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危機
大黎,東大陸國家之一,國內劃分為16個州郡,是個風景繽紛秀麗,人民富足安樂的盛世王朝。大黎東臨寧國,西臨允燕,北臨赤嵐,南臨長平。雖位於四國之腹,但全國水路四通八達,有“水中黎”之稱。
黎國自開國以來,便重商利市,引來大批客商定居皇城。雖是小國,卻掌有各國經濟命脈,又因與各國交好,始終保持中立,故而能在當年群雄爭霸之亂中暫得一時平安。
黎國皇室自古便子嗣不旺,到了惠文帝這一代,便只育有兩位公主——懿慧長公主和懿敏小公主。
懿慧長公主年芳十六,芳名衣煜。衣煜品貌端莊、溫文爾雅。自幼便受到太師太傅的悉心教導,故胸襟廣闊,心懷天下,並非一般閨閣女兒所能比擬。
懿敏小公主年僅十二,芳名衣熠。衣熠嬌俏可人,機敏聰慧。因馥皇后長子早夭悲傷過度動了胎氣而提前兩月出生,馥皇后拚死產下懿敏小公主,自己卻香消玉損。
惠文帝對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女兒多有寵愛,自小便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不論是批閱奏則還是上朝議事,懿敏小公主均跟隨身旁。衣熠聽的多看的多,時不時也會口出驚人之語,令人折服。
正元三十二年初,惠文帝連下兩道諭旨。
一立長女懿慧長公主為儲君,待祭天地、宗廟后移居太女府。另大赦黎國,免賦稅兩年,同年招婿。各郡縣需張貼此詔,舉國同歡。
二令次女懿敏公主移宮西華門熠安府,賜僕役侍女若干,赤血良駒十匹,私宅護兵百人,另賞金珠瑪瑙十數擔,錦華玉服百數匹。
同年三月,黎國各郡縣出現以“顛倒陰陽,有違祖法;天理難容,替天行道”為名義的起義軍。
起義軍兵力強壯,聲勢浩大,不過月余,便接連攻破周邊郡縣,叛軍劍指皇城——余安。
灰黃色的濁雲低低的壓在余安城的上空,寒風像開了刃的寶劍劃過,切割着斑駁的城牆,發出了尖利刺耳的嘯聲。
御林軍大統領——何炟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看着又一波進攻退去后疲憊地倚靠在牆后的兵士們,而城牆下的滿目瘡痍,早已不復往日皇城的繁華景象。
叛軍的進攻已經連着持續三天了,這三日三夜來,他以五千御林軍力抗七萬起義軍。眾兵士拚死抵抗,不眠不休,縱然奮力殺敵之心不止,奈何體力漸漸不支。何炟明白,若是叛軍再持續進攻下去,不足一日,余安必破。
現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於常年駐守邊關的遲大將軍,遲將軍統領的五萬遲家將各個都是駿勇非凡,能以一敵十的角色。若是遲將軍能及時趕到,定會大破起義軍,大黎便得救了。
只是,遲將軍早該在昨日抵達余安,探子至今都沒有發現遲家將的先鋒軍,怕是......若是遲將軍在明日黎明前仍未趕到,那可就真的是太遲了。不安和無力交纏着何炟的心口,逼得他想仰天大吼,可最終卻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大統領,大統領!”傳信兵一路疾跑,跪在何炟的身前抱拳道:“聖上傳大統領入宮一見。”
寒風驟起。風卷着一片殘葉旋轉着飛舞,它劃過白玉鋪造的溫潤地面,避過青石瓦雕刻的壁窗、玉石堆徹的牆板,繞過檀香木飛檐上似要展翅而飛的鳳凰,向著遠處被裊裊霧氣籠罩着的宮殿飛去,最終落在了金碧輝煌的琉璃瓦殿頂上。
“......御林軍五千人馬,現如今已不足兩千,殲敵數一萬有餘,只是叛軍輪番進攻,將士們體力逐漸不支。若明日黎明前仍未等到援軍,末將誓死捍衛榮昭宮!”何炟跪在金殿上,聲音堅定而決絕。
惠文帝坐在龍位上久久不語,爭議不休的臣子們也逐漸安靜了下來。金殿內似死一般的寂靜。
“父皇。”良久,位於惠文帝左側的太女——衣煜開了口:“父皇切莫憂心,遲將軍忠肝義膽,對父皇唯命是從,即已收到皇命,定會抵達余安。唯今只需我等耐心靜候。”
“阿姊此言不錯。”殿門外突然傳來了衣熠嬌俏的聲音。
“熠兒拜見父皇,太女殿下。”衣熠走到金殿中央,向著惠文帝和衣煜跪拜。
“熠兒快起來。”惠文帝忙揮手叫她起來:“朕不是讓你去陪伴你皇祖母,可是皇祖母那邊出了什麼事?”
“父皇,是熠兒自己有些見解,想先行稟告父皇。皇祖母已經懇准熠兒前來了。”衣熠站直身體,規規矩矩的回答。
“難道你有破解之法?”惠文帝急忙問詢。
“熠兒是有些想法,還需父皇和阿姊允准。”說著,又對衣煜笑起來:“阿姊剛才所說確實可取,卻又不可取。”
“可取?不可取?”衣煜被說糊塗了。
“御林軍將士們已連續征戰三日三夜,早已疲憊不堪,若是再無頂替兵士,恐怕等不到遲將軍前來,我們便......”衣熠像個大人似的搖搖頭,又說道:“所以熠兒想了三點。”
“其一,招兵。據熠兒所知,不止在朝臣子有私宅府兵,在商賈之家亦有私宅府兵看護家院。這些都是舞刀弄槍之輩,何不徵召入軍,共同抗敵呢?”惠文帝聽着便點了點頭。
“其二,訓兵。熠兒知道,余安城內有很多有志之士,他們想保家衛國,卻不得其法。我們可以徵召這些有志之士,訓練他們,也好抵上倒下的兵士。”
“這訓兵聽着倒是有些道理,可新兵練成老兵也至少需要三個月。如何能行?”衣煜質疑道。
“訓練之事,阿姊不必憂心。我聽聞何炟大統領曾是遲將軍的得力幹將,因軍功卓著才被調遣到御林軍做大統領。而何大統領在遲家軍時,便有過在短期內把新兵練成老兵的例子,現在想必何大統領也必有其法。”衣熠直接將此事交給了何炟。
“末將確做過此事,卻不是將新兵變老兵,是快速讓新兵成長起來,熟悉戰場。”何炟抱拳道。
“這便足夠了。我們只需拖延叛軍,以待援軍,並非讓他們陷陣殺敵。想必何大統領能懂我的意思。”
“若何大統領有把握,如此也算是一計。熠兒,你所說的另一計是什麼?”惠文帝點頭道。
“這最後一計,便是棄宮。”說著熠兒跪拜下去,叩首道:“父皇,熠兒心知您心中所想。叛軍侵佔我大黎疆土已有月余,太師早有諫言,奏請使臣出使鄰國,以求援兵。但您遲遲不準,就是怕他們有來無回,大黎會瓜分豆剖。可如今!我大黎危在旦夕,倘若...倘若遲將軍真的趕不過來......”
“懿敏!你好大的膽子!”惠文帝拍案而起,怒聲道:“別說還未到那一步,便是叛軍明日便攻破余安!朕也絕不會棄宮而逃!”
“父皇、聖上息怒!”衣煜和滿朝文武均跪伏叩首,衣煜為衣熠求情道:“熠兒還小,不懂這其中的利害之處,父皇慢慢教導便好,切勿動怒啊。”
“父皇!”衣熠抬起頭,大聲說道:“若是還有挽救之計,熠兒也不願如此。可如今!叛軍就在余安城下,再有幾日便會攻破城池!即時我大黎皇室將受滅頂之災!棄宮縱然有千般不好,但唯有一點!就是我大黎皇室的安然無恙!只要我皇室一息尚存,大黎便不會分崩離析!現今女兒竟不知父皇還在猶豫什麼!”
“熠兒!住口!”衣熠急聲阻止道。
“阿姊,父皇看不明白,連您也看不明白了嗎?”衣熠哭道:“遲將軍忠肝義膽,卻久久未來支援,定是被什麼絆住了手腳。昨日聽得援軍未到,熠兒心裏便知不好。倘若是叛軍在遲將軍歸來的路上做伏擊,就算是勇猛無雙的遲家軍也必會被拖住。而我們再無援軍,一旦叛軍攻破城池,那皇祖母、父皇和阿姊您都該怎麼辦?父皇,熠兒不想懂那些家國天下,在熠兒的心裏,您們才是我的天下!”
“熠兒......”衣熠溫柔的擁住衣熠,流下淚來。
惠文帝滿面的怒意在衣熠哭訴下慢慢瓦解,他閉了閉眼,緩緩吐出悶在胸口的濁氣。他想到了勵精圖治的皇祖父、英年早逝的父皇、還有馥皇后,恍惚間,眼前似乎還有馥皇后在梅林間對他溫柔的笑。
他又想到了德藝雙馨的皇長女、早夭的聰慧皇長子、還有自小長在他身邊,有着七竅玲瓏心的么女,霎時間,那些似乎很重要的又沒有那麼重要了。
“都起來吧。”似是蒼老了十歲的惠文帝無力的擺擺手,道:“御林軍大統領何炟、戶部尚書姜誠思、兵部尚書沈律!自今日起,便按懿敏公主所說,辦理招兵訓兵之事,不得有誤!”
“老臣、末將遵旨。”三人立馬出列領命。
“退朝。”大太監一聲喝,眾臣魚貫而出,隨即小太監和侍女們也都離開了。
諾大的榮昭殿裏僅余頹然的惠文帝及兩位相擁而泣的公主。