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難言之隱

39.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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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晨沒猶豫,改了路口下高架橋。她趕到富臨酒店,剛出電梯,走道上就聽到了徐西貝聲嘶力竭的咆哮:“你丫做三上癮是吧?特喜歡找刺激是吧?那我讓你刺激一下啊!”

失聲尖叫的另一道女聲:“你拿刀幹什麼?”

迎晨心裏咯噔一跳,循着聲音加快腳步,808的房間門虛掩沒關實,推開——

徐西貝像一隻發瘋的孔雀,把一女孩兒按在地板上,左手扯住她的頭髮,右手拿了把尖刃匕首貼在她臉上。

女孩兒驚懼,說話都不敢用力張嘴,她牙齒打顫:“姐姐你、你誤會了,我沒和你男朋友。”

徐西貝呸了一聲,“臭不要臉!”

匕首貼緊,那女孩兒咬着唇嗚嗚地哽咽。

迎晨靜靜看了一會兒,怕徐西貝逼急了真下狠手,她走過去,拂開她,“你這姿勢不對,割不了她多少肉。”

“哐當”一聲,匕首落地。

徐西貝開始嚎啕崩潰,罵罵咧咧語不成章。

她那位相戀七年的,公認的老實男友人設崩塌了,也不怪她此刻失控。

迎晨內心嘆息,轉過身,對那女孩兒冷着臉色,平靜說:“財大商貿系,大三,老家尚城,父親徐建國,土建局上班。”

女孩猛地抬頭,“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以後有空,找他喝喝茶。”迎晨唇色艷,為平鋪直敘的語氣加冕,倒多了一份冷冽。

這女孩兒也是個人精,識貨。迎晨高挑膚白,氣質加持,不是幾件衣服就能烘托出來的。

她眼珠兒一轉,正欲開口。

邊上的徐西貝又滿血復活,衝過來對她撕扯動手。

“說!還跟不跟男人睡覺了?說啊!”最後,徐西貝跨坐在女孩身上,掐緊脖子怒目憤言。

身下的人瘋狂地捶打還擊,指甲尖在徐西貝臉上留下三道泛了血的痕印,誰也沒討着好。

拉不開人,迎晨被推得往後踉蹌。這時,一道粗音從走廊傳來——

“就是前邊那間房。快跟上。”

雜亂的腳步聲越發加急走近,迎晨心一沉,不好。

她迅速拖起徐西貝,“她有幫手,走!”

同時,頭髮被拔了滿地的女孩恨吼:“別讓她們跑了!”

外頭三四個彪漢應聲而追。

電梯已經沒法兒坐了,迎晨拽着還神經錯亂的徐西貝拔足狂奔,走樓梯。

但剛走到六樓,竟然一道卷閘門橫在中間,上頭掛了標牌,三個字:維修中。

迎晨暗罵一聲,沒耽誤,拽着徐西貝原路上樓。

兩撥人,一上一下,於七樓交匯。

迎晨眼明手快,果斷拉開門,先人一步跑了出去,往右三米就是電梯,顯示往上,迎晨狂按。

大漢追過來了,兩米,一米。

“叮。”電梯門開。

“快關!”

“嘭”的一聲,是拳頭砸在電梯門上的重響。

終於安靜。

迎晨雙手耷着腰,喘氣。

徐西貝這會子神魂附體,靠着梯壁,人往下滑,然後捂着臉啜泣。

“你還哭!讓你別衝動,那女的社會關係複雜,忘記我跟你說的了?”迎晨火氣騰騰上冒,毫不溫柔地把徐西貝給拎起身。

“我早上下飛機,回公司開了一天的會飯都沒吃,好不容易下個班。”迎晨慪火道:“我謝謝你的見面禮啊。”

電梯停住,十六樓頂層,門劃開。

迎晨往外一瞥,對面的電梯,顯示屏向上的紅色標識,正有節奏地跳動。

“叮——”

“糟!跑!”

徐西貝也反應過來,這回她跑得比誰都快。她拐進一個轉角,那裏有扇小木門。

男人們粗魯的罵聲清晰可聞,徐西貝受了嚇,頭腦發熱,推開門就往天台上躥。

這天台的防水工程進行到一半,架子未撤,一排板子搭在其中。乍一看以為是結實的,其實兩端連着兩個五米寬的台沿,中間懸空,這是十六樓。

徐西貝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她衝到板子前面,往下一看,人立刻癱軟蹲下。

“迎、迎晨。”徐西貝聲音發抖。

然後聽見“嘎吱”一響,板子顫了顫。

迎晨愣了半秒,反應過來本能向前,扶住台沿撐上去,兩步輕踩這一頭控制住了平衡。

木板中間,清晰地翹起一道不算小的裂痕。

———

警車鳴笛,人群聚攏。

“距離出事已經二十分鐘,十六樓,消防雲梯無法抵達。且木板厚度0.5厘米,四周沒有着力點,中間已經裂開,如果救一個,另一個恐有墜樓風險。”消防員道:“已向上級彙報,特警隊協助救助,正趕往現場。”

話畢,一輛黑色越野駛入,路邊停穩后,車門推開。

身着黑色短袖常訓服的男人利落下車,他邊走邊仰頭觀探情況,然後摘下墨鏡不做停留,聲音鏗鏘:

“情況說明,工具準備,人員到場。”指令簡潔扼要。

“是!”兩名消防戰士迅速跟上,把早備好的救生繩遞去,邊走邊闡明緣由。

一行人乘坐電梯上樓。厲坤聽的時候,眉頭習慣性地微擰,神情冷且淡。末尾,戰士彙報:“兩名受困人均為女性,白衣服的叫徐西貝,裙裝的那位,姓迎,叫,叫……”

戰士打了個頓,而厲坤聽到這個姓時,側過頭。

另一個快速補充:“迎晨。”

厲坤手指一僵,語氣冷冽,“叫什麼?”

“迎晨。”

得到肯定答覆,厲坤雖神色清清,但手裏的救生繩,已被悄然擰成了麻花。

天台上。

徐西貝的哭聲越來越大,“我害怕,我不想死。”

迎晨恨言:“姑奶奶,求你別哭了,你一哭就岔氣兒,板子跟着一塊抖。”

徐西貝立刻禁聲,只肩膀直抽抽。

迎晨的姿勢比較痛苦,兩腿張得很開,直立着不敢蹲,樓高風大,她臉被吹得毫無血色。

徐西貝挪眼往下看了一秒,哆嗦:“太高了,太高了。”

“閉嘴吧你。”迎晨深呼吸,強迫自己雙眼看天。

直到腳步聲臨近,焰橙色的消防戰士出現,面朝著門的徐西貝喜極而泣:“來了來了,我們有救了!”

戰士肩碰肩,中間的空隙像是一個恍惚搖擺的取景框。

厲坤走在後面,從這道取景框裏看見了天台上,搖搖欲墜的迎晨。

她背脊拉伸得繃緊,透過衣料,兩道蝴蝶骨的形狀都清晰可見。

厲坤移開眼,兩秒分心,迅速定神,再挪回目光時,整個人凌厲重現。

一名消防員:“厲隊,晚上颱風過境,風勢已經起來了。”

背對着的迎晨,身子一僵,心跳如雷落。

厲隊?

隨後自我否定——不可能是他!

但,

“風速六級,板塊中間裂痕擴散,支撐不了太久。”

這聲音沉而緩,厚重感恰如其分,沒有因為大風而吹散其中的定力。

迎晨心口一陣晃。

接着,黑色的身影快如獵豹。厲坤單手撐着欄杆,輕鬆跳上台沿,跟走平地似的,跨大步繞了半圈,在徐西貝那頭停下。

這個角度,厲坤和迎晨正面相對,但他沒有正眼瞧她一下。

厲坤拉緊身上的安全繩:“做準備。”

台沿下的兩名消防員:“已準備!”

厲坤看着徐西貝:“我倒數三下,數到1,你往我這跑。”

徐西貝抖着聲音,點頭:“好。”

三秒計時——“跑!”

“啊啊啊!”徐西貝尖叫狂奔。

同時,厲坤迅速向前接替補位,站在了徐西貝的位置。

木板劇烈晃動,迎晨撐不住,“咚”的一聲單膝跪了下去。

她驚恐地叫了一聲,才發現嗓子緊繃得已經變了調。

“別動!”厲坤幾乎以秒速碎步調整,硬生生地把平衡給控制住。

迎晨咬着唇,抬眼看向他。

厲坤幾乎本能提醒:“別往下看!”

耳邊是風聲呼嘯,腳下是搖搖欲墜,而兩人對視的這一眼,彷彿把全世界都給過濾掉了。

厲坤率先從中抽身,斂神道:“聽好,我向前邁一步,你就往後退一步,明白?”

他的意圖是勻速移動,保持平衡並接替迎晨,那麼,迎晨就能退到相對安全的位置,再由戰士協助回到地面。

迎晨脫口而問:“那你呢?”

厲坤面不改色,“3。”

“我問你話呢!”

“2。”

“厲坤!”

時隔多年,迎晨終於再次叫了他的名字。

風勢越來越大,厲坤黑色訓練服貼緊了身軀,線條勾勒分明且硬朗。

他盯着迎晨,目光里終於有了一分可以稱作為情緒的神色。

短暫的僵持后,厲坤冷諷開口:“恐高症好了?”

迎晨一愣,然後搖頭。

“那就給我把眼睛放正,別往下看!”

迎晨被他凶得心頭一酸,“那我看哪兒?”

厲坤沉臉半秒,那語氣分明是咬了牙——“看我。”

然後話鋒拔高,“準備。”

迎晨咽了咽喉嚨,全神貫注聽他指示。

她退一步,他就進一步,木板在晃。

“保持好,別低頭。”厲坤壓着氣息,剋制住。

終於,迎晨臨近台階邊沿。

厲坤目測她的距離安全后,對後頭眼神一使,兩名消防員戰士吼了一聲,快速抓住迎晨的肩膀往後一拖,迎晨踉蹌倒地。

而還在木板上的厲坤蓄力憋氣,卯足勁地往台沿跑。

腳下的木板幾乎同時斷裂。

“厲隊!”一名戰士伸出手。

厲坤抓住,借力最後一腳凌空跨了過來,然後在地上滾了兩圈緩衝力道。

木板墜樓,群眾的驚呼聲從樓下炸開。

迎晨只盯住厲坤,把他從頭到腳掃了三遍,確定人平安了還沒肯移眼。

徐西貝哭着跑過來,抱住迎晨,“我們安全了,我沒死,沒死。”

那頭,厲坤面色依然,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他理了理衣服,對戰士說:“你們歸隊。”

迎晨心神一定,推開徐西貝,“你先走。”

———

樓下。

隨隊組長老嚴和厲坤並肩而站,“哎呀,這次多虧你及時趕來。”

厲坤:“沒事,我人就在附近,接到指令增援是應該的。”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不遠處的迎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深吸氣,走過去。

她在兩人面前站定,歪了歪腦袋,特真誠地對老嚴說:“感謝解放軍叔叔的救命之恩!”

老嚴樂的,“沒事兒,不過,以後碰到被人追蹤等危險情況,記住,及時報警。”

迎晨乖巧應答,“是。”然後話鋒一轉,聲音軟了半截兒,“解放軍叔叔,我錢包和手機在天台的時候掉下去了,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讓我搭個便車啊?”

“這……”老嚴為難地看了眼身後的大個兒消防車,“我們是有嚴格進出場時間的,可能幫不了,啊,對了!”他看向厲坤,“厲隊,你不是開車來的嗎,送送人家吧,剛才情況也怪危險的,看把人嚇得。”

迎晨臉色蒼白還沒回血,更添幾分可憐勁兒。

而被點名的厲坤,看向老嚴,一臉我草你媽的表情。

這是出任務,合理範圍內的要求,他沒權拒絕。

狡黠得逞的笑容,在迎晨嘴角怎麼都藏不住了。

她指着那輛黑色軍用吉普,“是這輛嗎?”

沒等回答,便自個兒拉開車門,輕車熟路地坐上了副駕。

厲坤臉色沉得跟碳似的,上車后,迎晨邊系安全帶邊說:“回家。”

遲遲無動靜,她側頭,“怎麼?不知道路啊?”

厲坤嘴唇抿成了兩道鋒刃,默了兩秒,發車,方向盤打到底,輪胎擦地聲音刺耳,車身“唰”的一下駛了出去。

從楊春路到正午街,再駛過石林碑。

全程兩人沒說一句話,但厲坤對她回家的路熟的不能再熟。

車窗滑下半邊過風,混着這座城市的味道,悉數闖進迎晨鼻間。

兩人一左一右,並排間隔不過半米。卻跟陌路人一樣,誰也不看誰。

道路縮窄變成兩車道,每隔兩米就有一棵的白楊樹,和路邊站崗的武警身姿一樣筆挺。

進入大院正門時,厲坤減緩車速。

他車牌招搖,孟澤一眼就看到了。

孟澤按了兩下喇叭鳴笛示意,晃下車窗,低頭一瞄,“喲,厲哥,真是你啊,不是說去區里彙報工作嗎?怎麼上這兒來了?”

厲坤只把車窗滑下半邊,露出眼睛和鼻子。

孟澤也沒意識到他臉色不對勁,想起一件事,特來神地問:“對了,我聽說,小晨兒從杭州調回來了,就在這幾天,這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

厲坤轉過頭,目光寒如刃,又是一臉我草你媽的表情。

孟澤打了個哆嗦,還沒弄清狀況呢,就看到厲坤邊上,突然探出一個腦袋。

迎晨笑意盈盈,吹了句俏皮的口哨,然後脆着聲兒說——

“是真的呀。”

孟澤:“!!”

厲坤:“……”

徐西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尖,“多吃點,我請客。”

迎晨加了盤紅燜豬手,評價:“這地方裝修還不錯,老闆有點品位。”

“當然得有品位,價格死貴。”

“心疼了?”

“請你吃飯就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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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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