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苦澀
強順把眼睛眨巴了兩下,好像在回想是咋睡着的,不過,他最後憋半天卻說出了句,“不知道哇!”
這裏邊兒肯定有問題,就算強順沒心沒肺能睡着,陳輝也不可能睡着,像這種情況,他應該很精神才對。
走到鋪蓋那裏,我貓下身子又給陳輝把了把脈,不過手指頭剛搭到陳輝脈上,我就是一愣,奇怪了,之前脈象里多出來的東西,這時候不見了,脈象四平八穩,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隨後一尋思,趕緊把陳輝搖醒了,陳輝緩緩睜開了眼睛,跟我一對眼神兒,動了動自己的身子,旋即一愣,看看我,又看看強順,問道:“誰把我捆起來的?”
我一聽,趕緊問他:“道長,您沒事兒了吧?”
陳輝又看了我一眼,一臉疑惑,“我出啥事了?”
我反問:“您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了么?”
“昨天晚上?”陳輝蹙起了眉頭,還是一臉疑惑,隨後,扭頭朝窗戶外面看了一眼,驚訝的說了一句,“天已經亮了?”
強順跟着附和了一句,“早就亮咧。”
從陳輝的話里能聽出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天晚上呢。
我又問道:“道長,昨天晚上的事兒,您還記得多少?”
陳輝聽我這麼一問,愣起神兒想了想,說道:“我記得,我讓你們把紅蛇埋到觀後邊兒去……”
我點了點頭,“還有呢?”
陳輝眉頭蹙的更緊了,“你們兩個離開以後……離開以後……”陳輝不說話了,愣愣的,像是冥思苦想起來。
十來分鐘以後,陳輝回了神兒,搖了搖頭,“我記不起來了。”臉上呈現出一臉頹廢,旋即,又一臉恍然大悟,猛地看向了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做了些什麼?誰把我捆上的?”
看樣子陳輝是清醒了,我沒着急回答,招呼強順一聲,兩個人齊動手,把陳輝身上的繩子解開了。
繩子解開以後,陳輝倒吸了幾口涼氣,手腳應該早就給繩子捆麻了,停了一會兒,艱難的想從地上爬起來,我想去扶他,他沒讓。
打鋪蓋上站起身子以後,陳輝活動了幾下手腳,又問我發生了啥事兒。
我理了理頭緒,從昨天晚上開始講,一直講到強順發現香爐下面壓的那張紙條為止。當然了,我給人家墳地里埋柳條那段兒,我把它含含糊糊省略掉了。
陳輝聽完,忙問我:“紙條現在在哪兒,給我看看。”
之前我看完以後就塞自己褲兜里了,這時候手伸進褲兜里摸出紙條,遞向了陳輝,陳輝朝紙條一看,頓時一愣,我也一愣,我覺得他反應不對,趕緊朝手裏紙條一看,原來,摸錯了,居然把封着女鬼的紙人摸了出來。
夏天的衣裳,上衣口袋一般都是裝飾用的,裝不了啥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東西都在褲兜里放着呢,我的褲兜里,一個放着錢跟煙,另一個放着紙人跟紙條,都是紙,掏錯是難免的。
我剛想把紙人塞回去換紙條,陳輝問道:“那女鬼還在紙人上面嗎?”
這個我還真沒注意,趕忙把紙人對着門口舉起來照了照,旋即一臉錯愕,沖陳輝搖了搖。
陳輝一皺眉,“不見了?”
我一臉慚愧的點了點頭,“您要是不問,我都沒發現……”
“那紙條呢,拿給我看看。”
我趕忙把紙人交給右手,左手又從褲兜里掏出了紙條。
陳輝接過去,把紙條正反兩面都看了看,眉頭皺的更緊了,緩緩說道:“咱們惹上麻煩了。”
我忙問:“啥麻煩?”
陳輝看了我一眼,反問:“你之前沒看紙條背面嗎?”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心裏一直都在擔心您呢,沒心思仔細看紙條兒。”
陳輝隨即把紙條遞給了我,我拿着紙條把背面一看,就見紙條背面的右下角,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是個啥樣兒的符號呢,具體的我形容不出來,感覺上就好像是一條盤着的蛇,長了四隻腳,很奇怪的符號。
不過這符號,我越看越覺得有點兒眼熟,仔細一想,想起來了,好像跟之前那些小鏡子上面的符號特別像,不能說全都很像,小鏡子上面的符號多,其中有一個跟這個很像。
這時候我才想起那四面鏡子跟那個罈子,現在應該還在男人家裏,當時離開男人家的時候太倉促,也忘了交代男人把罈子跟鏡子處理掉。
陳輝這時候說道:“這符號跟鏡子上面的很像,你們隨我再到男人家裏去一趟。”
我又把紙條正面那四個字看了看,少管閑事,對陳輝說道:“道長,我看……我看咱就這麼算了吧,刀子咱也要回來了,沒咱啥事兒了,您看留紙條這個人,咱恐怕惹不起。”
陳輝三魂七魄錯亂,還有他跟強順兩個同時睡着,我感覺恐怕都是留紙條這人乾的,讓陳輝三魂七魄錯亂,應該就是在警告我們,這時候陳輝神智又回復了正常,說明他也不想跟我們結仇,想叫我們趕緊離開。
我這話一出口呢,陳輝當即就沉默了,我能想到的,他當然也能想到,而且他想到的只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
停了好一會兒,陳輝點了點頭,“不錯,犯不上和這些懂邪術的人結仇,既然刀子要回來了,這事兒也就算完了,再說我一個出家人,也不願意蹚俗人這些渾水。”陳輝隨即鬆了口氣,“好吧,我看你們兩個也不願意跟着我,這就送你們回家。”
我跟強順一聽,頓時大喜過望,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家咧!
收拾收拾東西,我們立馬兒離開了三清觀,臨走的時候,陳輝給三清神像挨個兒上了香,恭恭敬敬三叩九拜,我跟強順也挨個兒給神像磕了頭,心裏那個痛快呀,終於可以回家了,終於可以睡床上了,終於可以吃上熱飯了,說不定……說不定到學校找找校長,還能再回學校上學呢,娘咧,從沒覺得上學是一件那麼美好的事兒。之前看着男人閨女背書包上學,分外的羨慕。
歸心似箭,來的時候,陳輝走在前面,我們兩個走在後面,這時候,我們兩個撒歡兒走在前面,陳輝落在了後面。
一轉眼的,時間就來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這時候,我們已經走一天外加一個下午,具體走出去多少里地,我不知道,估計至少也有百十里地吧,反正離之前那個鎮子已經老遠了。
這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陳輝領着我們在路邊一棵大樹底下坐下,吃點東西,晚上就在大樹底下將就一夜了。
那時候,身上也沒個手錶啥的,全靠看太陽跟月亮判斷時間,其實吧,具體的鐘點時間,當時對我們來說也不是太重要。
吃過東西,三個人就背靠着大樹休息。夏天露天睡覺,最可惡的就是蚊子,陳輝白天的時候,在路邊揪了點兒那什麼草,叫我們在胳膊上、臉上搓一下,說是能防蚊子。那到底是什麼草來着,過去的時候,都是用那草編成辮子模樣兒,點着了在屋裏熏蒼蠅蚊子的,那草到底叫啥名字來着,前些日子,我跟我老婆到我們這裏的白雲寺,在一段牆上還看見的那種草,變得辮子,我還跟我老婆說,這就是熏蚊子用的,那草的名字真想不起來了,等以後想起來了,我再修改。
這草搽身上有股子怪味兒,我也說不出是啥怪味兒,估計就是這味兒能熏蚊子吧。
大概,到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我們三個迷迷糊糊都睡著了,就在這時候,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道亮光,刺眼明亮,我們三個頓時都醒了,朝亮光一看,原來是輛汽車,開的還挺快。
汽車來到了我們跟前以後,“刷”一下停了下來,好像是沖我們來的,三個人頓時清醒了不少,不過,都沒從地上站起來。
我揉揉眼睛朝這輛車一看,心裏頓時一跳,居然是輛警車。
“呼啦”一聲,車門開了,從車裏跳下來好幾個青年,都在二十齣頭,最後,從駕駛室下來一個穿警服的,這人身材壯碩一臉橫肉,我心裏頓時又是一跳,這人不是別人,男人那小舅子!
小舅子手裏還拿着個手電,走到我們三個跟前,用手電分別朝我們三個臉上照了照,流里流氣的笑道:“你們以為,真能跑的了么,也不看看來到哪兒了。”隨後,把手電朝那幾個青年一晃,“全帶回去!”
陳輝不認識這小舅子,冷聲問道:“你們想幹什麼,我們犯了什麼法?”
小舅子說道:“我不告訴你們了么,我姐跟我姐夫病沒好之前,你們三個誰不許離開我們鎮子!”
我小聲說道:“你姐跟你姐夫不是已經好了么,你姐夫的胳膊都能抬起來咧。”
小舅子一聽,惡狠狠瞪了我一眼,“好了?好個屁!”隨即又朝那幾個青年把手電一晃,“你們還愣着幹啥呢,全他媽給我帶回去!”
幾個青年一擁而上,如狼似虎,要是普通人,我們或許還要反抗反抗,但眼下面對的是警察呀,這要是反抗,那不是真有罪了么。
各位看過《今日說法》裏警察抓犯罪分子嗎?現場拍攝的那種,我們當時就是那待遇,給幾個人揪着頭髮,倒剪着雙手,擁攘着摁進了麵包車裏。
到了車上倒是沒打我們,那小舅子一邊開車,一邊威脅我們,“你們他媽要是敢跑,拉進局子裏,先把你們的腿打斷!”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人在矮檐下、豈敢不低頭,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