品般充滿光澤。召喚科系主任洛克·貝爾費邦、傳聞自從就任系主任以來在任已逾五十載,但對此沒有定論。
聽了用沙啞的聲音念叨的老人的一言,一位年輕人首肯道:
【我看過那場戰鬥了……真是令人不快的光景、那是無法容忍的存在】
那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紅髮青年。那包含強韌而高貴意志的目光、文雅的容貌,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居於上層階級的存在。他的言語中流露出一種使命感。
男子名為布拉姆·奴薩雷·索菲亞利。他既身為降靈科系主任的後繼者,同時也擔任時鐘塔一級講師一職。
老人像是同意般點點頭,將視線轉向保持沉默的最後一人。那名男子披着一頭散漫的長發,不快地皺着眉頭。
【汝見解如何?領主·艾爾梅洛伊喲】
用燭火點燃指尖夾着的煙捲,被喚作艾爾梅洛伊的男子緩慢地把頭轉向旁邊。
【是II世。儘管你想尊重我的本意令人感激,不過給我加上II世。否則艾爾梅洛伊這鬼名字還真讓人痒痒得難受】
【失敬。艾爾梅洛伊II世、意下如何?】
【……嘛、大概必須得改變方針了。畢竟、我們都失去了四十九名魔術師。雖然有一個倖存下來、不過也派不上用場了吧】
編製魔術師五十人、確立了周密的作戰。作戰開始的那一刻、狀況在各種意義上都朝着完美推進。但是,僅僅一個使魔就讓一切都錯亂了。
結果四十九人死亡,最後一人勉強進行了反擊。
【多虧了他,我們也迎來了反擊的機會。湊齊七名master的話,我們也能看到勝機】
【但是,讓誰來呢?若是不成熟的魔術師反而會被殺害吧。圖利法斯可是他們的管轄地】
短暫的沉默后,艾爾梅洛伊II世用淡淡的口吻說出了明白的事實。
【還是該僱用外部的魔術師吧。此次聖杯戰爭,乃是我等從未體驗過的前所未聞之規模。當然,時鐘塔也必須提供一兩人才行啊】
對此言語,二人表示贊同。他們從現在起必須選出七名MASTER。但是事態緊急。如果從時鐘塔的名門中篩選,那便會是一樁大事。由於魔術刻印的繼承、保管、以及其他各種要因,到選定為止可能要花三個月以上。相較之下,那些隨隨便便就能僱到的無所屬魔術師效率要高得多。
【那麼就由老夫和艾爾梅洛伊II世來召集對此虎視眈眈之人。剩下一人就讓聖堂教會派出吧。為了宣示我們的正當性、務必要請他們參戰】
【那麼、聖遺物的選定就由我來負責。雖是臨危受命、且看我如何湊齊作為戰力可以與對方抗衡的媒介吧】
聽了布拉姆的話語,貝爾費邦用手杖根部敲擊地面宣言道:
【這與當今世界各地舉行的聖杯戰爭仿品在各個方面都迥然相異。僅從規模上考慮,就已經超過曾經在冬木舉行過的第三次聖杯戰爭。懇請二位貴公振作精神。讓彼等為給我時鐘塔顏面抹黑而盡情後悔吧】
三人互不相顧、向著各自的方向邁出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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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德國侵攻波蘭而爆發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夜。在日本冬木市舉行了第三次聖杯戰爭。七名servant、七位master為了一己私願準備相互廝殺至最後一人,但戰爭途中卻發生了小聖杯破裂的意外。聖杯戰爭本身、在那一刻就已經含糊地終結了。
問題是、在那之後。
秘藏於圓藏山的、萬能的願望機大聖杯。不知命運是在何處發生了怎樣的轉變,某個擁護納粹德國的魔術師將之發現,並嘗試借用軍事力量對其進行轉移。
艾因茲貝倫、遠坂、間桐這御三家以及帝國陸軍為了阻止這場陰謀而奮戰、但終因剛經歷過聖杯戰爭極度衰弱而失敗。御三家傾盡全力構築起的大聖杯、遭到納粹德國的強奪。
這場戰鬥既無文獻記載,也未留下影像資料,甚至不存在於人們的記憶之中。但唯獨軍方與魔術師之間曾爆發過凄絕的戰爭一事、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那麼,將大聖杯據為己有的納粹德國,是否能隨心所欲地統領世界呢?
……當然,那樣的未來並未造訪。在運往德國的途中,大聖杯還是謎一般地消失了。是被帝國陸軍強搶?亦或是遭到了蘇聯軍隊的襲擊?
不論如何,本該成為德意志第三帝國的象徵、並實現世界統一夢想的大聖杯,沒有落到任何人手中就消失了。
責任人被更迭、關聯者被送往戰場、本該身為勝利者的納粹德國之中、都變得無人知曉大聖杯的行蹤————畢竟、知道大聖杯的人們都已不在。隸屬於納粹德國的自稱“尤格多米雷尼亞(*註:Yggdmillennia,千界樹)”的魔術師也下落不明。
大聖杯消失了。御三家的夢想、或是偏執,都隨淚消散,冬木市也平穩地迎來了終戰。
之後,經過了讓幼童變為老叟的漫長歲月————
在英國。人稱魔術協會總署的“時鐘塔”。以倫敦大英博物館作為據點的此處、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自詡稱霸於漫長魔術歷史中的唯我獨尊之人、以及野心勃勃的魔術師們。
千人之中、千人半途而廢,雖說確實如此…………嘛,做夢應該是自由的吧。
至少,原學生的獅子劫界離是這麼認為的。肩膀傳來輕微的衝擊。似乎是因為在想事情而撞上了一名學生。道個歉吧、他剛這麼想着,那名學生就鐵青着臉沒命地從自己身邊逃開。
嘆息。儘管這已經習以為常了。
魔術師因為自己所使用的藥物、或是所行使的魔術,時而會變成可稱為異型的姿態。這並非恥辱,倒不如說是值得誇耀的事,無需自卑,這點是魔術師之間的常識。
————明明如此,自己受到的待遇是不是有些無理呢,獅子劫想道。
僅僅是正常走在行人路上、就三次遭到警官的身體檢查(每次都是施加了暗示之後逃走)。剛抵達時鐘塔,就四次受到擔任警備的魔術師詰問、走廊上插肩而過的學生們用極度畏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況更是數不勝數。
這是人種偏見、是差別對待。獅子劫一想這樣申訴、他們就一定會這麼回答:
【並非如此,是你太可怕了】
這真是過分的話語。確實,自己神色有幾分可怕,這點可以承認。自己的衣服和普通的魔術師有些許差異,這點也可以承認。但是,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要保持笑容————
如此思忖的獅子劫,完全沒有理解到自身的恐怖。臉上的疵痕、剃刀般的目光、筋骨隆隆的肉體、用魔獸的皮縫製而成的黑色夾克。再加上自己作為吃賞金飯的自由人馳騁沙場的緣故、全身都飄滿血與火藥的濃厚氣味。如此一來,縱使是不具備正常倫理觀的魔術師,對可怕的東西依然會畏懼。
【汝笑起來、確實可怕啊】
老人一面用尖銳的聲音嘻嘻嘻地笑着、一面安撫着面露不服的獅子劫。這裏是時鐘塔、召喚科系主任洛克·貝爾費邦的辦公室。
設置在房間牆壁上的陳列棚里、擺着有如猿和象合體而成的野獸的頭蓋骨。旁邊明顯有千年以上歷史的捲軸並未受到嚴加保管、被隨便放置一旁。上方看似沉得要命的玻璃瓶中,用福爾馬林浸泡着頭部分為九股的小蛇。
【這兒還真是老樣子,什麼都有啊】
那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蛇,如果自己鑒定的眼光沒錯,恐怕是此世獨一無二之物。獅子劫這麼想着,讓身體沉進接待用的沙發里。
【沒什麼。儘管罕見、卻都是已知存在之物。要說貴重倒也不假】
【海德拉(Hydra,九頭蛇)的幼體、居然浸泡在那福爾馬林里,所謂貴重是這種級別的么?】
【那是個贗品啊】
咕嚕咕嚕,像是耍了人一般貝爾費邦悶笑起來。獅子劫瞥了他一眼、沒打算和他鬥嘴、默默地啜飲起葯湯。雖然辣得夠嗆,但因為具有回復效果,還是情願地喝下了。
【言歸正傳、請汝來不是為了別的。汝、知道“冬木的”聖杯戰爭么】
獅子劫稍稍皺起眉頭。
【算是知道吧】
所謂聖杯戰爭,是圍繞着傳聞能實現萬能願望的聖杯所展開的戰鬥。加上了“冬木的”這一冠詞的場合、則是指魔術師之間將英靈作為servant召喚、相互廝殺直至最後一人的極其特殊的戰爭。
也許是協會對這東洋小國的監視不嚴、直到這聖杯戰爭重複三次以後才有所察覺。萬能的願望機會在極東的窮鄉僻壤顯現這種蠢話,就算是玩笑也要有個限度————魔術協會的認識、僅僅只有這種程度。
但是、第三回的聖杯戰爭扭曲了一切。大概也有眼看就將爆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原因、以“國家介入”這一異常事態為契機、位於冬木的聖杯戰爭迎來了終結。同時,這場聖杯戰爭的系統本身也作為情報在全世界的魔術師之間擴散。
可見,艾因茲貝倫、遠坂、瑪奇里三家所構築起的聖杯戰爭系統作為儀式是如此優秀。
假設歷史上曾經有過“如果”。即是說、第三次聖杯戰爭如果沒有擴大到這個地步,聖杯戰爭也許至今也依然是僅限冬木市的獨自儀式。恐怕距今十年前左右、第四次聖杯戰爭理應舉行過了。但是在失去了大聖杯的冬木,早已不可能展開聖杯戰爭。
現在,亞種聖杯戰爭在世界各地開展。不過,其中大部分都是小規模,召喚的英靈至多五個,即使讓儀式成立、也不能實現萬能的願望。
【那麼,冬木的聖杯戰爭。其真正的目的汝可知道?】
【……這倒不知道】
貝爾費邦咧開嘴、露出令人憎惡的笑容。
【————是為了到達“根源之渦”、打穿孔洞啊】
【什麼?】
對於這意外的回答,獅子劫不禁啞然。按貝爾費邦所說,在那場儀式中真正必要的並非master、而是servant。即、英靈之魂。
利用小聖杯來暫時防止其靈魂回歸“座”、藉助七位英靈所擁有的強大靈魂打開根源之道。那才正是“冬木的”聖杯戰爭真正的目的。
【意思是說,到處進行的亞種聖杯戰爭還是那啥么。不一樣么】
嗯,貝爾費邦肯首道:
【在根本的部分發生了偏差。那些是僅僅模仿了“實現所有願望”這個表面目的偽造品罷了】
實現所有願望、只不過是單純的誘蛾燈罷了。甚至連servant同胞相互殘殺、實質上也完全沒有意義。僅僅由於以形式而言過於優秀、這部分才被秘密隱藏了起來。但諷刺的是,連知曉真正目的的御三家都必須公平地參加。
獅子劫確實感到驚訝。儘管驚訝————卻又能如何?誠然“冬木的”聖杯戰爭的真意也許真是那樣。可是、知曉真正聖杯戰爭的人已經不存在。大聖杯被奪的御三家也並沒有進行第四次聖杯戰爭。
獅子劫毫無疑問是一流的魔術師、但要再現冬木的聖杯戰爭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這魔術協會本部的時鐘塔的講師、能完全模仿那個系統的到底又有幾人呢。
就是說、這雖然是貴重的知識,卻沒有半點作為情報的價值。
【……那麼,老爺爺。你到底是想要我幹啥?】
別急嘛、貝爾費邦制止了催促的獅子劫。
【接下來才是正題。在“冬木的”聖杯戰爭之中最為重要的基盤大聖杯、在第三次聖杯戰爭之後銷聲匿跡,這汝知道吧?……三個月前、此物終於被發現。與其說是被發現,不如說是知道了它是被隱藏起來的】
【……地點是?】
【位於羅馬尼亞、特蘭西瓦尼亞地區郊外的城市圖利法斯。似乎設置在了該城市最古老的建築米雷尼亞城塞之中(*註:millennia城,沒譯成千年城,以示區別…)】
【是要我去確保那東西嗎?】
【嗯。委託的目的確實很相似,但是————在那之前,還有件麻煩事。把情報泄露給我等的,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族長達尼克】
【………“八枚舌”達尼克?】
【對,正是那個達尼克】
達尼克·普雷斯通·尤格多米雷尼亞————是傳聞已活了將近百年的、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族長。登上了時鐘塔最高階位“王冠”、並以二級講師的身份執教元素轉換,然而學生對其評價極低。但是,他的真正價值比起講師,不如說在“政治”方面更得以發揮。
時鐘塔內的派閥鬥爭、權力鬥爭、爭取預算鬥爭雖是家常便飯、但他發揮作為政客的卓越手段、理所當然地背叛倒戈,不僅是信任他的人,甚至連不信任他的人,他都能加以操縱並讓其一直蒙在鼓裏————他確實是一流的欺詐師。
【這麼說,達尼克是問題所在?】
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沒準正置身於和聖杯有關的某種交易之中。但貝爾費邦搖搖頭、流露出對於這位老人而言極其罕見的表情————面部由於不快而扭曲、顯出憤怒之色。
【問題不在於達尼克、而是在於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
【什麼意思?】
【……米雷尼亞城塞的城主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而他們叛離了時鐘塔】
這消息、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比方才“冬木的”聖杯戰爭中真正的目的更具衝擊性。因為這大概是思緒所及之處不可能出現的話語。
魔術協會大致分為三個部門。其一為阿特拉斯院,那是坐落於埃及的阿特拉斯山脈、自公元前存在至今的以鍊金術為中心的組織。其二為彷徨海,是“彷徨”於北歐海上附近一帶、在魔術協會中可稱之為原型的組織。最後為時鐘塔,這裏既是魔術協會的中樞、又是最大最新的研究機關。
魔術師之中,存在着少數由於身為異端————或是強大得必須加以封印指定、而叛離協會之人。叛離行為本身並不稀奇,不過,若是一族全部如此就另當別論。
【竟然舉族叛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汝知道的吧。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並非貴族】
魔術師的素養、到底能與魔術共存多長時間呢————換言之、是會因歷史的長短而受左右。自古學習魔術的貴族、最長者據說已逾兩千年。
大貴族有三家、相當於親族的家族有二十家。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既不屬於上述任何一方、也無聯繫。儘管其歷史絕不短淺。會變成這樣,有人說是由於其在過去的權力鬥爭中失敗所致,也人說是源於與貴族三家關係不和,還有人說是因為魔術迴路性質惡劣而被敬而遠之,然而、其個中緣由不得而知。
無論如何、他們一直受到魔術名門的排斥。不過即使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也並沒有垂涎地旁觀。
他們把通常的做法……“代代積累、令作為魔術師的血脈變得濃厚、窮極初代所選定的魔術系統”這一做法捨棄。取而代之的是、將與一族有廣泛而淺薄聯繫的魔術師們湊集起來。
成為對象的,有諸如純粹歷史短淺、魔術迴路貧乏的家族。也有已經開始衰退、魔術迴路逐代貧乏的家族。還有受到魔術協會的懲罰、被懸賞通緝的家族。即是一群即使脫離了魔術協會的中心、依然沒有完全放棄到達根源的人們。
尤格多米雷尼亞暗中煽動他們。想留下血脈么?想高聲宣揚研究成果屬於自己么?想令一族之名銘刻於歷史之中么?
尤格多米雷尼亞的中間名、全都是過去依靠這種方式吸收而來的家族的名字。他們連魔術刻印都還未統一。他們將曾經家族的刻印、原封不動地繼承下去。
他們所學的魔術系統覆蓋面也很廣泛。西洋型鍊金術、黑魔術、巫術、占星術、卡巴拉、符文、乃至日本的陰陽道,一族之中都有人學習。
雖說如此、到底也不過是衰退的家族和歷史短淺的家族湊集而成的類似聯盟般的組織。他們的魔術、只是會被貴族們恥笑、無法入其法眼的凡庸之物。
平均水平二流、偶爾會出現一流人物,不過也僅止於此。數量雖多卻構不成威脅。當然,他們沒有被追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於達尼克的政治手段,這一族畢竟也只有“人多”這一優點————本該是如此。
【不知是否是因為對此感到鬱悶,某日他們宣佈背離時鐘塔。還說,今後要以自己一族為中心建立新協會】
真令人吃驚、貝爾費邦如此嘆息道。獅子劫也有相同感想。明確地宣言背離時鐘塔,這樣的行為與宣戰佈告無異。如同將手套丟過來、朝臉上吐唾沫一般。
的確,只要還在時鐘塔內,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幾乎沒有受封為貴族(領主)的可能性。不論是過了百年還是千年,只要沒有大型的政變,都無法擺脫低人一等的境遇。
但是,叛離就另當別論。如果沒有具備相當分量的東西,怎麼也不可能舉族叛離。
……反過來說,只要有了具備相當分量的東西,也許就有了充分的叛離契機。沒錯,就比如————萬能的願望機、指明通往根源之路的大聖杯一類。
看着獅子劫的表情,貝爾費邦感到他已經得出結論,滿足地點頭。
【對。他們似乎想將大聖杯作為協會的象徵。倖存下來的魔術師,是這麼傳話的。】
【……倖存的魔術師?】
貝爾費邦搔搔腦袋,取出羊皮紙,用手指輕輕拍打。所發動的魔術再現了過去的影像。獅子劫覺得用照片和攝像機明明也沒什麼問題。不過要是到了貝爾費邦那把年紀似乎連攝影機這種技術都不能容忍。
顯現出的影像、對獅子劫而言大概司空見慣。一個身上明顯帶有拷問痕迹的人坐在椅子上,一臉獃滯地望着虛空,口中不斷地念叨着什麼。
【這就是把消息傳達給我等的魔術師。這是當初他被發現時的狀態,如今治療已經成功,陷入了深度睡眠,要洗凈大腦可能要花上半年吧】
【這傢伙,在說些啥?】
【“我等尤格多米雷尼亞要擺脫魔術協會下賤的政治鬥爭、在此羅馬尼亞組成探尋真正魔導之道的嶄新協會。以七名英靈啟動大聖杯之時、我等就向榮耀之路踏出堅實的一步”……諸如此般,不絕於口】
第七百二十六號————那便是傳聞在冬木被觀測到的聖杯。若令大聖杯啟動,保守估計、也能任意使用那歷經數百年也消耗不完的龐大魔力資源。果真如此,到達根源或許也將化為可能。
【……我能問個問題么?倖存的魔術師、你剛才是這麼說的吧。意思是有魔術師死了吧】
【當然】
【死了幾個?】
面對這提問,貝爾費邦多少有些躊躇,不過還是告知了實際數量。
【四十九人。以五十名受過“狩獵”特化的魔術師進行襲擊,結果僅有一人生還。】
【————】
嘆息到底是誰發出的呢。
受過狩獵特化,說明他們都是獅子劫的同行。當然、他們不是自由人而是隸屬於魔術協會,即使如此,五十人怎麼也還是太多了。換句話說,從這點可以看出當初的預定是將對方完全殲滅。
合情合理,畢竟是規模如此之大的叛離劇。如果只是一笑而過,將有損協會名譽————更重要的是,要是不對他們進行殘酷的懲罰,那兩千年漫長時光被踐踏的恥辱還真有點划不來。若是要去對他們施以懲罰,五十人是個合適的數量。
但即使如此依然不夠么。
【豈止不夠。簡直是天地之差!那幫傢伙,好死不死地竟然用servant迎擊!】
貝爾費邦的話語,作為五十人被殲滅的理由確實說得過去。
【……原來如此,那也難怪】
就算將五十人增至一百人,結果也一樣吧。既然都是能被稱為英靈的存在了。現代的魔術師之流,對他們而言與孩童無異。
【派遣過去的使魔已把一切都盡收眼中。那名servant突然出現在魔術師面前,笑着一揮手————於是就結束了。眨眼間,除了一人以外全員都被椽樁穿插身亡】
【“羅馬尼亞”和“椽樁”啊……】
總之,servant似乎已經被召喚了。那麼,反而不正是好機會么。
【老爺爺啊。既然尤格多米雷尼亞召喚了servant,那麼我們也作為master參戰不就好了?】
大聖杯啟動了,如此一來其他的魔術師應該也有master的資格。派遣魔術師、召喚servant就能與之抗衡。
【太遲了。那幫傢伙已經集齊七名master。雖然未必已經召喚,不過派遣過去的魔術師顯現令咒的可能性是零】
【……難道他們想自相殘殺么?】
【也許吧,或者是將一族的某人作為首領,讓其他的servant即刻自盡。不論如何,我們一樣無法出手】
【我可事先說好。要和servant戰鬥我可不幹】
總不可能吧、獅子劫雖然這麼想,但為以防萬一還是如此宣言道。即使提煉戰略、制定戰術、手握幸運和奇迹,唯獨“一個人打倒servant”這種事是勝算極低的賭博。何況對方還是七人,更等同於奇迹。要想實現————除非對聖杯說“請你替我殺了servant”。
【別這麼說嘛。老夫的委託啊,就是想請汝召喚servant進行戰鬥啊】
【……哈?】
說什麼胡話、獅子劫想道。如果使用“冬木”的聖杯戰爭系統,servant最多七名,master也最多七位。
【這就是此次聖杯戰爭頗有意思的地方啊。可以召喚的servant、竟是兩倍十四名】
【什麼……?】
【倖存到最後的魔術師他發現了沉睡於米雷尼亞城塞地下的大聖杯。於是,成功地打開了預備系統】
【預備系統……】
【大聖杯會根據狀況,進行諸如令咒的再分配這類與聖杯戰爭相關的輔助。儘管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當七位servant全部被一方勢力所統一之時,為了找出對策,預備系統便會啟動。它就是如此被設置的。】
【……為了對抗七名servant而使另外七名servant的召喚成為可能,是這個意思么】
總共十四名。這個數量意味着什麼,連獅子劫都能理解。
【正是。本來圖利法斯就是羅馬尼亞屈指可數的擁有靈脈的土地。恐怕,用比冬木更快的速度不斷地儲存過魔力了吧。即使七名servant被召喚,仍有永不枯竭的魔力】
這要是在冬木,早就動用緊急措施了吧。一個搞不好,連靈脈本身完全枯竭都有可能。
【總之,尤格多米雷尼亞湊齊了七名master和servant。然後————】
【沒錯。我等也必須集齊七名master和servant。與尤格多米雷尼亞交戰,並取得勝利】
【要是我們贏了,大聖杯要怎辦?】
【當然,勝利之後由我等確保。能輕易到達根源之物就在眼前,倖存的魔術師能不能保持冷靜還不知道呢】
……原來如此。意思就是“殲滅尤格多米雷尼亞之後發生任何事責任自行承擔”么。能實現願望也行、阻止願望也行、或是————破壞一切都行。當然,眼前這隻老狐狸肯定早有對策。大概會在戰爭結束的瞬間,立刻出動回收部隊吧。
但是、但是啊!如果能順利搶先一步————就一定會有成就自己願望的機會!激動的顫抖在獅子劫脊背上奔走。也許是確實觀察到了那份激動,老人一切如自己所料般頷首道:
【委託能接受么?】
不過,還是不要立刻答覆。要是馬上回應,會被看出弱點。
【我有幾個問題。能不能接受之後再說】
【請講】
【第一,關於我方的master】
【啊啊,剩下的六人已經早就決定並派往當地了。“銀蜥蜴”洛特維爾·貝爾津斯基、“疾風車輪”金·拉姆、“結合的雙子”潘鐵爾兄弟,以及時鐘塔一級講師芬德·沃爾·森貝倫。我等派遣的就是這五人。】
獅子劫也對這些人選表示認同。不管哪一位都是名揚世界的魔術師。都是群會毫不留情將敵人排除的為了戰鬥而特化過的怪物們。除了森貝倫以外,獅子劫都有與之共事的經歷。要並肩作戰,似乎並無問題。
【剩下的一人,是由聖堂教會派來的監督官兼master】
【……兼任監督官及master?】
【然】
聖杯戰爭,由於其名稱的原因必然會將一方勢力吸引而來。那是能與魔術協會對抗的獨一無二的勢力————即“聖堂教會”。就算聖杯基本上都是贗品、他們也不能默默地放任爭奪冠有這個名字的寶具的魔術師們。因此,據傳教會曾經就介入過冬木的第三次聖杯戰爭。一種說法是,他們的介入不是因為別的,正是由於受了冬木御三家的委託————但真相不見天日。
【……但是,這次戰爭需要什麼監督官么?】
位於冬木的聖杯戰爭,需要對御三家以及外來的master公平的裁判。因此,不偏袒任何一方的聖堂教會會被選中是情理之中。
但這次不一樣,是魔術協會與其對抗勢力之間的爭鬥,完全不需要什麼中立地裁決魔術師同士的爭鬥的監督官。硬要說的話,頂多做些隱蔽工作,但對魔術協會而言根本不缺這方面人才。
【說什麼呀。要是冒失地排除教會、他們反而偏袒尤格多米雷尼亞的話就麻煩了。首要之務,必須將我等乃正統魔術組織一事極力宣傳】
從貝爾費邦所述的情況來看,這次聖堂教會似乎是站在暫且算是同盟勢力的魔術協會這邊的。不過在聖堂教會眼中,這只是對魔術協會的牽制而已吧。
【第二。召喚servant照理說需要作為觸媒的聖遺物,那東西準備好了么?】
貝爾費邦點點頭。嚴格地說,並非一定需要觸媒。在不憑藉觸媒召喚的情況下,被選擇的將是與術者的精神性類似的英靈,而與其強弱無關。但是,許多master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會將聖遺物作為媒介來召喚目標servant。
當然,即使有了觸媒,也未必就能抽中預期的servant。打個比方,假設將承載過希臘英雄們的阿爾戈號的殘骸作為觸媒進行了召喚。被召喚的是無雙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是船長伊阿宋?是背叛之魔女美狄亞?還是被歌頌為醫術之神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在召喚之前都沒有定論。要限定也是可以的。但那就得用這世上僅與一位英靈有關的觸媒————例如,若是用世上最初蛻皮之蛇的蛻、或是曾披於某位王者身上的披風的碎片,召喚出來的英靈就能與相性無關地、基本限定在某一位身上。
不用觸媒召喚也並非沒有優點。因為英靈與召喚者的精神性類似,所以能輕鬆地在短時間內構築起同servant之間的信賴關係。在“冬木的”聖杯戰爭中,master與servant相性惡劣就如同懷抱致命的炸彈一般。直到最後的最後也不能完全相互信賴而招致悲劇的情況也時有發生。但要是踏錯一步,也可能會由於厭惡對方與自己相似而表現出不信任感。
相性的好壞雖然絕不是可以隨便忽視的事項,但不用觸媒而進行高風險賭博的缺點真是太大了。
不論如何,有了觸媒就沒問題。不愧是魔術協會,與大部分英靈有因緣的聖遺物都可以準備到。
貝爾費邦站起來,從桌子的抽屜里取出一個黑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是一塊有加工痕迹的木片。這沒什麼特別的————。獅子劫剛想開口,就發覺聲音莫名地變得興奮了。那塊木片,帶有某種熱氣。
【這是?】
【這是圓桌。曾經一騎當千的騎士們,就在這圓桌邊交談過。為了守護祖國不列顛,他們不是用劍而是以言語進行戰鬥。】
【不列顛的圓桌……難道是、亞瑟王!?】
獅子劫不禁想伸手去拿,好容易才剋制住了自己。
圓桌騎士(KnightsofTheRound)……不用說,就是亞瑟王麾下的騎士們。據說亞瑟王為了不顯示主君與部下的區別,設計出了平等的圓桌。
圍坐於圓桌旁的騎士,每一位都是在傳說中被謳歌的英雄。亞瑟王本人自不用說,蘭斯洛特、加拉哈德、高文、崔斯坦、珀西瓦里……無論如何,作為召喚的servant,他們全都誇耀着無可厚非的知名度和強悍。
【……只是,圓桌的話,究竟哪位騎士會被召喚還不得而知。恐怕,無疑會是與汝的精神性相適應的英靈。】
【沒問題。只要是圓桌騎士,不論誰被召喚,作為servant都合格了】
【嗯……我可以把這句話當做是同意接下委託了么?】
召喚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尤格多米雷尼亞利用羅馬尼亞的風俗習慣,恐怕可以抽中該國最強的servant。但要問這是壓倒性的不利嗎?答案是否定的。
七對七,數量上是公平的。最重要的是,對獅子劫來說,有着必須依靠萬能的願望機才能實現的願望。這件事,貝爾費邦是知道的。
————決定了。
獅子劫點點頭,點燃了香煙。將紫煙吸滿胸腔,暫時享受這毒物充滿肺部的感覺。貝爾費邦露出看似不愉快的表情————他很厭惡煙草。
【如此一來,master就湊齊七人了。尤格多米雷尼亞的master有七人,魔術協會派出的master也有七人。就是說,將有十四名servant現身此世。恐怕,這會是前所未聞的規模。事已至此,與其說是戰爭,稱之為“大戰”更貼切】
【聖杯大戰、么————】
七名對七名。至今為止都是七名相爭、殘存至最後的戰鬥。而這次確確實實是英靈們的全面戰爭。……成為舞台的都市圖利法斯戰後會變成什麼模樣都讓人不願去想像。
【酬金先給我預付一半。你要是肯點頭,就來簽合同吧】
聽了獅子劫的話語,貝爾費邦皺起了眉頭。
【成功報酬已經很豐厚了吧】
【這是一份生還率很低的工作。能拿到的東西我想趁現在先弄到手啊】
【呵,汝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么?】
獅子劫從沙發上站起來,毫無迷惘地將陳列棚上擺着的幼年海德拉的福爾馬林漬品一把拿了過來。
【把這個給我】
【……那是個贗品,沒關係么?】
對這句話,獅子劫不帶一絲迷惘地肯首。瞬間,貝爾費邦的臉色立馬就沉了下去。這也難怪,因為這個漬品是地地道道的真傢伙。就算把獅子劫家的財產全部變賣,恐怕也不及這東西售價的十分之三吧。
【好,這東西我就收下了】
一臉欣喜的獅子劫將它夾在腋下,拿起了裝有觸媒的盒子。
【那麼,就請儘快飛往羅馬尼亞吧。監督官和其他的master由我來聯絡。入境之後,對面應該就會馬上和汝取得聯繫。】
【啊啊對了。老爺爺,監督官叫什麼?】
即將離開之時,獅子劫突然向貝爾費邦詢問道。若是與這場戰爭有所關聯,很大可能是由第八秘跡會派出的。說不定還是個聲名遠揚的人物。
【老夫並沒有直接會過面,不過記得……………………是個名為Shirou的神父。】
很遺憾,這是個沒有印象的名字。
獅子劫界離即刻從倫敦飛往了羅馬尼亞。因為被邀請的時候已經考慮到了要進行某種狩獵的可能性而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所以不用再耗時間回家一趟,實屬僥倖。
在飛機上,他把貝爾費邦交給他的聖杯戰爭相關文獻徹底地通讀了一遍。賦予servant的七種職階其各自的特性。或是關於讓servant服從、甚至能讓其自盡的絕對命令權、令咒。以及唯一一件客觀的記錄、第三次聖杯戰爭的始末————。
剛讀完、飛機就抵達了羅馬尼亞。現在,羅馬尼亞已經實施了魔術師的出入境限制。此舉是為了避免令咒顯現在弱小的三流魔術師身上,儘管其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下飛機,手背上就傳來一陣麻痹般的痛楚。仔細一看,手背上印刻着如同刺青一樣的紋樣。這是聖杯承認獅子劫成為master而令令咒顯現的緣故。
雖說早已有了幾分預想,但還是感到些許安心。要是過了很長時間令咒遲遲不出現,自己再怎麼樣也只能凄慘地滾回家了。
獅子劫並沒有打算立刻從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前往圖利法斯。在那之前,他做出了應當先召喚servant的判斷。圖利法斯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領地。魔術師沒有servant陪伴就隻身潛入那裏,與自殺行為無異。
幸運的是,布加勒斯特是座具有近六百年歷史的都市、同時也擁有數條高靈格的靈脈。下午到達之後,獅子劫馬上對那塊土地四處巡探,選擇與自身相性良好的靈脈作為候補。其中最有力的是Stavropoleos教會管理下的墓地一角,在死靈魔術師獅子劫看來,果然掩埋屍體的場所相性似乎才最適合。
【對servant來說、從墳墓旁邊舒醒大概不會是件愉快的事……】
夕陽西下,街道上落下夜幕後,獅子劫就迅速地開始了行動。首先,在墓地張設了驅逐旁人的結界。因為只要確保到召喚為止,所以術式的編織並不複雜。
接着,用由魔術師的骨灰及血液提煉而成的粉筆描繪魔法陣。在消去之中退去,刻下四個退去之陣圍住召喚之陣。然後在陣的中央放上水晶玉。可以說是一次決定成敗,不過獅子劫對於這完美的結果點頭表示滿意。
接下來需要的就是用來供奉的觸媒、以及咒文的詠唱。乍一看要令英靈降臨似乎相當容易,master只不過是連結聖杯與servant的鋦子罷了,沒問題。
由於獅子劫比預想中更快地完成了魔法陣、自身的魔力在達到巔峰為止還騰出些許空閑時間。
也許是雙手閑了下來,他幾乎下意識地點燃了香煙。儘管是台灣制的煙草,但恐怕是稀有品。那個魔術師居然會送給自己一整箱、這簡直就是奇迹。不過味道很糟糕。明明是稀有品味道卻很糟糕,這讓獅子劫每次吸一口都對世間無常發出感嘆。
依依不捨地慢慢吸着煙,“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獅子劫這麼想道。聖杯戰爭是世界最小也是最大的戰爭,能成為勝者的僅有一組。……這次情況雖然極其異常,但無論如何,阻擋在眼前的是一切“魔術”都不管用的英靈們。
他漠然地考慮起自己的願望。自己所許的並不是什麼狂妄的願望。萬能的願望機聖杯應該能很容易地將其實現吧。對獅子劫界離而言、這份願望並不切實。不如說,是由於願望早已被斷絕————正是因為決定了接受這一切活下去,才一路走到今天。離開時鐘塔、選擇成為無所屬的賞金獵人也是出於這個原因。然而事到如今,那理應早就捨棄的希望就在眼前、就在觸手可及之處。
【……能把握住么】
不知道。這場聖杯大戰,到底會何去何從?說不定會就此葬身沙場。不,那種可能性極其之大。但是…………
————說什麼傻話。收手這種事,一開始就已經不可能了。
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已經破釜沉舟,無路可逃。即使可以回顧,也不可能返回。這樣就好,獅子劫想道。
他站在魔法陣之前。
馬上就要到凌晨兩點。按日本的話說,就是草木皆眠的丑時三刻。對於掌管死亡的獅子劫界離來說,沒有比這波長更合得來的時間帶了。
【開始吧】
聲音帶有些微的緊張之色,自己正維持着良好的精神狀態,他如此分析道,最後,再確認一次自己所屬的顏色。據貝爾費邦所說,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servant是“黑”,而時鐘塔派出的魔術師們的servant則把“紅”當做己方陣營的顏色。
【純銀與鐵。與基石訂定契約之大公。為之奉獻之色為“紅”。
築壁阻降臨之風。閉四方之門,自王冠出發,在通往王國的三岔路上循環吧】
詠唱一開始,就同時傳來內臟被他人玩弄般的鈍痛與不快感。魔術迴路活化,不斷轉換大氣的魔力,激活魔術刻印加以輔助。
全身在由人類向物體切換。承擔世界奇迹的裝置,機械部件,亦或是齒輪。意識到自己正在成為這類物品,獅子劫為了進一步加快體內循環的魔力,深深地踩下加速踏板。
召喚陣發出紅光。終於開始的奇迹之具現,也不能令現在的獅子劫分心。
【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重複五次。只是,將已經成熟的時刻破棄】
特蘭西瓦尼亞地區、圖利法斯,是位於那位“穿刺公”誕生地錫吉什瓦拉北方的小都市。在中世紀,為了防止土耳其兵入侵而建造的城牆如今依然保存完好,環圍着部分城塞和都市。
都市的建築物大部分是在中世紀的建築物上進行重重修補和改建而成、其珍貴度比起錫吉什瓦拉有過之而無不及。人口約兩萬,靠着瑣碎的農業及紡織業,勉強得以維生。
能稱之為城市象徵的東西,就是聳立於微隆山丘上的巨大城堡————米雷尼亞城。這座城堡自中世紀以來其擁有者從來沒有變更過。儘管奧斯曼土耳其的侵略、黑死病大流行、以及在近代戰爭中的轟炸等等,都給圖利法斯帶來了種種苦難,但時至今日,城塞及其所有者一族依然健在。
一族的名字叫尤格多米雷尼亞。是一群當年從北歐遷移至羅馬尼亞的魔術師們。眼下,城塞之中盛況空前。
不只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一群不知來自何方的容貌端正的僕人們正細緻入微地工作、手持遠遠落後於時代的戰斧在城中巡邏。更有會行走的石床、以及眼中發光的石像……
在旁觀者看來,一定會驚訝地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在圖利法斯的淳樸居民中,找不到半個會踏入這座詭異城堡的無謀之輩。只要城裏的燈還亮着,連深夜外出都受到警戒。
於是當幾個月前熄滅許久的城堡燈光再次開始發出光輝時,居民們個個面面相覷,臉上露出陰鬱之色。沾滿鮮血的暴君們回來了!
居民們一邊祈禱着和平安寧、一邊過着平凡的日子————
半夜兩點,都市圖利法斯早已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在睥睨都市的米雷尼亞城塞的一個房間中,有名窺伺窗外的男子的身影。眺望萬籟俱寂的街道的男子眼中,燃起了無聲的決意。
男子名為達尼克·普雷斯通·尤格多米雷尼亞。他既身為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的族長,在第三次聖杯戰爭中,也曾作為納粹德國方面的魔術師參戰。正是他下令將大聖杯轉移至德國。
那場戰爭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然而男子的臉上沒有半點皺紋,從外表上看大概會以為是二十六至三十歲之間吧。彷彿自第三次聖杯戰爭以來,他的時間就停止了。
【沒錯,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達尼克的話中,真是飽含着萬千感想。不管怎麼說,第三次聖杯戰爭終結后六十多年間,他為了掩人耳目,一直慎重地進行籌備。
唯一的失算是,由於“冬木的”聖杯戰爭情報擴散開來,成為觸媒的聖遺物個個都失去了下落。古代的英雄王、擁有最強聖劍的騎士王、支配過半個世界的征服王等等的觸媒,全都散逸得不知所蹤。儘管如此,他命令一族在數十年間所湊齊的聖遺物足以召喚優秀的英靈。與魔術協會獨自收集的聖遺物相比毫不遜色。
而今晚將進行四名英靈的同時召喚,這樣一來就有了六名。算上由於某種原因而在東京新宿被召喚的assassin,七人就到齊了。
換句話說,再過幾個小時,尤格多米雷尼亞就會向魔術協會掀起叛逆的狼煙。除了一件事以外,一切都按着預期進行。連時鐘塔想要殲滅表明叛離之意的自己一族————都完完全全地在預測範圍之內。
甚至連五十名魔術師潛入圖利法斯后、在郊外森林中待機、準備一晚決出勝負,都在預料之中。身為熟練獵人的五十名魔術師,被達尼克所召喚的servantlancer僅以三十秒就全部殲滅倒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期,真是太棒了。
唯一沒有預測到的破綻,就是倖存的魔術師令預備系統啟動一事。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對這種事也早已做好了覺悟。他們已經理解到要是使役全部七名servant,必然會受到魔術協會的妨害。七名對七名,至少從數量上而言是可以相互對抗的。
當然,對方可是魔術協會。肯定能夠召喚出相當高等級的英靈。然而在羅馬尼亞,沒有任何英靈的知名度能夠超越servantlancer。召喚lancer是在兩個月前,之後利用lancer身懷的固有技能,將圖利法斯以及周邊區域變成了領主(lord)支配下的土地。
只要身處這片領土之中,lancer的全部能力等級都會得到提升,使用寶具也成為可能。唯一的難點是,這名servant在性格上稍微有些難以相處,但達尼克樂觀地認為,既然目的一致,姑且算是沒有問題。
對方到底派遣了哪些魔術師也盡在掌握之中。除去來自聖堂教會的監督官,其餘六人全都是將自身的技術為了戰鬥而特化的魔術師。不過,他們已經輸在了向servant進行魔力供給這一致命的不利條件之上。而編製出了消除這一不利條件的技術的己方,勝利絕對是無法動搖的。
車輪滾動的聲音,讓達尼克回過頭來。
【伯父大人,時間快到了噢】
那是柔和通透的聲音。坐在輪椅上的少女面帶微笑,達尼克如同被那可愛的笑容所誘惑一般,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
【情況怎麼樣,菲奧蕾】
【情況還好,不過弟弟好像有點兒忘乎所以】
菲奧蕾·弗爾維吉·尤格多米雷尼亞。她既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擁有首屈一指能力的魔術師,又是達尼克的後繼者————換句話說,她正是備受矚目的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下任族長。
一般來說,被稱為“天才”之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在廣範圍內擁有輝煌才能的人物,而另一種則是在特定的領域裏,秘藏着深得可怕的才能的人物。
菲奧蕾屬於後者。儘管她幾乎對所有魔術都不拿手,但唯獨在降靈術及人體工學方面有着比起時鐘塔一級講師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才幹。特別是她加入了個人改造后所創造出的各式各樣接續強化型魔術禮裝(BronzelinkManipulator),有着足以讓區區三流魔術師將一流魔術師解決掉的強大威力
經過數代血脈傳承,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之中,才能在她之上的魔術師恐怕也不會出現。
【沒想到你們姐弟倆都顯現了令咒。要是是在遵循原本形式(system)的聖杯戰爭里,這或許是悲劇的開始吧。】
【……是呢,肯定會是那樣的】
不論是師弟還是親生弟弟,只要利害發生衝突就會相互殘殺,這是魔術師的常識。但這對姐弟情況卻不一樣。這純粹是因為姐弟的實力差距太大。恐怕會變成菲奧蕾單方面殺害畏怯的弟弟那樣的構圖吧。果然是悲劇。
【我聽說魔術協會已經派遣了最後的魔術師】
【消息真靈通啊】
達尼克苦笑道。潛伏於時鐘塔的人發來報告,是大概一小時前的事。
【終於要開始了啊……】
【沒錯。就在今天,“黑”與“紅”的servant所展開的聖杯大戰將拉開帷幕。我等千界樹(yggdmillennia),將把此世的神秘與奇迹掌握手中】
【……】
菲奧蕾憂鬱的表情,並不是單純出於對爭鬥的厭惡。她曾經和普通魔術師一樣,在時鐘塔學習過。自己的同學如今還在學校,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滿。當然,自己也並沒想要與朋友直接為敵……即使如此,還是感到心中有某種芥蒂。
不消說,恐怖也是有的。在魔術師的世界中,時鐘塔是絕對的象徵。那個創立於西曆元年的組織中,匯聚着所有神秘及一切魔術。
真是名副其實的世界最先端的魔術機關。那個組織里存在着菲奧蕾甚至無法想像的某些東西。
但是,違逆族長達尼克更是沒得談。那是生活了百年、肉體卻依然保持着二十歲的嬌嫩的、保有一族首屈一指魔術刻印的怪物。違逆他的瞬間就會被驅逐出一族的關係網,即使逃往魔術協會,等在前方的,也只會被當做叛徒的血親,過上潦倒不遇的人生。
就算這樣,如果毫無勝算的話,菲奧蕾也會反對的吧。然而,現在映照在她眼中的,是蒼白的巨大祭壇————儲藏着無色魔力並胎動着的大魔法陣。
【我就只讓你瞧一瞧。但是對其他人要保密。】
這麼說著,達尼克邀請她來到一直秘密藏匿着的大聖杯的下方。雖然還沒有完全啟動,但那壓倒量的魔力與莊嚴肅穆的氣氛就已讓菲奧蕾神魂顛倒。
————憑藉這座願望機、你心中所藏的願望就能輕易實現。
菲奧蕾無法抗拒達尼克的耳語。她也有夢想,有個無論如何窮極魔術都無法實現的願望。
與同學的對立終究只不過是傷感罷了、不能阻止自己達到目的。菲奧蕾早已決定,要將自己的身軀投入到與魔術協會的的全面對決之中。
【那麼,就請領王一同出席守護我等的騎士們(servant)的召喚儀式吧】
【是,伯父大人】
兩人到達作為召喚儀式現場的王之間時,在場已經聚齊了名master。其餘處理雜物的人造人(homunculus),正默默地搬運必要的道具。
魔法陣的紋樣已經刻好。將材料溶解而成的金銀混合物由於編入了保持溫度的術式而依然保持着液態。這個精心描繪而成的複雜魔法陣,是為了將servant一齊召喚而特殊編製的。
不知不覺中喧鬧聲消失了。看着這番情景,移動到玉座之旁的達尼克大大張開雙臂宣言道。
【————接下來,把各自收集的觸媒安置於祭壇之上】
master們點頭示意。
第一人————戈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亞。從那稍顯肥滿的體型及其表情上可以一眼看出他是個妄自尊大的男人。使用的魔術是鍊金術。不知是觸媒相當貴重,還是不想讓其他master看到,一直放在盒子裏沒拿出來。
第二人————菲奧蕾·弗爾維吉·尤格多米雷尼亞。坐於輪椅上的少女使用的是降靈術及人體工學。她所持的觸媒,是一支古老的箭。箭頭變為青黑色的部分不知是血還是其他什麼。
第三人————塞蕾尼凱·愛斯科爾·尤格多米雷尼亞。使用的是黑魔術。也許是為了供奉活祭而剖開野獸和人的腹部、與臟器接吻的緣故。她雖外表清廉,全身卻散發著濃厚的血腥味。觸媒是個玻璃瓶,瓶上殘留的些許污垢令瓶子裏看起來彷彿盛着某種液狀物一般
第四人————考列斯·弗爾維吉·尤格多米雷尼亞。他是菲奧蕾的弟弟,使用的魔術系統是召喚術。之所以能窺出他那與十八歲不相稱的孩子氣,大概是因為臉上的雀斑吧。他怯弱地嘀咕重複着召喚英靈所必需的咒文。觸媒是一張古舊的紙。紙上畫有人體圖,右下角潦草地寫着“理想人類”字樣。
接着,是已經完成召喚的第五人————caster的master,羅歇·褔雷因·尤格多米雷尼亞。在這些人之中,他恐怕是最年輕的。只有十三歲的他,在稍遠的地方興緻勃勃地在注視着這幅光景。
【羅歇。你會從工房跑出來還真新鮮啊】
達尼克的招呼,讓羅歇縮了縮身子。
【那是因為……英靈召喚什麼的,一輩子能見一次就算很幸運了吧。因為可以看見第二次,我也就從工房跑出來了呀。】
語氣中帶着幾分逞強和老成。別看他這樣,他在人偶工學(DollEngineering)領域可是有名的魔術師。不過他所造的都是些暫不考慮外表和造型設計,而一味追求性能的稍微欠缺美感的人偶。
他在兩個月前,幾乎與lancer同一時刻召喚出了caster,並與其一道在工房中夜以繼日地生產聖杯大戰中所必須的士兵(Golem)
【caster人呢?】
【老師啊,他說馬上就過來。現在他正埋頭於寶具設計呢。】
【還是先向caster道個歉吧。那麼,你就在這裏再次見識一下那神秘的儀式吧】
【知道了啦】
羅歇縮緊了身子。他滿懷尊敬地稱呼自己的servant為“老師”。對他而言,那位caster所建立的傳說是值得崇拜的。少年對caster給予完全的信賴,能在工房中幫上caster的忙,少年打從心底里感到高興。
不久,caster在羅歇的身旁實體化了。他穿着青色的披風、以及貼合身體的緊身衣,臉上還戴着眼口皆無的無臉假面。羅歇欣喜地向老師問候,caster無言地點頭示意。
達尼克確認四位召喚者已經在指定位置上就位后,面向空蕩的玉座恭敬地低下了頭。
【那麼,王啊,儀式現在開始】
“————嗯”
光之粒子在玉座上集結,化為一個人的姿態。被稱為王的男子,全身包裹着漆黑得似乎要溶於夜幕之中的貴族服裝。與黑色相反,臉色蒼白卻得令人毛骨悚然,如絹絲一般的白髮散漫地垂着。
他出現的瞬間,王之間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只是站着就感到要被壓垮,要是被看上一眼,全身會都止不住地顫抖。這絕不是因為玉座上的男子粗野暴力。而是一旦暴露在他那冷酷的眼神下,會不由得地認識到自己是無比脆弱無力的存在。
這位王者,正是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族長達尼克作為最強王牌而準備的servant、“黑”lancer————“弗拉德三世”。
羅馬尼亞特蘭西瓦尼亞最大的英雄、被土耳其士兵所畏懼、稱為串刺公(KazklBey)的他,在世界上有着另一個更為響亮的異名。
小龍公(Dracula)……或是吸血鬼(vampire)德古拉伯爵。
當然,眼前這位弗拉德三世是個與吸血鬼一詞無緣的人物。他不但是具有虔誠信仰心的人格者,就算國家雖小,他也依然是作為王者君臨其上的英雄。特別是在羅馬尼亞、他憑藉多次擊退了蹂躪各國的奧斯曼土耳其的侵略這一功績,被認為是羅馬尼亞獨立的大英雄。
……沒錯,既然這裏是羅馬尼亞,他的知名度幾乎是最高的。甚至可以匹敵在希臘的赫拉克勒斯以及在英格蘭的亞瑟王吧。
lancer向達尼克投去一瞥,便讓充滿威嚴的聲音響徹王之間:
【快,召喚出願成為余之手足的英靈們吧】
【遵旨】
達尼克恭敬地行了個禮后,向四人宣告道:
【那就開始吧。我等以千界樹(Yoggdmillennia)為豪的魔術師們。這場儀式終結的同時,我們將會踏上無法回頭的戰鬥之路。————做好覺悟了嗎?】
四位master無言地流露出堅定不移的決心。
們繃緊神經,僅在這個時刻,他們甚至感受不到在背後守望着的串刺公所帶來的的重壓。
servant的召喚本身,確實比起通常複雜奇怪的大儀式更為簡單。但“召喚英靈”這一極限的神秘,一旦失誤就會命喪黃泉卻也是自明之理。
沒頭沒腦地胡亂衝撞,和畏縮地不斷敲擊石橋一樣是愚者所為。現在所需要的,是能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腦袋、迅速扣下扳機的冷酷與膽識。
【純銀與鐵。與基石訂定契約之大公。為之奉獻之色為“黑”
築壁阻降臨之風。閉四方之門,自王冠出發,在通往王國的三岔路上循環吧】
明明沒有經過排練,詠唱卻一致得分毫不差。
每詠唱完一節,魔法陣的光芒就加速增長。奔騰的魔力蹂躪、凌辱着四人。但就連四人之中位列低端的考列斯,都堅韌地站穩步伐,毫無躊躇地持續着詠唱。
【————宣告
汝之身體聽吾號令,吾之命運寄予汝劍。
如遵從聖杯的歸宿,順此意,從此理者,回應吧!】
詠唱,以及奔流與魔術迴路內部的魔力,將存在於“座”中的英靈招來。與銘刻在神話傳說中的至高存在進行對話。
【於此發誓。
吾為成就世間一切善之人,
吾為施行世間一切惡之人】
其中三人突然停止詠唱。只剩考列斯一人算準了這空當,宣告接下來的兩小節。
【然而汝應將雙眼蒙於混沌之中。汝乃為狂亂之檻所囚之人。吾乃掌控其鎖鏈之人。】
為了狂化而作的追加詠唱。由此可以確定,他所召喚的servant或多或少會陷入瘋狂。
接着,是最後一節。
魔術迴路狂亂帶來的痛楚的痛楚以及對於迴路暴走的恐懼不停地折磨着他們,儘管如此,這四人甚至有些捨不得這個瞬間。這場儀式就是擁有如此的高揚感。即便這樣,也必須宣告。為了將最高級的神秘緊緊握在自己的雙手之中。
【————汝等身纏三大言靈的七天,由抑制之輪而來吧,天平的守護者啊!】
宣告話語的同時,狂風大作,人造人們慌忙蜷下身子,和達尼克、以及caster則如同吹過涼風般沐浴其中。
於是,“他們”在地上顯現了。
從複雜精巧編製而成的魔法陣中,發出炫目的光芒。瞬間,奇迹具現化了。將人們的幻想作為肉體,達到既人非人之域的英雄們。
暴風緩和下來,炫目之光也慢慢減弱。之後,魔法陣中出現四個人影。
其中一位,是身着白色禮服的體格纖細的少女。她手上拿着巨大的棍棒(mace)。用虛無飄渺的眼神環視四周。
另一人,是位穿戴華麗的中性少年。四人之中唯有他笑容滿面地凝視着召喚自己的master。
還一人,是位手持弓與箭的青年。他身披草色披風,正單膝跪下,拜伏於地。
接下來最後一人,是位全身覆蓋著璀璨鎧甲、背上背有大劍的青年。銀灰色的頭髮,在微風中搖曳。
【噢噢……】
某人發出感嘆。連達尼克都被這幅威容奪去目光。隨後,servant眾人異口同聲地宣告起最初的話語。七名servant與七名servant之間相互廝殺的凄絕慘烈的聖杯大戰————為了揭開戰幕的話語。
【我等“黑”servant,應召喚之邀造訪而來。
我等之命運與千界樹(Yggdmillennia)同在,我等之劍即為諸君之劍】
在布加勒斯特、Stavropoleos教會的墓地里,獅子劫也成功地召喚了servant。
【————所以,你就是我的master咯?】
全身包裹着鋼鐵的矮小騎士如此詢問道。雖然隔着頭盔,通透的聲音依然清楚地傳達出來。獅子劫點點頭,向前伸出了手。
【我叫獅子劫界離。是你的master,請多關照】
【……這兒是墓地么?你還真是在討厭的地方把我召喚了啊】
伸出去的手被無視了。獅子劫騷着頭皮辯解道:
【呀,就算你這麼說……不管怎樣,對我來說這裏就像是我的主場啊】
【你是在墓地出生的?】
【我的少年時代是和屍體共同度過的啦】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騎士點頭表示理解。
【原來如此,你,是死靈魔術師(necromancer)?】
【答對了。那麼,你是saber沒錯吧?】
看着騎士手上的劍,獅子劫這麼問道。
【那不是廢話么。要是能把我看成caster或是assassin,你的眼睛和腦子一定有大毛病】
世上好像還真有這樣的assassin。
【……難不成,我抽到了一個呆瓜master?】
【不不,你可是抽到了最棒的master喲,saber。我獅子劫界離,自負是很配成為你主人的一級mater】
【哼……還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嘴上功夫了得呢】
【言歸正傳,saber。首先你能告訴我你的真名么?……話說,為什麼我明明是master,你的status我卻還有一部分看不見?】
通常,master與servant面對面時,可以獲得某種程度的情報。諸如體力、耐力等等status、以及保有技能一類的貴重資料。這在戰略制定上,是非常貴重的寶物。
於是,master們最先確認的自然是自己召喚的servant。要在理解他們各項指標的基礎上,才能提煉如何戰鬥的策略。
但是,眼前這名騎士雖然可以確認基礎的參數,然而作為英靈個性的固有技能、以及寶具資料卻全都被屏蔽而無法讀取。
【是因為這個頭盔吧,我現在摘掉】
saber剛說完,覆蓋面部的頭盔就被分解並融入鎧甲之中。面對展露出來的“她”的風采,獅子劫驚訝得合不攏嘴。
【是個,女孩…………?】
不,說不定是少年也未可知。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位面容相當稚嫩的人物。自己也許是因為太過意外,一不小心把話說漏了嘴,這讓她的心情一下子變差起來。不過獅子劫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
【……你說啥?】
飽含殺意的冰冷話語讓獅子劫回過神來。
【下次再叫我女人,我可沒法控制住自己】
saber用泛光的眼瞳訴說著殺意。看來他是認真的,獅子劫本能地嘀咕道。
【……抱歉,抱歉啦。我再也不說了】
舉起雙手,ber的臉龐雖然因為憤怒而扭曲,不過心情似乎也因此有所好轉。她作了個深呼吸,用略帶失望的表情低語道:
【原諒你了。以後不準再談這個話題,給我好好記着】
【OK。那麼你的真名到底是————】
【嗯?怎麼回事master。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觸媒,但你難道不是以我為目標才把我喚來的么。真名不說也知道吧。】
【啊,不。觸媒用的是這個】
獅子劫一邊迴避逐漸解開的魔法陣,ber接下后以一臉詫異的表情看着那件東西。
【這啥玩意】
【是圓桌。你們這些騎士曾經用過的呀】
本來暫時有所好轉的saber的心情,又立刻急轉直下。她咂了咂舌,將那個————恐怕再也無處可覓的聖遺物、毫不猶豫地用手中之劍斬碎。
【…………喂】
saber用鎧甲踐踏如字面上一樣已經變為木屑的那件東西。
【可恨至極!沒想到,我竟然被用這種東西召喚了!】
看那表情,她確實是從心底里厭惡着圓桌。那就奇怪了,獅子劫想道。對圓桌騎士來說,那應該是談笑風生的場所才對。雖然圓桌騎士們最終產生了對立,不過那並非本意使然吧。要是對於這個圓桌抱有如此的憎惡,那麼————
她的真名,獅子劫一下就想到了。要是有哪位騎士如此憎恨圓桌,那麼一定是明確地背叛了騎士王的那名唯一的圓桌騎士。
【saber。你的真名,難不成是“莫德雷德”?】
獅子劫的詢問,讓莫德雷德微微皺起眉頭。自己的真名由於方才的行動而被猜中,這讓她顯得有幾分忸怩。
但她還是用毅然的口氣宣告:
【————正是。我名為莫德雷德,是騎士王亞瑟·潘多拉貢唯一的正統繼承人。】
【……你不是背叛了么】
面對獅子劫的指摘,saber突然漲紅了臉宣告道:
【啊啊,正是。我確實叛逆了。那個王到最後都沒有承認我的實力。不論是劍術水平還是政治手段,我都能和王平起平坐————不,應該已經超越了她。但是,那個魂淡王竟然因為我的出身而拒絕讓我即位。】
冰冷的聲音,絕不是因為壓抑住了衝動,倒不如說正好相反。能令全身顫抖不已的憤怒和憎惡,正寄宿在她的體內。
她的出身————據說莫德雷德,是亞瑟王與親姐姐摩爾甘之間所生的不貞之子,這一點實在太致命了。
【所以我背叛了他,然後送他上路了。我要讓那個王知道,他的統治沒有任何意義。】
沒錯。根據傳說,把那位亞瑟王逼上死路的確實就是這位莫德雷德。即使被聖槍貫穿身體,這位莫德雷德還是給予了亞瑟王致命一擊。
瀕死的亞瑟王把聖劍丟回湖中后、去往了妖精鄉(Avalon)。而這位莫德雷德則在卡姆蘭之丘上停止了呼吸。後來流傳下來的,只有叛逆的騎士這一惡名。
【呼。也就是說,saber。你的願望是成為王么?】
對於被拒絕即位的莫德雷德而言,成為王毫無疑問是她應該請求聖杯實現的願望。但是,莫德雷德用憮然的口吻回應獅子劫的話語:
【不,錯了。我不想用聖杯的力量成為王。就算我登上王位,父王也絕不會認同。我的願望啊,master,就是能讓自己向選定之劍挑戰,僅此而已】
【……選定之劍?就是傳說亞瑟王所拔出的那把劍么】
saber點了點頭。沒錯,據說那位亞瑟王少年之時,將全國的大力士都沒未能挑戰成功的那把劍一舉拔出,由此獲得了成為王的資格。
如果,莫德雷德拔出了那把劍,她足以稱王的資格確實能夠得到承認。但是,他的願望中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吶,我能問個問題么?】
【說吧】
【假如聖杯實現了你的願望,而你沒把劍拔出來怎麼辦?】
是的。若是向選定之劍挑戰,那也有拔不出來的可能性。畢竟,那是一把全國男子都未能如願的劍。即使是繼承了亞瑟王血脈的莫德雷德,到底能不能拔得出來,說實話都很難下定論。
【你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啊,master。我沒可能拔不出來!】
但是,saber挺起胸膛如此斷言。那聲音中所包含的威壓,確實帶有與王者相稱的風範。也許她能輕易地把劍拔出也未可知。
【那麼master。快下指示吧。要討伐的敵人身在何處?】
別急嘛,獅子劫讓用激動的聲音催促着的莫德雷德冷靜下來。
【…………“欲速則不達”,這句諺語你沒聽說過么?】
【誰管那種東西啊!我可是為了斬殺七名敵人才被喚來的啊!】
看起來,她似乎已經被賦予了與此次聖杯大戰相關的知識。
【說的也是。對面那七個現在到底情況如何還不清楚】
聽到天空傳來微弱的振翅之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只見樹枝上,停着一隻灰色的鴿子。它滴溜溜地轉動着那不帶任何感情的鳥兒特有的眼睛,將嘴中叼着的紙片吐了出來。一完成任務,鴿子就飛走了。獅子劫剛拾起紙片,saber就興味盎然地探頭窺伺。
【是使魔么?】
【好像是。上面說想馬上和我們會合】
【誰發來的?】
【和我們利害一致的傢伙們】
說完,獅子劫便將那張寫有“明早九點錫吉什瓦拉山上教會”的便條一把捏爛。
壯觀而壯麗,莊嚴而凜然。萬千讚賞都不足以形容此番光景。
“黑”saber、“黑”archer、“黑”rider、“黑”berserker、“黑”caster。除去在新宿召喚的assassin,其餘六人全都已在此王之間集結。
在聖杯戰爭這樣的狀況下,很少會有兩人以上的servant同時存在於同一空間的情況。就算是因為同盟或是戰鬥,頂多也就兩三名。而且通常還都是處於相互殘殺,時刻提防對手的狀態。
但現在,他們承認了新型的戰爭————聖杯大戰,並許諾共同奮戰。
【啊,大家還是先來做一下自我介紹吧?好嗎?來吧!我是servantrider,真名叫阿斯托爾福(Astolfo)。你呢?】
————如此這般,servant阿斯托爾福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做出發言。
站在自己旁邊的一臉祥和的青年servant儘管一時不知所措,但還是微笑着回答道:
【我是servantarcher,真名為喀戎(Chiron)】
【多謝啦,喀戎。暫時請你多多關照喲!】
rider伸出手來,archer一臉困惑地回應了。
【rider,要打招呼用職階名,別叫真名】
der恍然大悟般點點頭,接着向身穿白色禮服的servant搭話道:
【吶,你呢?】
【…………】
servant保持沉默,沙沙地搖着頭表示拒絕。
【啊啊,抱歉。要是不能說話就算了。嗯、她的master是哪位?】
rider巡視着自己一行的master們,視線落在了有所反應的考列斯身上。
【吶,那邊的master。她的真名叫什麼?】
【啊、嗯呃、那個————】
被rider步步逼近的考列斯慌忙地考慮如何應付,但他似乎無法忍受rider那彷彿要把自己看出個窟窿的視線,終於小聲地念出真名
【……弗蘭肯斯坦(Frankenstein)】
【原來如此。那麼弗蘭…………不不,berserker。請多關照】
servantberserker————弗蘭肯斯坦對於自己的名字被泄露不滿地發出呻吟。
然後,rider將視線轉向剩下的最後一位servant————saber。
【那麼,你的名字是?】
【等等,saber。你不要說。】
在saber作出回答之前,他的master戈爾德搶先制止了他。他似乎是在向包括達尼克在內的全員宣告。
【我並不打算向達尼克以外的人宣佈這個servant的真名】
噓聲充滿了王之間。塞蕾尼凱用故作冰冷的聲音問道:
【————宣佈真名是預先協商好的吧?居然化為一紙空文,真是令人不快至極】
【那是因為當時的我還沒弄到觸媒啊】
戈爾德一邊說著,一邊將盒子慎重地擁入懷中。似乎是打算連觸媒都徹底地隱瞞。
【戈爾德叔父大人,隱藏真名、真的是如此重大的事么?】
面對菲奧蕾的詢問,戈爾德一臉嚴肅地肯首道:
【…………公開真名對我的servant而言是致命的。會把它泄露的嘴巴越少越好。】
所謂真名,對於各個servant來說,都是必須竭力隱藏的情報。不論是多麼有名的英雄,末路多是死於非命。
暴露真名,將會把他們的死亡原因作為致命弱點展露出來。
若曾經是中毒而死,那麼只要以某種形式對其施以毒物即可;若曾經是被箭矢所殺,那麼只要射出箭矢就行。要是某個特定部位是弱點,只要瞄準那裏便是。
即使找不到成為死因的弱點,擁有龍之因子的英雄與屠龍的武器相性也會很差。就算沒有那麼好的運氣正巧持有那種武器,只要告訴其他的master,也有很高的可能性可以提煉出某種對策。
當然,der阿斯托爾福之流便是其中的典型。
達尼克快速看了一眼弗拉德三世。他用爽朗的笑容對着視線點點頭。身為達尼克的servant,弗拉德三世當然知道戈爾德所召喚的“黑”saber是何等人物。因此,以殘酷著稱的王才會鷹揚地點頭同意
【————明白了。那就特別批准你們】
一族之長達尼克的話語,令戈爾德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容。
【王啊,非常感謝。那麼,我等就此告辭】
戈爾德挺起腰板,帶領saber堂堂地退出了王之間。目送他背影的塞蕾尼凱不高興地抱怨道。
【不就是召喚了個saber么,擺什麼臭架子】
【他本來就是那樣的生物啊】
達尼克參雜着苦笑低語道。曾經在鍊金術領域被譽為與艾因茲貝倫齊名的名門穆吉克家,其繼承人正是戈爾德。不過,穆吉克家被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吞併的時候,他們作為魔術師的血脈已經走上衰退的下坡路了。
在這位曾經的名門看來,被尤格多米雷尼亞吸收可以說是奇恥大辱。年幼之時起,戈爾德的父母就不斷向他灌輸穆吉克家是個如何優越的大家。即使現在已經三十六歲,他依然無法區別現實與理想、唯獨“自己曾是名門望族”這一驕傲茁壯地成長了。
戈爾德是穆吉克家與尤格多米雷尼亞一族連名以來最初降生的孩子,是久違誕生的一級魔術師。這件事也令他對於血統的自尊增長過剩。
不過,他也確實是優秀的魔術師。他在這次的聖杯戰爭中,提出了違規級的系統干涉————魔力路徑的分割,並將之實現。
不論魔術協會派遣的魔術師如何優秀,servant的召喚、以及向他們提供魔力供給都會成為麻煩的累贅。光是消除了這一項、彼此的實力差就大大縮小了吧。再者,豐富的魔力也使寶具的濫用成為可能。戈爾德的功績,絕對不能無視……因此,也只能對他的傲慢視而不見。
意氣風發地回到私室。戈爾德再次面向saber。他被那壯麗而威風凜凜的身姿奪去了目光。雖然基本上已經確信,但為了以防萬一,戈爾德還是質問道:
【saber。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的真名,是齊格弗里德(Siegfried)沒錯吧?】
得到了肯定的頷首后,戈爾德達到了歡喜的頂峰。
齊格弗里德————在德國是家喻戶曉的大英雄。他在多種傳說中都有着不同的人物形象,但其中最有名的當屬英雄敘事詩《尼伯龍根之歌》了。作為尼德蘭(Netherland)王子而誕生的他,經歷無數冒險,最終獲得了屠龍者(DragonSlayer)的稱號.
他在所有的戰鬥中都未嘗敗績,直到唯一的弱點背部被背叛之刃擊中而命喪黃泉。
他手中所持的,是尼伯龍根族的聖劍巴魯蒙格(Balmung)。他憑藉這把劍消滅了邪惡之龍(fafnir),沐浴過龍血的他不會被任何武器所傷。
縱然他是高貴的勇者,那副身軀上還是帶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沐浴龍之血之時,正巧被菩提樹的葉片所覆蓋的背部。不必多說,那正是會讓齊格弗里德走向死亡的弱點。
戈爾德煩惱了片刻。雖說最強的servant到手是件好事,但與此同時,關於他背部的傳說膾炙人口、流傳廣泛卻也是事實。那個過於致命、過於明顯的弱點,到底能隱藏多久呢。
【saber,從今以後,你除了使用寶具的時候外,都好好把嘴閉上。只有經過我的允許才能開口】
戈爾德姑且先讓saber閉上嘴巴,儘可能地減少真名的線索。他誇示着手背上的令咒,以此來強調這道命令極為嚴格。如此盛氣臨人地對待那位大英雄,這麼做能被原諒么————不如說對方願意原諒么?
一方面,在戈爾德腦中“對方只是區區servant”這種認識一直揮之不去。對他來說,servant只不過是依靠自己才能存活的臨時的客人罷了。
短暫的緊張時間,在房間中流逝。
片刻后,saber用頷首代替了同意的話語,以此表示承諾接受戈爾德的命令。齊格弗里德既身為王族,又作為統帥一軍之將留下了許多傳說。但他同時也是不斷接受他人依靠和乞求的大英雄。
就算被命令不要說話,如果這具有必然性,他也不會有異議。只要能實現一己之願,任何命令他都打算心甘情願地執行。
————假設一下。如果這個時候就算要被使用令咒也毅然決然地提出抗議的話,之後的命運也許會有所改變吧。但齊格弗里德選擇了作為servantsaber服從命令,戈爾德也因此以為自己作為master令servant屈服了。
久后,這個分歧將會招來致命的事態。
另一方面,各位master及servant的交流在王之間開始了。
【我是你的master,請叫我菲奧蕾。請多多關照。】
“黑”archer恭敬地捧起菲奧蕾伸出的手。
【感謝你,菲奧蕾。作為你的servant,就讓你見識一下我不辱喀戎之名的活躍吧】
【…………】
菲奧蕾似乎感到困惑般沉默下來,看了看archer的臉龐。
【怎麼了?】
【啊,沒什麼。你真的就是喀戎啊,雖然我早就知道了,可是————】
【“難以置信”,是么?】
聽了始終保持微笑的archer的話語,菲奧蕾點點頭。
【這也難怪,本來我應該是以非人之姿被召喚的存在】
喀戎————教授了以赫拉克勒斯為首的諸多大英雄的、半人馬(centaurus)族首屈一指的賢者。
天生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馬的他,是以大地與農耕之神克洛諾斯(Kronos)為父、以女神菲呂拉(Philyra)為母的完全的神靈。但是,他在誤中了菲呂拉的毒箭之後,為了擺脫痛苦而捨棄了不死性。然而就在這一刻,他那完全的神性也和不死性一同失去、成為了能夠作為英靈被召喚的存在。
當然,以半人半馬這一本來姿態作為servant被召喚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只是————
【只是,那個姿態光是被看到,真名就會被推導出來。這樣做實屬無奈,請您諒解。】
半人半馬,看到這種姿態的瞬間,無人不會聯想到centaurus(半人馬)。要再說是有名的英雄,大概首先浮出水面的就是喀戎。如果還持有弓和箭,那就更是如此了。畢竟喀戎可是身為那飄在空中的射手座原形的英靈。
因此,喀戎被召喚之時,採用了人類的形態。儘管作為代價,部分能力降低了等級,但對弓的使用並沒有受到特別的影響。
【哎哎,這我當然知道。】
菲奧蕾慌忙同意。沒錯,確實從外表上看,除了他是一名容貌安詳的青年、以及服裝有點古老以外,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人看出他就是名為喀戎的大賢者。
但是與他直接相對的菲奧蕾,光是保持不被眼前這位archer所發出的氣息壓倒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他所擁有的氣息,要打比方,就宛如廣闊的森林,將渺小的自己重重包圍的清冽空氣————
【當然,說上許多言語來博取您的信賴是很簡單。但我是servantarcher。請務必在戰場上觀賞我的弓箭。我一定會向您證明自己是配得上您的servant。】
【…………好的,我很期待,archer】
菲奧蕾看似害羞地頷首,和archer一同退出了王之間。
【berserker,我們也開路吧。要靈體化噢,明白么?】
【…………啊啊…………嗚嗚…………】
聽了考列斯的話,“黑”berserker發出像是表示同意的呻吟,化作粒子消失了。
考列斯拭去汗水,鬆了一口氣。看起來似乎消耗相當大。果然弗爾維吉家的才能,全都流到那位姐姐(菲奧蕾)身上去了。
遺憾的是,考列斯作為master的適應性低下,而且他所召喚的berserker————也就是人造生命體弗蘭肯斯坦,或許也有她的神秘相對比較新的原因,即使利用狂化將她的能力等級提升,能力方面依然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但是,她的真正價值還是在於獨自保有的技能。
實話實說,達尼克對於考列斯和berserker並不是很抱期待。原本berserker在戰鬥之時就不聽從一切指示。僅僅是憑着瘋狂的勢頭去戰鬥,最終有死而已。如果能好好運用令咒,將破壞遍佈戰場,說不定還能在混亂中擊殺許多敵將。而那個時機,就由自己來判斷,達尼克是這麼想的。
考列斯一臉憔悴地離開了王之間。
【接下來,rider,我姑且先帶你參觀一下這座城堡吧。你好像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吧】
聽了塞蕾尼凱的話,“黑”rider害羞地撓了撓腦袋。
【啊,看得出來么?所以說那個……我不太想靈體化呀】
【…………也行,那我就給你準備個房間吧】
【真的!?呀~我能有個善解人意的master真幸福啊!】
rider滴溜溜地如同跳舞般轉起圈來,高舉雙臂大喊萬歲,為自己的心愿得到實現而歡欣雀躍。
rider所顧慮的,大概是持續實體化所帶來的魔力負擔吧。就算有聖杯做後盾,讓神秘持續具現化還是會造成相當的負擔。
仔細一想的話,在servant戰鬥以外的部分就算讓其持續靈體化也沒有問題。之中,也有些重視第二次生命的歡樂、而對master的負擔視若罔聞、希望持續實體化的人物存在。
servantrider、阿斯托爾福簡直是好奇心結晶一般的存在。如果master塞蕾尼凱同意————倒不如說就算她不同意————他也會立馬飛奔出城,到街上沉湎於玩樂當中吧。
查理曼大帝(Charlemagne)十二勇士中,青年阿斯托爾福是個屈指可數的美男子,為人輕浮,甚至據說連理性都蒸發了。雖然這副身姿實在讓人意外,不過傳說本來就是帶有些許歪曲的。那副可愛的容姿,完全符合master塞蕾尼凱的喜好範圍。
【那麼,老師。儀式結束了,我們回工房吧。】
【…………走吧】
羅歇連同他的servant“黑“caster,也離開了王之間。
目送master們離去的達尼克,讓人造人們退下了。當只剩下他們兩人獨處時,坐在玉座上的lacner開口說道:
【也快到這兒了吧】
saber、archer、lancer、rider、berserker、caster、assassin。要是在當初的聖杯戰爭、彼等七人各自提煉戰略,依靠戰術進行廝殺才是理所當然。
然而,此次聖杯戰爭與那副模樣大相逕庭。要問為什麼,是因為戰力不是一人,而是七人。是servant全部的基本職階。即使是在“冬木的”聖杯戰爭中極其難以存活到最後的berserkercaster、assassin這類職階,也能充分發揮自己的真正價值。
例如,羅歇召喚的caster正在着手生產超過千具魔像(golem)。按小型、中型、大型分類的魔像們,正蠢蠢欲動地等待着戰鬥的時刻。
當然,它們根本無法與servant匹敵。但在限制敵人行動方面有着充分的價值,要是對上caster和assassin這類不擅長近身戰的servant,甚至有以弱勝強(GiantKilling)的可能。
【…………達尼克,你知道余現在心情如何么?】
從那愉快微笑的樣子看來,答案已經不言自喻。不過達尼克還是斗膽回話道:
【不。對卑微如我的魔術師來說,被譽為“小龍公(Dracula)”的大公您的想法,是再怎麼深思熟慮也遠遠無法企及的吧】
剛說完,lancer就不快地向達尼克投去一瞥。
【奉承過頭可是能看出一個人的度量啊,達尼克。稱余為“領王(lord)”的你,依然是余的master,余身為servant,對此並不否認。】
【…………是】
做過頭了么、達尼克在內心咋舌道。再怎麼說,lancer……弗拉德三世也是曾經支配過這個羅馬尼亞的一國之君。就算是與世隔絕、能面不改色地做出有悖人倫行徑的魔術師,也會毫不吝嗇地表示敬意。
當然,這是因為有“令咒”這一絕對的差距。正因為有了這個預防萬一的項圈,才會向對方表示忠誠。
【達尼克。余啊,為了從土耳其人手中保護這個國家、耗費了半生心血。儘管余妥善處理了身為王所能做的一切政務,但還是留有缺憾。】
【那到底是?】
【“人”。缺乏能夠託付全軍的一騎當千的將領。余把一切都耗費在了戰鬥和勝利上,但反過來說,除此之外余什麼都做不到。並不是無能喔?純粹只是————】
【“時間和人手不夠”、您是想這麼說么】
聽了達尼克的話,lancer滿足地點點頭。
【而余,終於得到了無可替代之“人”。六位英靈、其中居然還有saber————齊格弗里德。他可稱得上是余能想到的最為優秀的勇者!】
————沒錯,除去戈爾德,只有lancer和達尼克知道那位saber是何等英靈。戈爾德的觸媒,是沾滿鮮血的菩提樹葉。恐怕,是依靠了舊交艾因茲貝倫的幫忙。即便如此,竟能把那樣的聖遺物弄到手,其幸運絕非等閑。
【不只是saber。希臘的大賢者喀戎、查理曼國王十二勇士阿斯托爾福、弗蘭肯斯坦博士的瘋狂產物berserker、以及servantcaster亞維塞布朗(Avicebron)。儘管那個男人有些頑固,不過他造出的士兵(golem)真是無上的戰力啊】
【我等,皆是大公的部下,大公的將領】
【————啊啊,真是悔恨啊。要是有他們在,餘明明就不用被幽禁在那座城堡里了】
一六四二年,匈牙利國王馬加什(Mátyás)將弗拉德三世作為奧斯曼土耳其的合作者逮捕,並進行了長達十二年的監禁。
為了保衛國家而戰的功績全部被玷污、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作為嗜血的惡鬼流言四布,這是何等屈辱。
【不過,那畢竟也只是如夢般的遙遠過去了。余必須考慮的,是現在!是余那沾滿鮮血的可悲名字!】
【大可放心。打倒七名servant、啟動大聖杯,必定讓大公的願望實現。】
為自己的名譽復權————那便是servantlancer弗拉德三世的願望。他要洗雪散佈世界的“吸血鬼德古拉“這一污名。
他沒想否定自己走過的路。與土耳其戰鬥、被監禁、度過不遇的時光,這些他也都想達觀地作為人生接受。但是,唯有在與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地方,自己的名字被泥土玷污這種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容忍的。
lancer懸於這場聖杯戰爭中的熱情,即使在全體servant中大概也是最高的。這份執着,也正中達尼克下懷。
【還剩assassin的servant么,他確實是在極東的小國被召喚了吧,達尼克】
【是的。他原本應該是在倫敦召喚的servant,但畢竟對我等來說那裏是敵陣。因此打算在對於那位英靈而言靈脈相性較好的場所召喚】
【他叫什麼名字?】
【——開膛手傑克(JacktheRipper)————。百年前,在彼地英國轟動一時的連續殺人鬼】
二十世紀初,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曾被稱為“小巴黎”。然而由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轟炸、兩次地震、加之獨裁者齊奧塞斯庫(Ceauescu)那不切實際的城市開發。當時有過的秀美建築物大部分遭到了破壞。當然,也並不是全都。乘車沿着貫穿南北的維多利亞大街橫穿都市的話,應該可以看見幾間舊市區的古老教會以及具有歷史感的貴重建築。
不過,獨裁者給羅馬尼亞刻上的傷痕遠不止這些。
【“齊奧塞斯庫的孩子們”、好像是這麼叫的呢】
女子用有些甜美而超然的聲音低語着。她是僅僅浮現出一點憂鬱的表情,就能讓男人們為之傾倒的充滿蠱惑感的女人。但奇怪的是,聆聽她那甜美聲音的“某人”,並不存在於她的周圍。
擦身而過的人們都訝異地目送這個面對虛空念叨的女子。當然也有想要上前搭話的人。不過也許是感到了她的眼中的某種癲狂,大家都被震懾住,乾脆地放棄了。
【是么,是這樣啊。真是悲傷呢————我都還沒到那種地步。只不過會一不留神就那樣了】
女子彷彿在和誰談話一般編織着話語。所謂“齊奧塞斯庫的孩子們”,是獨裁者所留下的負面遺產之一。過去,羅馬尼亞曾想立法禁止避孕和墮胎、強制婦女生產至少五個以上的孩子。
結果,養不起的孩子們成為街頭浪兒,漸漸染指犯罪和人身買賣。即便革命結束了獨裁,一度被產下的生命也無法倒退。他們幼小的生命,被權勢者和黑手黨侵蝕殆盡。倖存下來的孩子們,不知不覺從被壓迫的一方變成了壓迫他人的一方
女子一邊和只有她才能看到的某物交談,一邊步履蹣跚地在夜晚的布加勒斯特遊盪。年輕女子隻身一人走在路上————這就像是惹禍上身的誘蛾燈。
已經有兩個人跟上她了。他們想在警察看不見、行人又少的地方一口氣撲上去。
女人搖搖晃晃地踏着輕盈的步伐,無謀地進入了夾在大樓間的小巷。這已經不是他們偷走女子的手提包就會善罷甘休的程度了。僅是一名遊客消失,沒有人會發現。金錢、身體、以及全部人生,二人抱着把這一切徹底從她身上奪走的想法,把手伸向了女子。
————在這裏的話,就算髮出悲鳴也沒人會在意。
男人們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們大概沒想到這名女子也正在考慮着同樣的事。
對女子來說,必要的活人只要一個就夠。另一個就沒用了。…………能被女子選定為“沒用”的一方,實在是太幸運了。
伸出手的男子“哎呀?”了一聲。伸出去的手,不知為何沒能觸碰到女子的肩膀。那一瞬,他彷彿覺得自己要去抓的是個幽靈,這讓他膽戰心驚。但是,確認了噴出鮮血、發齣劇痛的手腕斷面之後,他終於明白了自身的狀況。
啊啊,看樣子是手腕被斬斷了。為什麼呢,他剛想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終於理解到這嚴重的事實。
【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
發出悲鳴的瞬間,更劇烈的疼痛侵襲而來。這次的疼痛真的不算什麼,恐怖的是接下來一連串的喪失感。因為從被撕裂的腹部里,掉出了絕對不能掉出來的東西。
男子“嘿”地發出一聲可愛的叫喊。…………他真的很幸運。被轟飛頭部當場死亡,在另一名男子看來,那是就算傾家蕩產也想取而代之的死法吧。
【…………哎?】
正巧,沒被選上的男子就茫然地站在那兒。同夥之一的男子剛伸出手的瞬間,手腕就被斬斷腹部被撕開頭部被轟掉。完全不知所云。胡鬧也要有個限度。思考停止了。
【啊…………】
過了片刻,另一名男子終於回過神來。自己一夥,只不過是被誘蛾燈引誘的飛蛾罷了。向光湊去的飛蛾,必定會被殺滅。
雙腿間傳來冰冷的觸感————那是什麼?男子甚至還沒認識到這一點就裝過身去逃開了。不,是企圖逃開。
剛扭過頭的瞬間,就被突然伸出的腿絆倒了。他想站起來,但卻被某人迅速壓制住。
下手的不是那名女子。她還是老樣子,用恍惚的態度看着男子。那麼,現在只用單手就把自己摁倒在地的究竟是誰。
【媽媽(master),我該怎麼辦】
————無語了。
發出玲瓏聲音、正壓制着男子的人居然是個孩子。頓時傳來一陣安心,男子使出全身力氣,抓住那纖細的手腕,想要將它撥開。
但是,孩子的纖細手腕一動不動。男子認真起來、盡自己全力死死握住那隻手臂。然而,孩子的手還是如鋼鐵一般紋絲不動。
男子向孩童打去。傳向拳頭的柔軟觸感、讓他明白了那隻手臂根本不是義肢。那麼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使出全力的拳頭,卻沒能讓她纖細的手腕移動哪怕一厘米呢?
男子發出了難堪的悲鳴。他從口袋掏出小刀,扎進孩子的手腕里。顧不上什麼羞恥了名譽了,總之要先從這異常的狀況中脫身,他一次又一次地扎刺着。
扎刺、扎刺、只是一味地拚命扎刺。但是、但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甚至不會受傷呢!
【啊啦、吶,不會痛么?】
聽到女子的問話,孩童轉過頭來。男子沒有理會,繼續用小刀戳着。
【沒事的,因為我是servant呀。一點都不痛。不過倒是有點煩人呢。】
【那麼,稍微砍一點也沒關係喲,不過別對喉嚨下手哦,那樣他會說不了話的。】
【知道了,媽媽(master)】
孩子點點頭,把小刀拿在手中。為了讓那鬱悶的小刀停下而砍斷了男子的手筋,胸、頭、大腿、臉布周圍都以不會致死的程度沾滿了鮮血。
【好了好了,稍等一會兒喲】
制止了確實地不斷揮舞小刀的孩童,女子向男人問道。
【吶————你的同伴,一定有很多吧?他們在哪兒?能不能告訴我建築的名稱和所在街道的名字呢?】
男人已經完全喪失了戰意。他把實話一股腦吐了出來。反正無所謂了。要是有自己能幫到忙的地方,自己非常樂意。就算被命令舔鞋子,自己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照做吧。
女子一邊聽着男人的坦白,一邊在旅行指南的地圖上確認他所指示的場所。好了,女子嘀咕着,輕輕拍了拍孩童的肩膀。
【傑克,可以吃了喲】
可以、吃了?
沒能理解話的意思,男人不禁想要質問。叫做傑克的孩子盯向男人的臉龐———男子忍不住、發出了尖叫。傑克以毫無感情的眼神,挖出了男人的心臟。
比起疼痛、這份驚愕才更加難以置信。宛如摘花一般、宛如踩死螞蟻一般不痛不癢。
傑克吞下了男人的心臟。看見此景,男人抱着自己的人生是如此易逝的絕望痛苦地死去了。
【吶,媽媽(master),接下來怎麼辦?】
【剛才那個男人,不是告訴我們他的朋友在哪兒了嗎?我們就去那兒吧】
【可以吃得飽飽的么?】
【我想可以喲】
乖乖————女子、六導玲霞天真地撫摸着雀躍的傑克。傑克眯起眼睛接受了撫摸。完全看不出她是就在剛才還肢解了一個人、把一個人的心臟挖了出來的怪物
【那麼,我們走吧】
【嗯,byebye】
對着兩人的屍體,傑克輕輕地揮揮手。第二天,這兩具屍體被人發現,而且他們的同伴,也被發現在休閑場所酒吧遭到殺害。儘管警察推測這是黑手黨之間的相互鬥爭,但仍然有一件事不可思議。十五人的屍體,全部都被挖出了心臟。
嗅到氣息的報紙刊登了《開膛手傑克捲土重來!?》這種可笑之極的報道。但是回溯到幾天前,日本也發生過極其類似的事件,對此,媒體和警方都沒有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