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續命四
顧遲端起盛有蘇瑾文血的瓷碗,咬破手指,滴了幾滴血在碗裏。
蘇瑾文前世再怎麼厲害今生也是一個凡人,要想他的血發揮作用,得滴幾滴顧遲的血才行,畢竟顧遲是修鍊千年的魔君。
蘇瑾文站久了有些頭暈,往後退了一步,手倚在桌上,不小心將茶杯碰倒,茶杯滾落在地,“啪”的一聲,碎了一地。
沐吟即便是看不見,但還是習慣性地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顧遲也看向蘇瑾文,蘇瑾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沖顧遲搖了搖頭,示意顧遲不要告訴沐吟他也在這裏。
“顧遲,怎麼了?”沐吟問道。
蘇瑾文神經緊繃,眼睛死死地盯着顧遲,眉頭擰成川字,彎着腰一手捂住心臟,強忍着疼痛。
顧遲回頭,“沒什麼,就是我剛不小心把一個茶杯弄碎了。”
沐吟又往蘇瑾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不由苦笑,她怎麼忘了她看不見了呢?
“還疼不疼?”顧遲問沐吟。
沐吟搖頭,疼不疼她自己心裏明白就行,說出來了只會讓顧遲為她擔心。
顧遲放下碗,走向蘇瑾文,蘇瑾文已經將衣服整理好,坐在凳子上捂住心臟,疼得臉色蒼白。
顧遲在蘇瑾文面前停住,輕聲說了句,“放心吧,過了今晚,沐吟就好了。”
說罷,顧遲推門出去,沐吟看向門外,一口血吐了出來。
蘇瑾文見狀也顧不得疼痛,起身向沐吟快步走去。
“沐吟,你怎麼了?”蘇瑾文一手扶住沐吟的肩,在沐吟身旁坐下。
沐吟把頭靠在蘇瑾文的肩上,半響,才說了一句話。
“我定是要死了,人只有在要死了的時候才會出現幻覺。”
蘇瑾文伸手輕撫沐吟的臉頰,眼睛仔細打量着沐吟這張臉,臉上滿是憐惜與無奈。
可惜她再也看不見他了。
沐吟伸手一把抓住蘇瑾文的手,兩隻手抓住,生怕這一不留神沒抓緊,蘇瑾文就會消失一般。
蘇瑾文的手被沐吟冰冷的手抓住,沐吟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蘇瑾文的手背上,滾燙的淚珠順着蘇瑾文手背滾落在地。
蘇瑾文看沐吟哭得梨花帶雨,心裏難受,伸手去擦沐吟的眼淚,沐吟哭得更厲害了,小聲地抽泣着。
蘇瑾文柔聲問道:“怎麼了,沐吟?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沐吟搖頭,哽咽道:“蘇瑾文,別走,我快死了,我知道我現在一定是出現幻覺才會感覺到你在我身邊。蘇瑾文,我原諒你了,我不怪你了,真的。”
蘇瑾文摸了摸沐吟的頭,“傻瓜,別人可以丟下你,但是我不會的。”
沐吟哭了好一會兒后,有些犯困,打了個哈欠后,靠在蘇瑾文的肩上睡著了。
不久,顧遲拿着一個碗和一把勺子走了進來,原本在門外站着清風和許然兒也更着走了進來。
清風見到蘇瑾文衣服上的胸口處沾了血液,連忙走上前去,但又怕打擾到沐吟休息,便小聲地問道:“主子,您還真的這麼做了?”
蘇瑾文點頭。
“可您會死的。”清風着急道,為了一個沐吟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這麼做值得嗎?
蘇瑾文笑了笑,若他不這麼做,沐吟會死,他寧願自己死去也不願意看着沐吟死。
許然兒看着顧遲一臉驚奇,這就是你所說的辦法?
顧遲點頭,“只有這樣做才能保住沐吟性命。”
許然兒聽聞洛都沐府嫡女沐吟是命中帶着天命的人,現在看來當真是不假,就連六皇子都願意捨命相救,更別說是顧遲了。
顧遲走到蘇瑾文身旁,把盛有蘇瑾文血液的碗遞給他,“讓她喝下。”
蘇瑾文接過碗,開始一勺一勺地喂沐吟。
沐吟眉心一皺,口腔里被一股血腥味兒包裹着,沐吟犯着噁心,將流入嘴裏的血全吐了出來。
蘇瑾文看向顧遲,有些着急,“她不喝。”
顧遲看了眼蘇瑾文的胸口,只見胸口處有些濕潤,是一小片刺眼的紅色。
若是沐吟現在不喝,照蘇瑾文的情況,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的,想要再取一次血至少得等一兩個月,沐吟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
顧遲走近蘇瑾文,拍了拍蘇瑾文的肩,“你受傷了,先去處理傷口,沐吟交給我。”
蘇瑾文看着沐吟,並沒有要去處理傷口的意思。
“若是你死了,我去哪裏找血來救沐吟?”顧遲見蘇瑾文不太願意離開,又說。
蘇瑾文沒辦法,只好起身,把碗遞給顧遲,往外走去。
“許姑娘,你去幫六皇子處理一下傷口。”顧遲看了一眼許然兒。
許然兒點頭,隨着蘇瑾文走出去,畢竟她是大夫,醫者仁心,總不能看着蘇瑾文受了傷而裝作看不見吧。
許然兒走後,顧遲把門關上,坐在沐吟身旁,把沐吟抱在懷裏。
沐吟察覺到有人在抱着她,但是睡意沉重,眼皮子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怎麼也睜不開。
顧遲喝了一口血,低頭親上沐吟的嘴,用舌頭撬開沐吟的嘴,帶着顧遲溫度的血液就這樣流入沐吟嘴裏。
沐吟嘴被顧遲堵住,血液吐不出來,一直卡在喉嚨里,弄得沐吟十分難受,沐吟沒轍,只好把血咽下。
這麼幾次之後,沐吟乖乖地把一碗血給喝完。
顧遲輕輕幫沐吟把嘴角殘留的血液擦掉,手指停在沐吟如花瓣般的薄唇上,指尖有一股冰涼的觸感自沐吟嘴唇傳來。
顧遲淺笑,嘴角泛起好看的梨渦。
記得初見沐吟的時候,一身素衣,纖塵不染。
那時,顧遲想天族的女子是不是都如她這般好看嗎?
天族與魔族勢不兩立,原本以為沐吟看到身受重傷的他會痛下殺手,趁他沒有能力抵抗的時候了結了他的性命,雖說那時她剛渡完劫,身體受了點傷,但是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魔族還是綽綽有餘的。
卻沒想到的是,沐吟為他擋了一道天雷,有渡修為給他,卻因此耗盡修為而亡。
所以,這是顧遲欠了她沐吟的,就算是用命來還,他顧遲也不會猶豫。
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射進來,溫暖的陽光落在沐吟紅潤的臉上。
沐吟揉了揉眼,起身倒了杯水喝,雖然始終是看不見,但是至少現在她比昨晚好了很多,精神也很好,隨意走動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只要一使勁,渾身就疼得厲害。
沐吟坐在凳子上,昨晚到底顧遲餵了她什麼,弄得她現在喉嚨想被火烤一樣,喉嚨發燙得厲害。
沐吟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又在腦海里仔細回想着有關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但是她怎麼想也想不起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沐吟伸手拍了拍腦袋,這腦子是不是睡得久了,睡傻了呀?
沐吟又捧着臉,不行,她可不能變傻,她還要調查沐府被滅門的原因,若是傻了,沐家上下幾百口人,誰去為他們伸冤呢?難不成靠那個一天只知道討蘇瑾文歡心的沐淳?
這時,許然兒推門走了進來,看到沐吟已經醒了,臉上露出悅色,走到沐吟身旁坐下,拿起沐吟的手,為她把脈。
別說,顧遲這辦法還真有用,沐吟倒是好了很多,只是可惜了這雙眼睛,以後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然兒,我的眼睛能治好嗎?”沐吟問道一股淡淡的胭脂味,氣味沒有顧遲的那般濃,而是恰到好處,因此她肯定現在坐在她身旁的人是許然兒。
許然兒不忍沐吟傷心,便說了個謊,“沐姑娘,你的眼睛能治好的,只是時間比較久,你不能急,要慢慢等,總有一天會好的。”
沐吟聽許然兒這麼一說,頓時就心情好了很多,笑盈盈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得了獎勵的小孩子。
“昨晚,蘇瑾文可有來過這裏?”沐吟問道。
“來……”許然兒正想說蘇瑾文是前晚來的,但是又想起了顧遲告訴她不要把蘇瑾文來過這裏的消息告訴她,硬生生地把到了嗓子眼的話又給壓了下去。
沐吟聽出許然兒有意在隱瞞她,又問:“來什麼?”
“我要說的是六皇子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呢?”許然兒隨口說道。
沐吟知道許然兒不願意說,就算她怎麼問她也不會說的,只好作罷,趴在桌子上,用手轉着桌上的茶杯,打發打發時間。
許然兒見沐吟沒有要繼續問的意思,繃緊的神經也放鬆了很多。
許然兒就這樣陪着沐吟坐了有三四個時辰之後,許熙走了進來,手裏提着一個籠子,裏面裝了不知在哪弄來一隻兔子。
許熙把籠子放在沐吟面前,沐吟伸手去摸了一下,手裏摸着的這個小東西毛茸茸的,軟軟的,還很暖和,還有兩隻長長的耳朵。
沐吟手指剛摸到的時候往後縮了一下,被嚇得夠嗆。
但是許熙一直催她好好摸一摸,她才裝着膽子伸手又去摸了一把。
這下沐吟摸出來籠子裏裝的是什麼了,又驚又喜,嘴角上揚,問許熙:“這裏面裝着的是兔子?”
“對,是兔子。”
沐吟笑了笑,但是卻有些不開心,被許熙這樣一弄,着實嚇得夠嗆。
你這麼欺負一個看不見的人好嗎?
許熙倒是心情很好,把籠子裏的兔子抓出來,放到桌子上,又拉着沐吟的手,指引她摸着兔子。
“這兔子是什麼顏色的?”沐吟問。
“白色的。”許熙笑着,眉毛彎了彎,眼睛裏閃爍着光芒。
一旁的許然兒見到這兩人相聊甚歡,既然她哥在這裏,那顧遲也許就是一個人,趁她哥現在沒想到顧遲,她可以趁現在去找顧遲。
許然兒趁許熙和沐吟說話的時候悄悄溜了出去。
“你睡了一天了。”許熙突然說道。
她睡了一天?
這麼久。
沐吟不由吃了一驚,她怎麼會睡得這麼久呢?
許熙看向沐吟,把兔子放到沐吟手裏,眼神停留在那雙秀氣的眉毛下的眼睛上。
像,真像,她的眼睛從許熙第一眼看到時,就覺得很像他遇見的一位姑娘的眼睛,只是可惜了,這雙眼睛看不見了,若是看得見的話,沐吟的眼睛應該與他遇到的那位姑娘的眼睛應該可以說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吧。
沐吟輕輕地摸着兔子柔順的毛,又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頓時笑了。
“別人可以丟下你,但是我不會。”蘇瑾文的聲音在沐吟腦海中重現,沐吟分明記得她在這裏聽到蘇瑾文的聲音的,而且她很肯定蘇瑾文一定來過這裏,蘇瑾文一定見過她。
許然兒不願意告訴她也許是因為顧遲。
“蘇瑾文可有來過這裏?”沐吟突然問道,既然許然兒不說,那許熙該願意說了吧。
許熙看了眼沐吟,無奈,他未見過蘇瑾文,又怎會知蘇瑾文有沒有來過醉仙樓呢?
“姑娘真是說笑了,這裏是男人女人消遣的地方,來的人多了去了,每天見這麼多人,我怎會知道誰是你說的蘇瑾文呢?”
沐吟便沒再說什麼,許熙連蘇瑾文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他有沒有來過呢?
沐吟有些失落。
許熙想了想,“前日確實是來了兩個男子,像是一對主僕,聽樓里的人說他們不是來尋歡作樂的,而是有事來找顧遲的。”
沐吟聽許熙這麼一說,倒是想起她之前去找顧遲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他在房間裏說話,想必屋裏不止有顧遲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