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教授號

40.教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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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坤乾乾脆脆,才沒回頭。

迎晨鬱悶,“還說我能耐了,瞧把你能耐的。”

她站起來,還行,酒量了得,難不倒她。正準備轉身,車的大燈晃了晃。

迎晨抬眼看過去,是厲坤從車裏拿了東西,又走了過來。迎晨有點小緊張,拇指的指甲輕刮掌心,就這麼看着他。

厲坤伸過手,“給。”

“是什麼?”迎晨瞥了眼,呃,錢?

因為泛舊,五千塊看起來有點厚度。

厲坤:“替林德還的。”

指之前在餐廳迎晨幫他解圍那事兒。

“他讓你還的,還是你自己要還的啊?”迎晨不接,還特意把手背向了身後。覺得不夠,又往後退了一大步。

厲坤:“……”

迎晨歪着腦瓜子,手背向後頭的這個姿勢,讓她的胸廓本能地前挺。迎晨今天穿的是一件修身針織短袖,很勾弧度。

“林德要還,讓他親自來。現在給他打電話。”迎晨下巴微揚,眼神里的囂張大放光芒。

厲坤把錢一伸,堅持着。

迎晨搖腦袋。

“拿着。”

“不要啊。”

“拿不拿?”厲坤不耐了。

迎晨適可而止,“拿,拿。”她對他笑,“那你幫我打個電話給林德,我跟他說一聲兒。”

厲坤:“不用。”

“這是基本的禮貌。”迎晨說得頭頭是道,“還了錢,我們兩個當事人總得彼此知會。你要不打,那就讓他改天親自來還。”

厲坤臉色差點崩盤。

僵持了數秒。

他身體一動,沉默地摸出手機。

迎晨伸長腦袋,瞄向屏幕。

鎖屏畫面都是系統自帶,並且沒設密碼,劃開解鎖,手機里的應用程式好少。厲坤手指輕按,點開通訊錄。

迎晨聲音平平靜靜:“其實,你是心疼我了,對不對?”

厲坤指尖一晃,移了位,按錯到了通訊錄邊上的短訊框上。點開,裏面大部分都是中國移動的廣告信息。

他轉過頭,很慢,加之沉默烘托,如山的壓力無形撲來。

迎晨給自己撐着膽,和他對視不認慫。

厲坤沒說話,鼻間輕輕一聲呵氣。冷冷笑了一下表示:你想多了。

迎晨索性拆穿到底:“送我回家,還給我錢,抱你的時候你也沒推開——明明就心疼我了呀。”

厲坤眼波平平,“上車。”

“幹嗎?”

“把你送回原地。”

迎晨噗地笑了出來,十分不正經,真誠建議:“那要不要再抱一下?你再把我推開。”

厲坤被她這表情弄得心裏有點發慌,隱隱的不安感騰空升起。

果然,迎晨突地伸手來搶他的手機。

“你幹什麼?!”

厲坤片刻分心,竟被她得逞。

“別這麼面癱好不好啊?都是老朋友了,留個號碼唄,回來以後多聯繫!”迎晨拿着手機,反身就跑,邊跑邊迅速輸號碼。

厲坤暗罵一聲,長腿闊步追過來,“還給我。”

顛簸中,迎晨手指按數字:“152……”

厲坤是真急了,追上她,按住她的肩膀,“迎晨!”

迎晨機靈地亂扭動,厲坤竟一時拿她沒轍。挨得太近,乍一看,兩人像是抱作一團。

“我手機號沒變,還是以前那個,1523866528……”

但很快,迎晨就閉聲了。

這幾個數字一按,手機自動識別出通訊錄里一致的號碼。

迎晨那串沒輸完的手機號,此刻一字不落地躺在厲坤的列表裏。

她分神的片刻,手機被主人奪了回去。

厲坤很快把人放開,退了幾步拉開距離。

迎晨心裏失衡,亂七八糟一團麻紗很快理清出一個頭緒:他從沒把她刪除過!

被揭穿的窘況,讓厲坤十分憋悶,臉色比夜色沉,眸子比暗夜淡。

迎晨突然笑了。邊笑邊走向他,興奮和開心難掩。

厲坤:“你別多想,忘記刪了而已,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誰還特意去在意去留。”

迎晨點點頭,“對,對,特別有理。”

厲坤:“……”

被這態度激怒,厲坤調頭就走。

人家天冷披外套,他披一身火氣,上車,倒車,輪胎急匆匆地往外趕。

這回迎晨沒再追,這個意外已能讓她嘚瑟很久了。

四面車窗悉數滑下,風在裡外循環呼嘯,厲坤覺得這女人簡直有毒。

二十六七歲的人了,還跟十八歲一樣,膽肥、直接、不給人留餘地,一點也沒有變。

厲坤咬着煙,煩躁地嘖了一聲。

迎晨這劈山開路的個性,在兩人剛交往那會就體現得淋漓盡致。

年輕時在部隊,訓練強度太大,突擊集訓那是經常的事,輕裝五公里再加武裝十公里,戰鬥負荷四十斤以上,體訓完畢,凌晨三點緊急通知野外駐訓。

三個月下來,是個正常人都被弄發瘋。

厲坤沒瘋,累得實在不行了,就抽根煙靜靜心。

有段時間抽煙頻率陡增,迎晨問:“煙好抽嗎?”

厲坤沒當回事,笑着告訴她:“好抽。”

“那是什麼味兒?嗆鼻子。”迎晨作勢扇扇風。

“爽味。”厲坤單手抱着她,上身裸着,下面纏着,膩膩乎乎弄在一起。

迎晨抬起頭,去蹭他下巴,新冒出的胡茬颳得她皮膚髮癢。

“怎麼個爽法啊?”然後狡黠一變,坐了起來直接跨在厲坤身上,聲音嬌嬌軟軟:“有我的爽嗎?”

厲坤渾身發了燙,手順着她的衣擺往上,握着她的腰。迎晨腳丫子蜷了蜷,俯身去床頭的矮柜上拿煙,“我也嘗嘗!”

手還沒碰到煙盒,就被厲坤一巴掌打掉,“別搞亂。”

“只准你搞亂,憑什麼不讓我也搞一搞?”

“媽的。”厲坤被她逗笑,手指上的粗繭子故意摩挲她的腰間皮膚,然後低沉着嗓音問:“真想嘗?”

迎晨眨巴眨巴眼睛。

厲坤別過頭,拿煙,點火,輕輕一吸,淡淡煙氣蜿蜒遊走。

然後他猛地起身,單手繞到迎晨的後腦,用力壓向自己。

厲坤吻了上去,不容抗拒。

一口煙鑽入迎晨的唇齒間,在口腔里打了個轉兒、迅速攻佔。迎晨唔了一聲,眼底水汽一片。

其實厲坤有分寸,怕把她給嗆到,所以只流瀉出一點點。

迎晨哇嗚哇嗚地喊:“好難吃!”

厲坤笑得胸腔微震,硬實的腹肌跟着一塊顫。

迎晨皺眉:“難吃死了,我要吃糖!”

“又不是吃藥,哪有什麼糖。”

“怎麼沒有?”迎晨眉眼俏生生,膝蓋跪直在床上,伸手一推,就把厲坤給壓在了身下。

她俯身吻了下來,細膩又溫柔,甘泉滿滿。

“……你不就是糖嗎……”

含含糊糊的聲音啊,跟這舊回憶一樣不能細想。

厲坤狠狠閉目,回過神。

一細想,真叫人五臟俱損。

信號燈顯示綠燈通行,厲坤碾熄煙頭,轉動方向盤。這時,手機響,提示有新短訊。

前面是十字路口,有點堵,放慢車速,厲坤順手拿起一看。

迎晨對號碼沒刪的這件事發來了肺腑感言:[隊長,你怎麼……還是這麼騷呢……]

文字後頭還打了個表情符號:^_^

“茲!”

厲坤看完,腳勁一大,完全剋制不住地一腳急剎踩了下去。

操!長大了,是真能耐了!

———

厲坤沒回自個兒住處,也沒回隊裏宿舍,開向了城市的北邊。

老舊的小區,樓之間距離太近,路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停車的地方。

到三樓的時候,屋裏爭執聲陣陣。

“我不管,同學都有,就我一個沒有!”

“別人有的你就要有?那別人能考重本,你怎麼考不上?”

“那別人爸媽開瑪莎拉蒂,你為什麼連車都買不起?”

這句話把厲敏雲氣得跳腳:“一句話,別想我給錢換手機!”

厲坤推門進屋,李歆苑扭頭一看,像是找到靠山一樣,年輕的臉蛋兒一皺,竟然大哭出聲。

“怎麼回事?”厲坤皺眉。

厲敏雲語氣微降,恨恨地看着女兒,“手機又沒壞,她非要換什麼蘋果機,幾千塊錢,是搶劫嗎!”

李歆苑:“我買的是二手機,又不貴!”

“你還敢說!”厲敏雲竟脫下一隻拖鞋,舉在手裏就要打人。

“姑姑。”厲坤聲音穩重,把人攔住。

厲敏雲縮了縮肩,停下動作。

“差多少錢?”厲坤轉頭,問。

“兩千五。”李歆苑目光隱隱期盼。

厲坤二話不說掏出錢包,從剛才給迎晨但她沒要的那五千塊錢里拿出一多半。

“哇!謝謝表哥!”

得償所願的李歆苑,耀武揚威地看着自己的母親,然後花蝴蝶一樣跑進了卧室。

厲敏雲罵罵咧咧,不依不饒。

厲坤不擅長處理這種家長里短,他又點了一疊錢出來。

厲敏雲罵著罵著,眼神悄悄往他錢包里瞄。

“姑姑,”厲坤大致點了個數,交給厲敏雲,“這是下季度護工的工資。”

“不用這麼多的。”厲敏雲擺手。

“拿着吧,我爸那邊,你也辛苦。”厲坤把錢交到她手裏。

“不辛苦不辛苦,”厲敏雲客氣地推辭,囑咐:“阿坤啊,你這經常出任務,也要照顧好自己。”

厲坤點點頭,嗯了聲。

厲敏雲半推半就地接了錢,熟稔地往褲袋一塞,剛才和女兒爭執的怒氣一掃而光,笑容堆滿面。

“這次回來待多久啊?吃不吃宵夜?我去給你下碗面吧?”厲敏雲這才想起來,趕忙招呼:“快,快進來坐,喝水嗎?”

“不了,就走。”厲坤站在原地,說:“明天我去看看爸。”

“哎。”厲敏雲一聲嘆氣,那意思,看了也白看,反正厲明遠的精神時好時壞,老年痴獃也認不得人。

“你爸爸啊,也是命苦,早年為部隊操勞,累壞了身體,你媽那事出來后,他就更不行了。”

厲敏雲無遮無攔地掀開往日憂愁,厲坤聽進了心裏,燉肉似的翻湧。

這時,他手機響,厲坤一看來電人,立刻恢復嚴肅神情。

“李大隊。”

聽了一會:“是!二十分鐘內到達訓練營!”

厲敏雲見狀,“又要出任務啊?你這不是在休假嗎?”

厲坤眼神一瞥。

厲敏云:“好好好,不問不問,我這木魚腦袋總忘記。”

厲坤:“我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北方的夏日深夜微微涼。

厲坤剛出樓道,手機又響,這回是微信。

李歆苑:[謝謝表哥!]

厲坤沒回。

走到車邊,又來一條。

李歆苑:[32G的不夠用,我想買個內存大一點的,表哥,你可不可以再給我八百塊錢啊?]

厲坤坐上副駕,二話沒說轉了一千塊給她,然後關閉手機,轉動方向盤。

———

迎晨休息了兩天就去上班。

脖頸的傷口癒合沒那麼快,她沒敢遮瑕,就系了條絲巾遮掩。

這事兒儘管低調,但還是被同事知道,個個對她讚賞有加,另眼相待。

迎晨才從杭州調回總部,這麼一個契機,倒也讓她打開了人際交往的口子,印象分蹭蹭上漲,也算因禍得了福。

唐其琛出差了,本該他主持的周例會由另一個副總代班。會議結束后,秘書傳話:“晨姐,許董讓你去一趟他辦公室。”

許偉城年近五十,Polo短衫簡潔利索,把他襯得精氣神極佳。

“許董。”

許偉城頷首,“坐。”他笑道:“新聞我們都看到了,你做得很棒,公司會在月度獎里給你適當嘉獎。”

“別打趣我了,這本來就是件小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上戰場了呢。”迎晨輕鬆推功勞。

寒暄一陣后。

許偉城道:“新員工下周就要入職,你對人員培訓這一塊有什麼看法?”

迎晨:“我看過他們的簡歷,專業對口,在校理論成績非常優秀。冶金專業五男一女,都有在校實習經驗。與我們公司礦山探采重點項目很契合——當然,許董,我只是一個門外漢,人資那邊才是最權威的。”

她說得謙卑得體,笑起來賞心悅目。

許偉城點點頭,說重點:“後天他們要參加軍訓,這一次和國資委旗下的幾家兄弟單位一起參訓。集團很重視,特意從特警隊請來的教官。”

迎晨心裏隱隱有預感,特警隊?

許偉城的授意清晰明確傳來:

“公司派你負責這一次的新員工軍訓工作,歷時五天,負責兩方單位的接洽溝通。放心,很輕鬆,就當是放假,養養脖子上的傷。”

輕鬆?

“特警隊”這三個字眼在迎晨心裏橫衝直撞,惴惴不安。

如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老闆!那可就不輕鬆了哎呦喂!

說是休息,他也閑不住,習慣性地操起杠鈴舉練。軍綠的純色短T恤,被力量一帶動,隱隱勾出了上身的倒三角。

厲坤跟玩兒似的,默念兩百下。

林德滿嘴饅頭跑進來,手上還拎着倆,“哥,你吃饅頭不?”

“不要。”厲坤手臂一上一下。

“那你吃紅薯不?”

“你還買了紅薯?”厲坤看了眼,“在哪呢?”

林德把臉伸過來,興奮:“在這呢!哈哈哈!”

“……”

“晨姐說了,我臉像紅薯。”

厲坤嗤聲:“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說得對啊!”

“你是紅薯?”

“我像紅薯嘛。”

厲坤剎那無言,沒見過像紅薯這麼驕傲自豪的。

林德咬了一口饅頭,“晨姐今天打靶也太准了,那招式好專業,哎,你說,她怎麼學會的呀?”

厲坤專註舉杠鈴,內心撇得一乾二淨:“我哪知道。”

“晨姐還說了。”

“你哪兒那麼多念叨?”厲坤聽煩了,“張嘴閉嘴都是她。”

林德撓撓鼻尖,怪不好意思的,“我就覺得她人好。”

厲坤:“又跟你們老家地里的大白蘿蔔一樣好是吧?”

“嗨?你咋知道!”林德想了想,問:“哥,你是不是和晨姐以前認識啊?”

杠鈴停在半空。

厲坤沉默片刻,把器材放下,冷漠說:“不認識。”

“可我覺得,晨姐對你很上心。”林德悄默默地湊近,神神秘秘道:“我觀察了,這兩天訓練,她偷看了你好多次。”

厲坤神色斂靜,有條不紊地收拾杠鈴。

抓起,放下,塞向凹槽,幾個之間碰撞,發出沉悶的金屬響。

林德鄭重,小聲道:“哥,我覺得,晨姐喜歡你。”

“嘭啦砰!”杠鈴墜落的聲音特別刺耳。

厲坤失手,失力,從沒犯過這種低級錯誤。

他躁意升騰,抓起一隻大個兒杠鈴作勢要打人,“你小子,不許亂說,聽見沒?!”

非訓練期間,林德才不怕他,就事論事道:“又不止我一個人看出來了,老六、張平他們都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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